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哼! 正牌的少爷就是不一样。帮里的暗夜都出动了。来吧! ”徐述看着后 视镜里不知何时出现的紧追不舍的几两黑色车子。 李黎闻言向后看了看, 没有说话, 手却抓紧了门边的把手。 徐述看着镜子里假装镇定的李黎, 调笑道: “别再想打怎么逃跑的鬼主意, 还是好好想想一会怎么讨我的欢喜, 说不定, 我会——温柔一点……”话一说完 , 果然就见李黎立马变了脸色, 徐述轻笑了出来, 这样才对嘛, 女人?!呈什么强 ? 车下了盘山道, 融入了滚滚车流, 徐述忽然反向变道, 虽然一时甩掉了跟随 着, 可过不了几条街, 就又被重新死死咬住。连着几次突然加速减速转弯, 吓得 李黎紧紧抓住头顶的抓杆, 还真的没空想七想八。 这样紧张刺激的追车, 激起徐述的好胜心, 当街跟帮里的兄弟玩起了官兵抓 小偷。 最后, 居然还是小偷获得了胜利, 可惜李黎不知道过程是怎样的, 因为在一 个急刹车后, 李黎忽然被徐述出手击昏。 当再醒过来的时候,李黎先是觉得嘴唇有点怪怪的, 然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 温暖的怀抱, 身上裹着一个黑色大衣, 淡淡的薄荷烟味似有似无, 而周围是一片 细细密密的竹林。意识到自己在谁怀里后, 李黎挣扎着要起来, 徐述却收紧了胳 膊, 低声说道: “睡醒了就想过河拆桥吗? ” “谁睡啦?!还不是你打的? ” “呵呵, 看来是真的清醒了。那你就让我抱一会吧,我困了……” 李黎一时还不太搞的清状况, 扭扭又挣扎着要起来。 “别动,就让我再抱一会儿。”徐述埋头在她颈窝低低说道。 也许是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虚弱, 也也许是夜色真太那个什么了……总之, 李黎居然就乖乖没有动,“哦,那就一会。” “我真的很不喜欢你们老板, 你呢? ”良久, 徐述问道。 还在魔爪中的李黎哪里敢造次, 连忙说道: “嗯, 嗯, 我也不喜欢! 老板都 是吸血鬼! 万恶的资本家。”嗯……半真半假…… “他从来都没有打骂过我, 总是给我最好的……但是,他也从来没有爱过我。” 徐述没有追究她的敷衍, 继续说道: “我故意学坏,他也不在意……甚至要 把帮会传给我……可那从来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想……”徐述声音越来越低。 李黎总算猜到这个“他”指的是唐浩的父亲。 “哎! 人不能太贪心! 有很多人不光没有父亲, 也没有替代的人; 还有很多 人, 连母亲也没有; 更有的人, 不光是孤儿, 身体还有残疾, 还没有钱治。你这 样的, 有母亲, 有后父, 人又长的帅, 身材也好, 好像还挺有钱, 缺那么点点爱 , 算什么啊……”李黎一鼓作气、滔滔不绝的说道, 因为这样的气氛太跪异, 太 温柔, 太亲密, 太危险, 太容易让人溺毙。 “呵呵……你真的很能破坏气氛。如果是在床上, 他怎么能受的了? ”半响 , 徐述终于笑出来。 哼, 他刚才果然是故意跟我说那些的。乘他松开钳制, 李黎立刻站了起来, 因为太过突然, 还踉跄了一下。只见他笑意盈盈, 两眼闪亮的望着自己, 李黎也 禁不住笑了起来, 将大衣丢还给他。 “哎, 当我的女人吧。你不是也不喜欢那个家伙吗? ” “等世界就剩你们两个男人的时候, 我会考虑一下的。”李黎忽然想起了什 么,“你不喜欢小孩子吗? ” 徐述眯着眼睛望着李黎: “你都知道了? 那女人跟你说的? ” “知道什么? 谁说的什么, 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如果一个女人即使不能在 一起都肯为你生孩子, 那她真的很爱你……” “那又怎么样?”徐述咧嘴一笑,忽然问道:“如果我说孩子不是我的,你 信吗?” “是不是你的都和我没有关系。”李黎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和隐隐作 痛的颈背, 肯定是刚刚那个家伙打的,“这里是哪里? 环境真不错。” “这是我读小学的地方, 以前打完架, 我就躲到这里来, 总希望……他能找 到我……”徐述就势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 “可是……如果你躲的太隐秘了,别人有心找……也找不着了。”李黎偷偷 看了眼躺在地上仰望星空的看起来特别孤独的流氓, 还是狠下心来, “我四处看 看去。” 