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朋友从来不给我半丝解释的机会,也许是因为他认为我跟他一样。但, 很不幸地,我不知道如何从箱子外头看到里面的绵羊。或许我有些像大人般,或 许因为我已经老了 摘自AntonieDeSaint,Expuery 《小王子》 01:30Am 只要向前一步,她的人生就会从此终止…… 凌艾荷低头望着地面如火柴盒般大小的车辆,和在下头聚集起的人群。虽是 深夜,她的企图却使下头的人忙碌了起来,她看得出哪些人是为了抢救她而紧急 地做着准备工作,然而……也有开车经过这里的人,下车来看热闹。她嘴边浮现 一个淡淡的微笑,强劲的寒风将她的身子吹得摇摇欲坠。 有点冷,她略微搓了搓仅着一件丝质衬衫的身子。过去她没想过自己办公室 在十几层楼高的地方,落地玻璃窗外刮过的风会有多刺骨,她总是安稳地坐在里 头,待在空洞舒适的空间里听着轻柔的音乐,喝着晚晶为她泡的咖啡,对十几个 楼层和其他子公司的主管发号施令。她未曾想过在窗外的世界会如此寒冷,甚至 那份寒意会冻进自己的骨子里。 但这份冷意却令她清醒多了,在办公室里她几乎失控,反覆思索着自己过去 努力的目的,可是她无论怎么想,她却得不到一个值得她打消决定的答案,直到 哭累了,她的人也倦了。极近崩溃後的冷静竟是如此清晰,仿佛她下的决定仅是 请晚晶再去倒杯咖啡,而她决定晚上留下来加班一般。是否所有决意寻死的人在 这一刻都是异常的冷静?因为明白自己要走的路是什么,所以才有勇气自我了断 生命? 她微微地眯了眯眼,刺眼的红光闪得合她有点难过,又有另外几部车子急驶 过街,偌大的煞车声恍若开车的人也不要命似的,差点造成下头成为车祸现场。 凌艾荷发觉自己居然无聊到去数从车上下来约有几个人,三、四……七个,最後 有部摩托车也停了下来,跳下一个类似老二体型的男人…… 该不会是她的家人吧?她蹙起眉头,不想让家人见到她决定跳楼的那一刻, 她警告过那些先前闯进办公室里的救难队员了,不许救她、也不许通知她的家人, 否则她马上让他们的努力变成枉然,看来他们压根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荷荷!荷荷——”皱樱樱凄厉俨然如鬼魅般的尖叫;夹着猛烈的风势传进 凌艾荷的耳朵,尾音在风声中散开,她听得出老妈声音里头的歇斯底里,“不要 ……” 那叫声令她的心微微地揪了一下,她又往前倾了倾身子,为什么要阻止她呢? 全天下的人总会有傻气的一面,认为只要努力了,就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但事实总是残酷的,有时候他们的努力无非白费工夫。当一个人真的想透而决定 自我了断的时候,就算是老天爷也不能阻止她轻生的念头;就算这一次没死,那 下—次呢?当作下最後的决定後,所有的念头都会支持她不断寻找相同的结局。 “你再往前走一步,生还的机率只有两百分之—。” 凌艾荷被耳边清晰的话语僵了下身子。有人!她猛然回头望着在办公室里连 动都不敢动的救难队员,他们表情十分惮忌地远远站在离玻璃窗两公尺左右的距 离,那是她要求的,若有人敢靠近窗子,她马上就跳下去,况且落地窗的钥匙在 她的手上,而她非常笃定自己上了镇,想打开凌鹰集团最新研发的电子锁,除非 她的声波和她手中惟一一张的电脑卡。那么……这么清楚的声音是从哪传出来的? 她现线向上头的顶楼瞄去,的确有人试图用降索攀下,但也离她三公尺外。 她所处的地方勉强仅能贴着壁站一个人,五十公分宽的站脚处只要给一点力道, 她就会以急速坠下十九层褛,然后……皮开肉绽。当初这样的设计是为了缓和强 风对玻璃的伤害,却未料也成了想自杀的人最好的选择。 “你确定你想跳吗?”低沉的男声如曼妙音乐地扬起,仿佛他问的只是“跳 舞”,而不是“跳褛”,“这种死法很难看,只比飞机失事差一点,对你这种美 女来说,这样的死法不适合你。” 凌艾荷总算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她朝左方一望,果然有个男人与她对望。不 同的是,他一点也不像是救难队的队员,他身上穿着一袭长长的黑袍,额边的刘 海因强风而半掩住他的一只眼睛。她反射性地朝他低咆,身子微向右移,“别过 来!” 那个男人笑了,伸手拂开黑亮的发丝,露出他冰绿色的眼眸,很令人惊奇的 是他的笑容不但没软化他脸上带有的冷冽气质,反倒更增添了危险的味道,“救 你是一件很傻的事,而我没那个闲工夫救一个决定要死的人,凌艾荷。”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凌艾蓓确信自己没见过他,世上不会有见过像他如 此,特殊的男人後还会把他淡忘的人,他是个不容别人遗忘的人。她不否认他长 得极为出色,英挺的容貌和深邃优雅的五官,加上表面平静、莫测高深的冰绿色 眸子,他带给她的感觉就只有“危险”两字可以勉强形容,虽然这个形容词离他 真正带给人的震撼仍有一大段距离。他给人的印象……像只在黑暗中虎视耽耽的 黑豹。 “凌艾荷,二十八岁,凌鹰集团亚太地区的负责人,凌腾炎的长女。二十三 岁时即以优异的成绩拿到哈佛企管硕土和哲学双学位,二十五岁接管亚洲部门, 战果辉煌,同年与远扬集团少东赵克堤订婚。商场上行事冷静沉着,素有‘最有 魄力的女强人’之称。崇拜你的人不知有多少,但痛恨你冷酷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那些人多半都是在你策划下被并吞掉的下游公司经营失败者。” 凌艾荷不怒反笑,笑容极为浅淡,“我不会问你从哪里得到这些消息,但没 想过我的一生可以被你以几句话解释得非常详尽。”他说的全是所有人对她的印 象,精明干练、冷酷无情,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从来没下手留情过。 凌艾荷瞅着他在风中不断飘摆着的衣袂,然他的脚下却没有任何可以垫脚的 地方,他是浮在半空中的,“我该请教你是谁吗?来迎接我下地狱的死神?”走 至此步,她发觉自己的心中没有半丝惊讶。慕容可以是古代人,那么又怎会没有 死神的存在?原来连她的死期也是安排好的啊!若她的决定早是轮回中注定的, 就算他是死神,那有何妨?人的一生走到最後的时候,想必都见得到死神的一面。 他淡淡地扬起眉头,像是对她的沉着非常欣赏,“你很冷静,看来你已经抱 着必死的决心;普通人见到我多半都很慌张,但你却如早已预料到自己死期的临 终病人,对我的出现一点也不讶异。若我说我是个找替死鬼的游魂呢?” “你是吗?”凌艾荷轻轻地问道,语气带点轻嘲的意味,“在我之前从这栋 大台跳楼自杀的冤魂?或你曾被我并吞掉你的心血……不,我确定我没见过你, 若你不曾在你的公司被我冷血并吞後来找过我,那么我相信你也不会等到公司没 了,才以报复性的手段我这栋大厦跳楼。我们两个人过去不可能有交集,所以你 没有理由找我当替死鬼。” “找替死鬼不需要有任何的条件,只要时间、地点、对象适合了,我就可以 找你当替死鬼。”那男人又笑了笑,“你似乎很习惯别人仇视的眼光,你亏欠了 很多人,所以当有陌生人作了个不利于你的决定时,你都当成一种报复?” 凌艾荷蹙了蹙眉头,“我不喜欢绕着圈子讲话的人。”他语气令她直觉他是 故意如只得意的猫儿玩弄一只到手的老鼠,却不将它直接吃掉,而她正是那只被 他玩弄而有些心浮气躁的老鼠。