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几天搬迁的事闹得地下室里人心惶惶,说笑声少了,吵闹声,抱怨声多了。 大家都在为找新的居所伤脑筋,市里的楼房租不起,郊区的平房吧?交通又不方便, 上下班太浪费时间 .眼看着责令搬迁期限临近,几对同居的男女青年之间开战了, 女的本来就觉得住在地下室里委屈,现在可好,连这里也住不成了!借机发作,埋 怨男友:“在北京混了这么多年,连个分期付款的房子都买不起!让我一辈子跟着 你打游击吗?你看人家张某,来北京不到两年就买了房,还是三环内的呢!再看李 某,连车都买上了。你是怎么混的呀!”男的正为找不到合适的房子烦恼,这时又 被女朋友的话伤了自尊,忍不住自卫式地还击:“张某好,有能耐,你找他去好了。” 女的有自知之明,照过镜子知道自己这张脸靠不住“大款”,不过是发发牢骚借此 激励激励男友,见男的真的生气了,也就蔫了。 周凌隔壁“歌王”小两口也不例外,自从搬家的通知下来以后,就没再听到过 李妆唱歌,但他并没有停止练嗓,用吵架的方式代替了。两人常常半夜里吵。这天 夜里又吵了起来。娟埋怨李妆挣不到钱自己跟着他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 .李妆大声 教训她:“我是搞艺术的,你懂吗?艺术的价值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你明白吗?” 娟反唇相讥:“搞艺术的怎么了,不吃饭?不穿衣?不住房吗?喝西北风,住大街 吗?” 周凌这些天一直为工作和搬家的事烦恼,睡不好,每天都睡得很晚。这时刚睡 着,又被他们吵醒。她这间屋和歌王的那间本是一间大屋改造的,中间只用一层空 心的木板隔着,两个房间的人可以隔着墙聊天。她这时恨不能动手把这墙加厚—— 只可惜没有材料。好不容易,隔壁安静下来。她的睡意也被吵没了,只好下床从电 脑桌抽屉里拿出父亲的来信再看一遍。前几天她和父亲通过电话,父亲知道她失业 了又要搬家的事,就在电话里劝她回家,说在老家给她找份固定点的工作。周凌告 诉父亲,自己有了男朋友,不准备回去。周父在电话里劝说不动,又写了这封信来。 他在本地的一个行政机关里做了二十几年的小科员,一直没当上领导,没什么作为, 也没机会犯什么错误,平平淡淡几十年,倒也自得其乐,也想女儿能按自己的模式 生活。信上说,当时同意周凌留在北京工作是考虑她年轻,在大城市里锻炼锻炼, 但落叶总是要归根的,女儿当然算不上是落叶,但大了终究要出嫁的。北京虽然好, 可没有房子、户口,终不是久居之地。他在电话里听女儿简单介绍了岩炎的情况, 直摇头地坚决反对,劝说女儿现实一些,又把诸多他们不能结合的因素罗列出来, 要周凌及早回去。父亲有父亲的道理,女儿有女儿的心思,可父亲的话细想起来, 也不是没有道理。周凌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当中。 近来窦功名的运气并没有像大家说的那样,被极光网吧的一场大火烧旺起来。 好运气反而仿佛和眉毛头发一起被烧掉了。好的前脚走了,坏的后脚跟着就来了, 好比双胞胎出生一样。他的一个客户发布完广告后,结算时提出了问题,说刊登的 广告上错了一字,严重地影响他们公司的形象。不但不给结算费用,还要求赔偿损 失。窦功名拿出对方的原始稿件一对照,果然登错了一个字。可能是前些日子太顺 利的原故,他得意忘形得马虎大意了,应了一句老话“乐极生悲”。按公司规定他 是要负全部责任的,连连叹气:“唉!唉!我真是倒霉啊!”李意背地里幸灾乐祸 对岩炎说:“这场火没烧死这个王八蛋,这次也够他受的!” 李同芳最喜欢安慰人了,听说了这件事后,把功名叫到一个无人处,说:“小 窦啊!你不要这么垂头丧气的,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你要振作起来。别让大姐 我看着难过。