真是……这样的吗? 转头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 孤独的流氓抿了抿嘴, 闭上了眼睛, 一滴泪悄悄 滑落眼角。 如果……我能早一点遇见你……如果他不是……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 李黎越走越快, 最后跑了起来, 她不敢往后看, 怕自己丧失逃跑的勇气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拼尽全力的奔跑…… 终于跑出了校区, 来到了大街上, 拦住一辆出租车就跳了上去。上去之后才 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钱, 没手机。 怎么办? 只能硬着头皮管司机借个电话打一下了。司机打量了一下李黎, 可 能觉得李黎举止还算正常, 衣着还算得体, 终于贡献出了自己的手机。 “喂? ”李黎没有犹豫的播通了唐浩的电话, 当他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的时 候, 心就安定了下来。 “是, 是我。” “你在哪? ”愣了一秒钟之后, 唐浩压抑住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尽量平 静的问道, 而那句“你没事吧”怎么也问不出来,不管有事没事,都不重要了。 “呵呵, 我在出租车上。你在哪儿, 我到你哪里去……我没带钱……”李黎 颇为不好意思的笑说道。 “那你直接回家吧。我在那等你。”还笑的出来! 出租车开到楼下的时候, 就看到倚在车门边抽烟的唐浩。 看见李黎跳下车, 唐浩扔掉烟头, 走上前没有问价格, 直接递上了几张百元 大钞, 司机连声答谢后, 一溜烟的开走了,生怕人后悔似的。 “回来就好。上去吧。”唐浩转身回车子拿什么东西,“你落在他车里的包 包。” “谢谢。呵呵, 唐总, 真不好意思, 这么晚还麻烦您了, 我包里没那么多现 金,钱明天就还给您。这么晚了您就先回去吧, 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呵呵……” 什么奇奇怪怪的啊, 如果不是因为他, 自己又怎么会被莫名其妙的抓走呢? 不过看到甚少抽烟的人抽烟, 也就猜到此人此时大概心情不爽, 老板从来都最大 , 生气的老板更是比天还大, 莫名其妙的李黎赶紧陪笑脸。 唐浩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又不能发作,只能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公寓大门按 开了电梯。 密闭狭小静谧的空间, 连呼吸声都轻似可闻。 与此同时, 李黎身上沾染的薄荷烟味源源不绝的散发了出来, 刺激着唐浩的 神经。 见鬼! 她身上都是这种味道吗?! “叮”顶楼到了。 “早点睡吧,今天辛苦你了。”唐浩顿了一下,补充道:“好好洗个澡。明 天见。” 自从认识唐boss以来, 李黎发现自己原本平淡的生活变得异常惊险刺激, 看 来还是俗话说的好, 平平淡淡才是真, 要是再这样三天两头这么继续下去, 迟早 得崩溃, 还是把工作做好才是硬道理。可是她不知道,还有更大的危难在等待着 她。 大世进军房地产的步伐没有丝毫滞延的迹象, 相反还相继以绝对的价格优势 , 打败了包括盛元在内的众多房地产公司, 竟得几块黄金地段的土地所有权用于 居住和商业, 再一次震惊了房地产界。 为了准备接连几次的公开竞标, 李黎和同事已经连续两个礼拜连轴转, 顺利 拿下这几块土地后, 又需要应付相关的媒体公关事宜,本来甚少安排李黎参加应 酬,因为人手不够,李黎看不过去,只好主动请缨,谭经理说需要安排一下,请 示过后总算同意了。 今晚就在世纪酒店开一个庆功宴,庆祝大世顺利标得J 市挂牌出售的一块黄 金地段的国有土地使用权,这次的竞标价甚至创造了一个新的记录,政府对这个 价格非常满意。 此次庆功宴不光是大世的各位高层列席,更是宴请了各界的名流。李黎在还 是唐浩助理的时候,在社交界已经小有名气,后来经过徐述那么一闹,更是名声 大噪,后来虽下放公关部,却甚少出席各类社交活动,今晚李黎的忽然露面,还 是引起了不小的躁动,相识的不相识的都争先一睹芳容。 看过之后,又都不约而同的表示了鄙夷之心。 女人们认为:一个姿色背景皆如此普通的女人,还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呸! 