她抿着红唇,将自身开始不满的情绪隐藏进她的 面具底下,“同样的,我也不喜欢有人闲着没事,跑来找一个决意自尽的人闲聊, 那是一种对我的轻视与污辱。” 他朗朗地笑了起来,“这么容易就觉得自己受到污辱?”他瞄了瞄地面、顶 楼和办公室里为了挽救她的性命而忙得团团转的人群,“那么他们呢?他们压根 可以不管你的死活,你死了最多也是炒上几天的头条新闻,然後凌鹰集团的东主 易主。所有的人都会揣测你为了什么而自杀,但你的死却不会造成他们生活上的 问题。他们用尽心力想救你,你现在的态度却像在看热闹,仿佛要寻死的人不是 你,这不也是对他们克尽职责的‘污辱’?” 凌艾荷抛给他赞赏的眼光,“你很会说话,或许你活着的时候是个律师。” 他神秘地抿嘴一笑,“我能担保我不是。”他潇洒地双手环抱于胸,下额微 微地朝她身後一努,“别净顾着跟我聊天,看看你後面。”“别过来!”凌艾荷 爆出吼声,她回头後竟发觉从顶楼攀爬绳索下来的人竟离她如此的近了。那个粗 壮的男人满头大汗,手中拿着一个像是捕捉猎物用的长竿子,顶尖有条极租的硬 丝绳,似乎想用那个东西套住她的身子。 “小姐,你别动啊!”救难队员显然被她挥着手想将竿子拨开的举动吓得将 长竿远离,他将绳索略微荡远,怕她过度激动下会失足掉了下去,“别激动、别 檄动,我离你远一点就是了,你不要动……”原以这个女人疯了,自言自语地对 着空气讲话,他刚好可以趁她分心的时候将她救下来,未料她像背後有长眼睛似 的,才快套住她,她就发觉了他想于什么。 “他说得没错,你的确不要太激动,如果等你不小心用力过度而失手掉下去 的时候才感到后悔,你很可能已经失去了最後生存的机会。”他一迳平静低柔的 语调恍如最平淡也最令人不自觉迷失的天籁。 凌艾荷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调回那个企图想套住她的男人身上, “上去。”她的命令口吻带着沉稳坚定而无法忽规的威严,完全就如她总带给人 的感觉——一个媲美武则天的现代女暴君,“你怎么吊着绳索爬下来的,马上就 用同样的方法回去。” “可是……”救难队员思索着,他哪有施力爬回去的时间?连上头一起稳住 他绳索的人脸上都露出了难色。好不容易才接近她一点,哪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我的威胁不是空口说白话。”为了证实她杵在这里迟迟没有跳下,并非是 因为她对死亡产生了一丝恐惧,凌艾蓓用手撑住身後的玻璃,将她的身子略往前 方倾斜。她的声音异常地严厉,对于枉顾她命令的人,她从未和缓地假以颜色, “再不快爬我就马上跳,现在。” 凌艾荷的举动吓坏了所有想将她救下来的队员,不仅悬在半空中的队员手忙 脚乱地开始攀着绳索,连在上头的人也忙着将绳索收回,免得在紧张的时刻激怒 了她,反倒让她忘却害怕而鼓起力量往下跳。 “不愧是终日运筹帏幄的女强人,连给人犹豫的时间都不肯。”他轻柔讪笑 里的优闲依旧,截获住她所有的注意。在她傲然的冷视下,他的平浅的笑容中隐 约地增添了撒旦般的邪恶,“美丽、冷静、骄傲、尊贵得不让人碰你,即使在最 危险的情况下,你仍旧保持着有如女王般的气焰,对你自己所下的决定绝不迟疑。” “既然要死,何需让人劳师动众地救我?”凌艾荷讨厌他像看热闹般的眼光, 既没阻止她的意思,又没为了鼓吹她自杀而摇旗呐喊,仅是将自己当成个被观赏 的戏子……可恶!她痛恨这种该死的感觉! 男人微微地笑了笑,冰绿色的眸子在月光的洗涤下烘托出谜般的光彩,带着 危险不羁,恍若世上的一切事物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从没看过像你这样的女 人,连死都带着傲骨,你的任性会害了你自己。” “就算是任性,那又如何?”