唉!不过你也真够冤的。”窦功名一愣,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问 道:“大姐,你说我有什么冤的啊?”李同芳不说,只一个劲地摇头叹息。 窦功名看她的样子,更觉得她话里有秘密了:“大姐,你快说,我到底冤在哪 儿啊?” 李同芳上前用食指亲热地戳了他额头一下,说道:“我说小窦,你可真傻啊!” “李大姐,我怎么傻了?你快直说了吧,告诉我怎么回事?”功名急得冲李同 芳抱拳央求。 李同芳见火候到了,正色道:“你不觉得这次客户刁难你的事有问题吗?以前 公司也出过给客户做错稿子的事,道个歉也就没事了,况且你这次只错了一个不起 眼的字,根本就无关紧要嘛。你这人太实在了,被别人卖了还帮人点钱呢!” “哦!”窦功名恍然大悟道:“李姐,你的意思是有人捣鬼。我说呢!只错了 一个无关紧要的字,不至于小题大做的!” 犯了错误的人都喜欢找些客观原因推卸点责任,来减轻自己的心理压力。李同 芳谙熟这种心理,对症下药,略加引导,果然成功。她见时机成熟,拍拍窦功名的 肩说:“小窦,跟你直说了吧,最近你的业绩在你们部门第一,钱总常跟我夸奖你, 还说要提拔你呢!陈岩炎是经理,可他至今一张合同都没有,你是他的手下,你说 他心理能平衡吗?听说那个客户以前跟他很熟——”李同芳没接着往下说,她想, 就是傻子也该听懂了,何况窦功名只是有点弱智而已。窦功名用手往后抚了一下头 发,做出一个彻底清醒的姿势,忘记了戴的是假发,差点把发套撸了下来。 “李姐,这下我算彻底明白了,要不是你提醒我,我真是比窦娥都冤哪!你说 这件事该怎么办?难道我就这样认了吗!?”李同芳见计策成功,心里高兴,装作 惋惜无奈的样子说:“我们又抓不住他的把柄,你只好先忍耐一下,终有水落石出 的一天。你千万不要让他看出来,那就不好办了,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关于罚 你款的事,我跟钱总说说看,能不能少罚点。” “谢谢你,李姐!谢谢你!”窦功名一迭声地道谢。他可不知道冤枉了岩炎。 岩炎当然没有“卖”他,按他的话说:“公公这种人,扔在大街上都没人捡,没准 医学院看见拉回去做解剖实验用了。” 窦功名愈想愈委屈,又发作不得,自己生了一整天的气,每次看到岩炎时他都 紧闭着嘴,把牙齿咬得嘎嘎地响。看见岩炎喝水时,恨不得往他杯子里放点老鼠药, 药死这个王八蛋!晚上回到宿舍,这气有增无减,又想不出报复的办法,看看旁边 无人,把门关上,“呸”,往岩炎水杯里啐了口唾液。躺到床上把被子往头上一蒙, 仿佛要把这气闷死。大热天的一会就受不了,怕把自己闷死,赶紧掀开被子。这时 就听“啪”的一声,有东西掉在地上,顺着声音一看,原来是自己放在窗台上的手 机掉了下来,再向窗那儿一瞧,一根竹竿正从窗外伸了进来,竹竿头上绑着铁丝做 成的网,当下火冒三丈,呀!贼都来欺负我,大喝一声:“你干什么?!”从地下 捡起手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地下室。见那竹竿扔在地上,一个瘦小的身影 正沿着楼根没命地往前跑,窦功名甩开膀子没几步就追上了,揪住他的头发把脸扭 过来一瞧,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记得好像在地下二层住。小孩直求饶:“大哥 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 “放了你?敢偷老子的手机还要我放了你?走!跟我回去说清楚。”他连拉带 拽把小孩弄回到房间里。这时上班的人都回来了,很多人过来围观,问是怎么回事。 该这小孩倒霉,窦功名憋了一整天的气,终于有了发泄的正当理由,而且目标也合 适。上前“啪啪”两个耳光,说:“干过几次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小孩 穿着件餐厅的工作服,上面油渍斑斑,一张瘦黄的小脸吓得煞白,结结巴巴地说: “就——就这一次,大哥你就饶了我吧!”