命名 我在将要被命名的时候逃离了这片丛林 我听到长老在身后呼喊 听到我的赤脚踏在松软的树叶上的声音 有彩色的鹦鹉在头上飞 三片叶子的草上的露水被阳光染得金黄 我飞跑然后闭上眼睛 看到自己密布的红色血管里流淌着快意 是的 他们没有办法诅咒我 因为我在还未被命名的时候逃离 可当冰凉的蛇的皮肤冻结了我的脚步的时候 我还是听到了他们叫我名字的声音 他们叫我死者 我没法否认 只好最后一次闭上眼睛 第一次应了一声 我被妈妈从原来那间初中的课堂上叫出来去参加了我后来那间初中的考试,在 莫名其妙地做了几张卷子之后,他们决定让我做个插班生,分到一个据说是重点的 班级里,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办成了,在我都没来得及发表任何意见的时候。 妈妈的理由应该算是充分,首先我要转去的学校是公认的全市最好的初中,在 那里念书,升重点高中的机会很大,其次是我原来的英语老师因为自己的胃病和丈 夫的病实在没办法再教我们,那里的英文教学水平就一落千丈,而且我在那学校里 也开始总显得特殊,妈妈就自作主张地把我送进了那个江边的新初中。那时候爸爸 的工作忙,连他也是在我办好转学手续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 这次转学对我的感情绝对是一次不小的打击,那段时间我流了不少的眼泪,因 为对原来地方的舍不得也因为来到新地方之后的失落感。 原来的班级里,和Nancy 散伙之后我们还有七个人是很要好的朋友,三个女孩 四个男孩,是个阶级性很强的小组织,一般情况下,我们就是考试时候班级里的前 七名。那是我体验过的最紧密最排外也最形式主义的一种友谊,我们总在体验一种 特殊化的被重视和说了算的感觉并乐此不疲。除去这其中做作的成分,我和他们之 间的感情还是真挚的,前所未有,或者说空前绝后。我的第一个有纪念意义的生日, 十二岁的本命年生日,就是和他们在餐桌旁度过的。 我还记得我离开学校那天大家哭泣的样子,我哭到了抽搐不已的程度,那是真 正的伤心,就好象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那一次的失去让我对朋友这回事看 得淡了许多,因为这样的分手不是人总能承受的,何况当时的我还是个孩子。新的 学校大而拥挤,我到的那个重点班是大家挤破头想去的地方,一个教室里坐七十多 个人,每一次走进去,都能感觉到铺面而来的腥臊的人气,还有每一天由值日生用 大网兜送到锅炉房去热的大堆饭盒的油腻味道,现在每想起那里,最初的印象就是 这样的气味了。 我不喜欢那学校,我没有理由喜欢,在我到来之前,班级里的孩子们的人际关 系的分布早已经成型,他们有自己的领袖,有自己的小群体,我成了真正的局外人, 而我又是从那么多的宠爱中走出来的那么孤傲和自负的一个孩子,在那里,我知道 了挫败感和被孤立,被排挤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中年女老师一直受着乙型肝炎的折磨,嘴里散发着说不出的味道,在她讲 数学的时候,我总是胡思乱想着那些小小的顽强的病毒会不会乘着她的口沫将我感 染。有些时候我已经神经质地觉得自己的肝区在隐隐作痛了,后来这更成为了一种 恶劣的条件反射,每到她的数学课,我的的肚子就开始绞做一团,必须跑到厕所去, 把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排泄出去,才稍微舒服一点。这个老师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 人渣之一,我们从她每一天的举动中都能看出前一天谁的家长有送礼给她。而我的 妈妈是一个过于倔强和正直的女人,她总是认为如果我在学校过得不好,唯一的原 因就是因为我自己做得不好,不够努力。我实在无法就那样直接的说妈妈你去给我 的老师送礼吧要不然她就会在学校为难我,我只能对那人渣老师的暗示作充耳不闻 状再想方设法地去暗示我的妈妈我在学校不开心不仅仅是因为我自己。 我在初三的时候入了团,那一次是扫尾的工作,全班所有那时候还没入团的同 学都同是那一批,最后的大团圆。早在那一次之前很久,班级同学就已经全票通过 我入团的事情了,却被那老师用一些不确切的理由压了下来,我哭着回了家,我的 工作繁忙的爸爸在第二天坐着他的蓝鸟车把几袋大米还有一些别的什么送到了她的 家里,第三天我就坐到了第二排的好座位,而且最后一次入团没有被卡。 我还是要说那个女人是个根本不配做老师的人渣,我发誓我忘不了她在上课时 候揶揄人的表情家长对她点头哈腰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和她狠狠地落在男生脸上的耳 光。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她的高兴她似乎可以不把任何人当人,居高临下,不可一世, 可她不过是一个小城市的重点中学的所谓重点班的班主任而已,凭什么呢?凭什么 呢?凭她的手里掐着七十多个孩子的喜怒哀乐?还是凭她真的可以完完全全地在人 的自尊上涂抹?在毕业以后,我没有再和她说过一句话,她的黄瘦的脸和飞溅的口 沫是我的噩梦,而这还不是我在那间初中生活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