凌艾荷高昂起头,心底的某种东西隐约地被他 的话掀动,但她无暇多想。隔着窗子,她的办公室里显然又多出了几个人,惊心 动魄的哭号着,在窗子的隔阖下她仅听到母亲崩溃的声音。 “荷荷……荷荷!”邹樱樱已站不住双脚,她刚刚几乎是被凌腾炎搀扶着坐 上电梯上楼的。她的面容惨白、脸上满布泪水,连凌乱的发丝都湿濡地贴在她的 额上,见着宝贝女儿生命垂危地站在所有人都够不到的地方,她支撑心底的最後 一丝希望也随着泪水溃决了。家里最懂事也最坚强的荷荷要自尽,女儿就站离自 己不远的面前,可是自己却……“不要!荷荷,你不能。。。。。。” 凌艾荷瞅着母亲如丧失心智地奔过办公室,却被几个劝阻的队员用力拦下她 的身子,她拚命地嘶吼尖叫,对所有想阻止她的人拳打脚踢。办公室里的声音乱 烘成一国,凌艾荷依稀尚可辩认出那些人在劝母亲别太激动,以免进了危险范围 内会令自己跟着恐惧,最後以悲剧收场。 悲剧?呵,什么是悲剧呢?而让她继续骗着自己活下去就是喜剧?他们不明 白自己一心想死啊!凌艾荷望着悲愤的父亲也加入了阻止母亲的行列中,在办公 室里还有其他和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老二,樱歇、老五、老六……全 都以难以置信的眼光瞅着她,恍若不相信站在外头的人正是最不可能自杀的她。 凌艾荷可悲地发觉在这种时刻,她居然冷血地望着她的家人,虽有满腔的愧 疚,但她并没有打消她想跳楼的念头。就是这么回事吧!凌艾荷苦涩地暗忖,因 为她训练自己变得无情,于是她的情感也跟着消失了,眼里看到的只有利益;谁 对她有利,她就和颜悦色,但当多年的情感与她的利益相冲突时,她却会毅然地 割舍所有的感情,选择利益。过去她的眼里只追逐着名利,以至于忘了其他的东 西…… 这就是名符其实的冷血,不是吗?她淡淡地牵起因了解後而嘲弄的浅笑。 “你仍然很平静。”这倒令人啧啧称奇了,他静静地瞅着她脸上泛起的古怪 笑容,她的沉静和身後的吵闹成了明显的强烈对比。好似四周的人愈乱成一团, 她的心就愈定,她将所有的事物抛到最远的角落,或是只要装作看不到,她就可 以放心做她想做的事情,就连像跳楼这档子事也是。“他们不是你的家人吗?或 者你怀疑自己的出身?”太怪了,哪有人看到自己家人後,还这么若无其事的? “没必要存疑,从我在我母亲胎里的那一刻起,我的成长纪录从没断过。” 他的揣测真是可笑。老爸爱老妈至深,她又是老妈第一个孩子,到现在老爸还会 在和她争吵後,不时地将二十几年前老妈抱着她的录影带调出来看,一面哀悼她 在长大後竟会变得如此不近人情。 “大姊,不要做傻事!”在办公室里的凌睿尧慌乱地对她吼道。他看得见… …他看得见大姊的身边有一团浮在空中的黑影,大姊的嘴一张一阖的,似乎在和 那团黑影对话,神情自然而平静。问题是其他人没有他有那么强的感应,他明白 那团黑影是什么,他曾在某些将死之前的人身边看过相同的影子。那样黑暗无边 的恐惧涌进他的心头,那道黑影恍若从地底深处浮出的幽冥……那是……死神吗? 要来带走大姊…… “那我倒很怀疑你话里的其实性,你若不是真的对你的家人冷血,就是你的 个性里少了感情。”他望了望窗内个个焦急不堪的凌家人,淡淡地扯了扯唇,强 烈的疾风吹得他身上的黑袍不断地翻覆着,身後的衣摆扬过他的背,一瞬间有如 黑天使般的羽翼,张牙舞爪地朝世人显示着堕落天使路西华的存在。 凌艾荷充耳不闻凌睿尧的声音,她发觉自己对黑衣男子产生的兴趣居然和她 要跳楼的决心不相上下。她唇边浅浅勾起的笑意更深,眸子里净是波纹不兴的宁 静,“要死的人要感情干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死人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没办法明显地表露出感情。