边说边往墙角里缩,窦功名大喝:“你 给我站好!”小孩就不敢动了,浑身筛糠似地发抖。窦功名想打人想了一天了,这 时哪肯罢手,把假发从头上一把拉下来,往床上一扔,眼睛一瞪,想把眉毛竖起来, 蓦地想起眉毛不在了,更生气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到小孩面前:“你不是要偷 吗?拿去!”小孩这会儿更害怕了,小眼睛里都是泪水,直往后退,嘴里说着: “不!不!大哥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饶了你?”窦功名一扬手,做势要把手机摔在地上,一想这可是自己唯一的 固定资产,举起的手一转弯扔在床上,接着一个直拳,小孩的鼻血就冒了出来。小 孩“哇”地哭开了。这时文杰和岩炎回来了。文杰说:“公公,怎么回事?让他慢 慢说,还是个孩子呢!” “他妈的他偷我手机,你让他说!” 文杰问小孩道:“为什么偷手机?你慢慢说清楚就不打你了。”小孩一面用袖 子抹着脸上的血,一面结结巴巴地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小孩是河南农村来的。家里穷,一年前随老乡出来打工,在地下室附近 的一个小饭馆里打杂。老板见他是个孩子,把他安排在地下室住,每天管他三顿饭, 月底随便给他几十块零花钱。最近那小饭馆停业了,带他来的老乡又找不到了,小 孩想回家没有路费,没办法便想偷点东西卖了,攒点路费回家。文杰听完觉得可怜, 劝功名道:“算了吧,公公,这小孩也怪可怜的,放了他吧!”众人也纷纷替孩子 说情。岩炎说:“你的手机也没偷去,就放了他吧。”窦功名一听岩炎的声音就来 气,扭头想说:“用你他妈的管!”一看岩炎人高马大的,可不比这小孩可以拿来 练练拳击,便不敢发作,嘴里说道:“不行,得送派出所去。” 岩炎道:“他还没成年呢!送去,顶多教育教育;不过你滥用私刑,麻烦可就 大了。”窦功名听他这么说,再看那小孩一脸的血,心里害怕了。装模作样地说: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这次就饶了你吧,滚吧!”那小孩如蒙大赦,急忙从人缝中 钻了出去。小孩走后,众人仿佛电影院里看电影散场了——“呼啦”一下走了个干 净。岩炎去周凌屋里,见她一个人在托腮沉思。问她:“想什么呢?”周凌顽皮地 笑道:“没想什么,就不向您汇报了。”岩炎想起刚才的事心里就气,忍不住说道 :“窦功名可真不是个人!”周凌问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屋里有吵架的声音, 不会是你和窦功名打起来了吧?” “不是和我打架,是窦功名在打小孩子。”周凌问道:“为什么呀?怎么回事?” 岩炎就把窦功名打小孩的经过说了。周凌也觉得他太过分了。说道:“还是个孩子 呢!说说也就算了呗。对了,岩炎,不知道那小孩缺多少路费?我这里还有一些钱, 我们就帮帮他吧。” 岩炎说:“我也有这个想法。”周凌拿了些小食品,两人去地下二层,打听到 那小孩住的屋子,小孩见到岩炎推门进来,眼睛里充满恐惧,以为窦功名还不算完, 嗫嚅着:“大哥,你们就放了我吧!” 周凌见他两颊红肿,血迹还没有擦净,走上前去柔声道:“小弟弟你不要怕, 他不是来打你的。你告诉我还缺多少回家的路费?” 小孩说:“我攒了一些,还差六十多块。” 周凌从包里取出一百元钱,放到他的手上说:“姐姐给你一百元钱,明天就回 家吧。余下的钱路上买点吃的。”小孩稚气的眼睛里泪水淌了下来,连声说:“谢 谢姐姐,谢谢姐姐——” 周凌摸了一下他的头道:“小弟弟别哭了,去把脸洗洗,把钱收好了。”又叮 嘱他路上要小心。两人放下小食品走了。回到周凌屋里,岩炎见八点多了,问周凌 吃过饭了吧。周凌说还没有,不觉得饿。 “那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岩炎道。 周凌摇头说:“我没有胃口,不想出去,热水瓶里有开水,我们泡面吃吧?” “好吧,遵命。”岩炎把面泡上。周凌带着歉意道:“真对不起,让你跟我一 起吃泡面。” “只要跟你在一起,吃什么都香!”岩炎嘻皮笑脸地说。 周凌脸一红:“别贫嘴了,说得好听,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别说了,面好了,我们吃吧。”岩炎把面递给她。两人一边吃面一边说起刚 才那小孩的事 .周凌说:“他真可怜,这么小本应该在父母身边读书。” 岩炎道:“那饭店也真是混帐,这不是雇用童工吗!窦功名也真够损的,竟干 些雪上加霜往别人伤口里撒盐的事。一想起小孩那张脸被打成那样!我真想揍这混 蛋一顿!” “算了吧,事情都过去了。对了,房子你找的怎么样了?找到合适的了吗?” 岩炎把嘴里的面咽下去说:“我们公司的李意,蓝淀厂那,帮我找了两间,离 公交车站还挺近的,周六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你觉得行的话,我们俩一人一间。” 周凌道:“得快一点呀,马上就月底了,不然的话我们真要住大街了 .” 岩炎瞅她一眼,笑道:“我有个提议既经济又实惠。” 周凌问:“什么提议?” “我看我们就租一间算了。这样既方便照顾你,又省钱,你说多好啊!”岩炎 说完瞅着她笑 . “你想得美,那可不行,你真够坏的。”周凌脸羞得通红,放下面过来打他。 岩炎一边抵抗一边笑道:“有什么不行的啊!”指了指隔壁说:“你看歌王他们不 是很好吗?真羡慕死我了。”忽然想起这一晚上怎么没听到歌王的声音呢?问周凌 :“歌王不在吗?怎么没听到他唱歌呀?!” 周凌道:“你以后可能都不会有免费的音乐会听了。” “怎么?歌王退出歌坛了?不会吧?”岩炎诧异地问。 周凌说:“你们那屋当然听不到了,我这间房墙壁薄,这两天他和娟一直都在 吵,通宵达旦的。今天一大早,娟就被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开车接走了,连行李箱 子一齐带走了。” “为什么呀?” “我怎么会知道,好像娟嫌李妆挣不到钱,再加上又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他们不会就这样分手了吧,我见他俩平时感情很好呀!” 周凌道:“先生,现在不是平时,是非常时期!” 岩炎道:“非常时期都会发生非常的事吗?” “当然了,比方说节日人多时小偷扒窃频率就高;小孩因为没路费回家,所以 偷手机,这不都是非常时期的事吗?” 岩炎承认她说的有道理,忍不住说道:“但愿我们能经受住这非常时期的考验, 不要出什么意外。”说出口后立刻后悔,想要收回来,只可惜不可能。 周凌听了这话,果然脸色骤然一变,又想起父亲的信。要不要跟他说呢?算了 吧,还是等等吧。于是便随口说道:“我说两个人没结婚住在一起不行吧。他们就 是榜样!” 岩炎这时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触!他想补救刚才说错的话,附和道 :“我也觉得未婚同居不好,我家乡有个朋友,他和女友同居六年后分手了。我问 他原因。他平静地说,两人在一起同居六年,不结婚,不要孩子,就仿佛两人在喝 一杯茶,时间就是水,总是不断地加水,不换茶叶,最后这茶就其淡如水了。两人 都感觉乏味了,终于有一个人先忍不住了,站起来走了,另一个仿佛囚犯被释放了 一般的快活,一眼都没再瞅这杯茶,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唱着歌去了。” 炎说完这段话后停顿一下,接着说:“小凌,以后我们要是同居了,我就准备 好多好多的茶叶不断地加进去,加进去!”边说边用手比划着,逗得周凌格格地笑。 