男人们认为:身材脸蛋都一般,那两男的,至于吗?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下来,大多数人都重新调整了自己的看法。 女人们认为:她人还不错啊,满朴素的,也还满低调的,就这样被姓唐的踹 了,怪可怜的。 男人们认为:虽然这个女人长相身材都不算上等,却很识大体,喝起酒来一 点也不含糊,爽快!说话风趣幽默,又很放的开,不扭捏做作,也算难得的公关 人才,之前得到唐总的重用,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从头到尾唐浩都没有与李黎有过交流,却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只 见她时而混在女人堆里,认真倾听官太太阔太太们大谈时尚美容保养心得及各家 的家长里短娱乐八褂;时而周璇于政商名流之中,从美国经济谈到全球气候,从 国足聊到最新出炉的黄段子,侃侃而谈,不卑不亢,从容大方,引得众人或是频 频点头称是,或是仰头开怀大笑…… 这样的李黎唐浩也没见过。以往虽然知道她为人处事颇为圆滑周到,亲眼见 到却还是第一次,满场的名媛贵妇,唐浩觉得都比不过眼前这个人儿耀眼,她的 一颦一笑,都牵动着自己的心。终于,唐浩顺从自己的心,向着这个八面玲珑的 女人走去。 “喝点水吧。”唐浩将水递给口干舌燥正在找水喝的李黎手中。 “谢谢。”李黎一口气将水喝完。 “还要吗?”唐浩伸手拭了拭李黎嘴角渗出来的水。 “呵呵,喝太急了。”李黎知道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的笑笑,“不要了, 回家再喝。好无聊啊,这个宴会什么时候结束?” “我看你很乐在其中。你再这样下去,这些老头老太太们永远都不想回家了。” “呵呵,呵呵,你敢说他们老?我打你的小九九去。”李黎有些不好意思的 转移话题。 “走吧。我送你回去。” “这就可以走了?你不用打声招呼?这样不好吧。”李黎想想又回答道: “还是不用了,我一会和萌萌一起走。” “你现在去找她一起吧。我在门口等你们。”一听这话,唐浩心里倒是再次 打起了把柳萌萌调走的小九九…… “镖叔。” “坐。李小姐没什么事了吧。事后我找小述谈过,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没 什么坏心……” “镖叔,那件事我自己会处理的。今天我来,是想问问他和我母亲的事。” “小浩,你信得过镖叔吗?” “嗯,有什么话您尽管说。” “那我就说了,我刘镖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做过,可还真没对你们徐家人说 过半句假话,我的命就是徐爷给的。”镖叔陷入了回忆之中,“这件事我知道的 也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就是徐爷绝对没有辜负您母亲。这次你回去,相信也 看到了。徐爷要是呆在家里,就成天把自己关在你母亲的房间里,不吃不喝,谁 劝也不听,身体就是这么一天天垮下来的。徐爷大概也觉得自己身体不比往年, 也为了给徐述妈妈一个交待,一点补偿,才办了上次那个家宴。” “那他当年为什么要和我母亲离緍?” “这件事说起来我也很纳闷。起先徐爷忽然变得喜欢流连在外,我也以为是 对你母亲的新鲜劲过去了,可回到家里,看他看你母亲的眼神又不像,两人见了 面也不说话,不久两人就分了房。那以后,似乎你母亲也常常外出,看到你母亲 这样,徐爷干脆连家也很少回了。那段时间,徐爷天天在外头喝得酩酊大醉,也 不大闹,就是叫你母亲的名字。小述的妈妈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徐爷那时总把 小述妈当成你母亲。我看,也就笑起来,嘴角那有那么一点像。” 母亲那时候常常外出吗?唐浩却没什么印象,那个时候,唐浩已经快上小学 了,只记得自己每次从幼儿园回家,都会看见母亲呆呆的望着大门口。 “后来徐爷就和你母亲离了緍。外头的人都说,徐爷为了从黑道跨入白道, 才娶了你母亲,目的达成了就把你母亲休了,可我刘镖指天发誓,根本不是那么 回事儿,什么白道正道,对徐爷来说都是个P !离緍后,徐爷就娶了小述妈妈, 那时小述妈妈已经怀了小述,不过小述绝对不是徐爷的种!没过多久,就传来你 母亲出车祸去世的消息。