有没 有感情和要不要感情不同,当你身处在无尽的黑暗中,你就会明白你放弃掉的是 多么珍贵的东西。” “和你谈话很累。”凌艾荷深深地叹了口气,顺便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她 感觉到她的动作连带地让办公室里的吵闹声静了下来,背後每双灼热的眼光烧得 她的背隐约发疼,似乎怕她张开双手後往前一跳,将所有人的心跟着摔碎。但她 没有那个意息,凌艾荷察觉自己的内心几乎有一股想笑的冲动,“你说话的逻辑 总让人有种错觉,仿佛你很了解什么是死亡,也亲眼见过不少人死後而後侮不已。” “我是见过。”简短的回答仍未清楚地表达出他的身份。“那么,”凌艾荷 瞅着他平静的表情,“死亡是什么” 他笑了笑,“这是个很难解释的问题,有人认为死亡就是一切的终止;也有 人认为死亡是另一个新的生命旅程的诞生。你认为是哪一种?” “你想得到宗教上的答案?还是哲学上的答案?”凌艾荷技巧地反问回去, 见他的眼神仍旧带着谜般的平静,她微耸了耸肩,“我没死过,所以我不知道答 案,不过,所有对这个问题提出看法的人也没死过,也许想得再多也不够真实, 并非正确的答案。但你说你在找替死鬼,足可证明你已经死过一次,对你来说, 死亡是一种毁灭,还是一种再生?” “意外也好、等待死亡的人也好,就算再怎么坚强冷漠的人,面对死亡时总 无法克服心里最深处的恐惧,你不怕吗?”他怀疑她为什么还能那么轻松,她明 白死亡究竟是什么吗? “怕?我当然会怕。”凌艾荷毫不考虑地回答,“当每一个新的事情反而需 要我的决定时,我总会害怕,怕事情不如我想像的进行,怕我作了错误的选择。 但人面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害怕,其实很傻,不对未来迎战就退缩,只会让自己一 再重复着过去错误的行为模式,然後怨恨自己。与其如此,我宁愿面对我不清楚 的事情,让自己去做自己从来没做过的事。” 笑容从他冷峻的脸上消失,他的亲和力在刹那间也随着他的笑而失去了踪影, 面无表情的英挺五官刻凿出他的冷淡,“死亡不是一种游戏,踏上了这条路,你 就没有其他的路可退。”她的论调令他不悦,之前的好心情也一笔勾消。 凌艾荷挑战性的目光迎上他的注视,同样的严肃与沉稳,“我不把死亡当成 游戏。”她知道自己惹怒他了,但那又如何?她也不需要去承担他的怒气。 “老大,你见鬼的在那里干么?”凌艾荷的头上传来凌睿唐愤怒的叫声。他 不信,他真的不信,他家最坚强的女强人竟然要跳楼!原以为大姊只是一时承受 不了压力,未料他却见到她一个人朝着空气对话?大姊疯了吗? 凌艾荷抬头向上一望,凌睿唐结实的身躯代替了上一个从吊索滑下企图救她 的队员,在强风的吹袭下不住地摆荡,“老二,你见鬼的没事挂在上面干么?” 她故意学着大弟愤怒的日吻说道。她在心底暗嗤了声,觉得有时人总会为了很多 事情而做出可笑的举动。她戏谑地给他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我在乘凉。” 她没疯。凌睿唐暗暗地呼了口气,但他不容多想大姊异常平静与诡异究竟是 从何而来,他快手快脚地攀下绳索,一面朝她发话,“老大,那里很危险,站稳 别乱动,我过去陪你吹风。该死的,你选这什么鬼天气‘乘凉’?要乘凉等夏天 再来,冬天晚上实在太冷了,你想被冻成冰雕吗?” 姊弟俩诡异的对话令黑在男人禁不住地笑了出声。 凌艾荷觑了他一眼,发声阻止老二爬下来救她,“这里太凉了,你还是回去 抱暖炉!否则可能会把你拖下去,到时候我们两个可能不会变成雪人,倒变成两 团烂西瓜。” 