两人说说笑笑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竟没有听到歌王屋里的一点声音。周凌说: “岩炎,我见他的门没锁,李妆一定在屋里,这情况有点反常,你过去看一下吧。 别出什么事呀!” 岩炎笑道:“周小姐真是博爱啊!刚刚拯救完小的,又要挽救老的。你真是天 使的面容,菩萨的心肠,我代表地下室全体,授予你‘新世纪慈善大使’的荣誉称 号!不,是‘最漂亮慈善大使’。我愿意做大使的马前卒,开路先锋,普度众生去 了。”笑着走了出去。 “笃,笃,笃”,连敲几下门,歌王屋里没有回音。岩炎用手轻轻一推,门 “嘎吱”一声开了。他刚要进去,一股酒味和酸饭菜味直冲过来,岩炎本能地向旁 边一闪,等这阵味稍微散去,伸头向里面一瞧,屋里没开灯,借着走廊里昏暗的灯 光,隐约地看到里面的情形,满地的碎纸片,像电影里国民党逃跑时的狼藉景象。 歌王穿着鞋趴在床上,床头的地上吐了一堆的秽物。岩炎叫一声:“李妆,你没事 吧?” 歌王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含含糊糊地说:“我——我没事——该发生的都发生 了,还能有什么事呀!”岩炎走进屋去,把灯拉亮,这才看清楚,歌王的一张大圆 脸明显地消瘦了,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刚刚哭的。岩炎一时间 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屋里的味太大,掏出支烟来点上。“给我一支?”李妆伸 手向他要烟。岩炎道:“李妆,你不是不吸烟的吗?”把烟递过去给他点燃,想抽 支烟无所谓,只要别喝毒药就好。李妆狠狠地吸了一大口,顿时呛得大声咳嗽起来 . “不会抽就不要抽了,再说靠嗓子吃饭的人,吸烟不好。”岩炎看他咳得厉害 劝道。 “连酒都喝了,还怕吸烟吗?靠嗓子,这嗓子有个屁用!” 岩炎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脏话。“我说李妆,你也别太伤心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呀!” 终于找出一句最通俗的话来开导他。李妆一个人独自悲伤了一天,这时终于有 个人可以倾诉一下,稍稍振作了一点,把烟摁灭道:“小陈,看样子你都知道了, 你说我能不伤心吗?我是真的爱她啊!我一直都在努力,想成功后给她一个好的生 活,没想到她竟然等不及了,拿搬家的事做借口,提出和我分手。” 岩炎这时思想里说话了:“看吧,放火烧网吧的小子,你不仅要了二十多条人 命,还不知拆散了多少对大好的姻缘呢?”李妆继续唠叨:“小陈,以后我不想再 唱歌了,我要学做生意,开公司挣大钱,这年头,我是看明白了,爱情不是培养出 来的,是钱买来的。小陈,听说你是学中文的,会写诗,我劝你今后也不要写了, 李白如果活着都倒弄服装去了。什么艺术,艺术就是他妈的不学无术!”说着说着, 他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岩炎没想到他竟然把失恋归罪到艺术上去了,就好比便秘的 人埋怨厕所盖得倾斜。心想这人是不能受打击的,受了打击不知道要株连多少无辜 的事物。便问他有什么打算。 李妆说:“娟终于找到了一个有钱人,这下我也放心了,我准备回老家办厂, 等发了财还是要来北京的。”岩炎见他虽然对娟还没有忘情,但不至于寻什么短见, 耐着性子听他嘟哝了一阵子,就告辞出来向周凌汇报去了。后来听说娟跟着这个和 他父亲差不多大年纪的有钱的商人出国了,那个商人给了她家一大笔钱。娟的家人 盖起了新房子,当然,每人一床被子就更不在话下了。她在北京几经周折,终于完 成了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