那对徐爷是个致命的打击,我常想,如果不是为了等你 长大成人,把盛元传给你,徐爷早随你母亲去了……” “……镖叔……我……我母亲……是自杀的……”原来,当年唐家为了隐瞒 唐家唯一女儿自杀的消息,特意将消息封锁,改为车祸并延后一个星期发布。 砰!门一声巨响,被踢开了。来人却是一脸苍白的徐子盛! “你说什么?你母亲到底怎么死的?!”徐子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盛眼里 没有慈爱负疚,只有震惊! “因为得到您结緍的消息,所以当天她就自杀了,这不正称了您的意吗?” 看到他,唐浩又口不择言! “她是自杀的?为什么?!……你妈妈她……紫元,你说你要重新开始新生 活,我才放你走的……如果不是……那我究竟都干了些什么?紫元……”徐子盛 话没说完,就一头栽倒。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他是无辜的吗?那母亲为什么会绝望的自杀? “舅舅。是我,我有话问你。”在医院,唐浩终于播通了舅舅的电话。 “出了什么事了吗?小浩?”舅舅感觉出唐浩话里的紧张。 “妈妈……我妈妈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唐浩感觉自己就要知道真相 了,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要来的始终都要来,但是这个真相和那个真相又有什么区别呢?“你妈妈是 自杀的,不过……当时你妈妈已经到了绝症末期……可是,这都不能抹煞你那个 爸爸的始乱终弃……他得知你母亲得了绝症就抛弃了她……我们唐家人怎么都不 会去哀求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妈妈直到死都在为他着想……要求我们隐瞒 真正的死因……不然这几十年他能睡得安稳?唯一让你母亲死不瞑目的,恐怕就 是那天你提早放学回家……看到了那一幕……” 舅舅还在絮絮说道,唐浩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唐紫元得知了自己病情,为了不让徐子盛太过悲伤,她选择了隐瞒病情,并 主动疏远了他;而徐子盛一直以为下嫁自己的唐紫元后悔了,为了她今后的幸福, 他选择了放手。可谁知两人的相互成全,却造就另外一个人悲惨的童年,或许不 止唐浩,活在唐紫元和唐浩阴影之下的徐述和他母亲,难道不也是不幸的吗? 如果说谁都没有错,那为什么会有今天这样的悲剧?!为什么会这样?!为 什么! “李医生……情况怎么样了……” “手术还算成功,但许先生本人求生意识很薄弱,他这么多年来又一直不肯 接受正规治疗……你们进去吧。”李医生摇摇头无奈的说道。 镖叔和徐述母子都进去了,只留唐浩一人。 唐浩望向窗外。外面的阳光很好,许多病人家属陪着病人在花园里散步,天 使般的孩子们在嘻闹,这样暖融融的画面却丝毫感染不了自己,唐浩只觉得心一 阵阵发冷,不祥的预感遏止不住的在周身漫延。 “你进去吧。”是徐述,“最后一面了,说点好听的,他也是个可怜人……” 似乎早预料到了这一天,徐述看上去并没有多悲伤。 唐浩默默看着这个他憎恶了几十年的男人。曾经是那样意气风发、风华绝代, 现在不过一个周身插满了管子的枯瘦老人。意识到有人进来,徐子盛费力的睁开 眼,发现是唐浩,尽力想要开口说话,唐浩将他的氧气罩拿下,他抬了抬手,唐 浩终于出手紧紧握住了他的。 “你妈妈是……为我而死的吗?”老人眼中充满知道真相的祈求。 “嗯……她一直爱着您……但她当时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生病了?……生病了……痛不痛……你妈妈最怕痛了……紫元……你怎么 不告诉我啊……”老人忽然激动起来,“你怎么这样傻啊……紫元……你……太 傻了……你害我一个人白白活了这么长时间……” “妈妈她……她不痛……她希望您好好继续活下去……才不告诉您的……她 一直爱着您……爸……爸爸……我错了……爸爸……您要好起来……我错了…… 我错了……对不起……爸爸……”我不要他死,不要他死,不要!唐浩哭着 喊出来,如果可以,他宁可永远不知道真相…… “浩儿……你终于肯叫我爸爸了……”老人的心愿已了,终于平静下来: “傻孩子……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我活的已经太久了……你妈 妈可能都要忘记我了……我要去找她了……不然紫元真的要忘记我了……紫元… …”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