凌睿唐的眼神闪过一丝慌张,但他很小心地掩藏了起来,“老大,虽然我不 说你,可是你的举动已经快让爸妈疯了,你想见他们伤心?”—“我不想见,但 我没办法选择”凌艾荷露出平淡的笑,“你晓得我的个性,在事情决定之後,我 不会动摇我的决心。” “大姊!”他没想到大姊见到家人还是想自杀,究竟是什么事让她想走上绝 路?凌睿唐此时才发觉大姊虽然参与着家里的生活,但她从来没将她的烦恼倾吐 给家人知道。就因为大姊总是平静沉着地解决着事情,于是大家都将大姊看作是 家中最能调适自我情绪的人,没想到……“大姊,有很多事情可以慢慢谈,谈开 了就没事,犯不着跟自己和所有人过不去。” 凌艾荷静默了会儿,像逃避问题地朝黑衣男人轻问:“你在等我吗?”她不 想再多承受来自亲人的压力了,为什么她最后一件想做的事,他们却不能让她如 愿,“大姊……”她突来的问话显然不是针剂他。凌睿唐骇然地发现凌艾荷目光 焦着的地方仅是一片空气,那里什么都没有,谁在等她?大姊究竟在对谁说话? 黑衣男人抿了抿唇,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看来你还是没改变决定。” 她真是他看过最冷血无情的女人,她的家人哭尽泪水,冒着生命危险救她,但她 还是不为所动,一心决意要死。 “那我就当你的替死鬼吧!”凌艾荷泛开她最为平和柔美的笑容,她伸出手, 将自己的身子抽离玻璃的边缘,回头朝房里的家人舆上头的凌睿唐一笑,“家里 和公司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大姊!” “荷荷!” 凌家人眼睁睁地望着她身子倾斜後坠下,所有的不信与绝望纷纷化做最为悲 戚的狂号,却不能使时光倒转,挽回一丝的希冀。 邹樱樱在凌艾荷跃下的瞬闲停下了挣扎,昏阙在凌腾炎的怀里;倪樱歇埋进 了凌睿晨的怀中,凌睿唐发出悲吼,然而在大楼底层望着上头的南宫慕容突然推 开凌睿桓,运气向上一跃,企图将她救下来…… 从十九楼坠下的落体,需要多少时间呢?或许是瞬间,或许有过了一辈子那 么久。凌艾荷无法抵抗自己的身于被如刀面般锐利的强风刺痛,她硬是睁着双眼。 有人说人在死前的一刻将能看到自己过去一生的缩影,但她没有,她只听得到呼 啸如鬼魅般的风声,夹杂着众人惊叫的声音和她如雷鸣般的心跳声,那些声音令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俨然如最终极的沉静,骞然生起无端的恐惧。黑衣男子说得 果然没错,人在死前的最後一刻仍会有着面对未来的恐惧感…… 凌艾荷丝毫未觉在强烈的风势下,南宫慕容已欺到了自己的身边,试图缓和 自己的落势。但她失败了,单凭撑过凌艾荷坠落的身子,强大的力道也让她随着 往下拉,她无法遏止两个人一起掉到地面上。 “九烈!”随着她的掉落,凌睿桓心神尽失,万万没料到在这种最危险的情 况下,九烈竟然…… 虽在下头早已有软垫准备,但凌艾荷并没如南官慕容幸运地跌在软塾正中心。 坠下的惯性令她肺里的空气因猛烈的撞击而全部抽离,她的身子在垫子边缘弹了 下,随即有如被抽走生命的布娃娃,头部先着地的落到一边的地面上。剧痛不足 以形容她有如被地狱之火燃烧的肺部,她想呻吟,却发觉自己听不到,如雷地的 巨响同时涌进她的脑海,将她的视线紊乱成一片刺眼的抽象图案。原来每个人临 死前,灵魂脱离肉体的痛苦是那般剧烈…… 凌艾荷的眼仍是睁着,汨汨的血迹由发际贪婪的涌出,在丧失神智的前一刻, 她最後一眼看着的仍是在空中瞅着她落下的黑影。 他并没有出手,仅是望着她落下,那双神秘又带着危险的冰绿色眸子带着超 脱生死的冷然……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