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鐵拳對鋼拳 日正中天!中日武術英雄大擂已經開始,台下本噪雜的人們變得安靜下來,瞪 大了眼睛等著這中日武術家的生死較量。 兩邊各派人到裁判崔笑岩處通報比武者姓名,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通 震撼人心的鼓聲響罷,崔笑岩高聲道:“第一場,中方:”流雲社‘白喜忠!對— —日方:“霸王塾’青田一馬! 白喜忠緩步走上擂臺. 他深知這第一場的重要性,無論如何,這一場勝了,將 在氣勢上給予敵方重重一擊! 台下不少人都知道他是柳迎東的第五弟子,腿上功夫最是厲害,當下呐喊助威, 好不熱鬧. 日方的人一上擂臺,台下立刻一片譁然,原來上來的是坐在荒木久鐵男 身邊那個乾癟的小個兒,只見他身著白色單衣,筋突骨露,一雙刀般的眼睛直直地 盯著白喜忠。 “這日本人太瞧不起人了!”“叫他們換人!”台下紛紛亂亂,七嘴八舌。外 行看熱鬧,行家看門道。劉四爺一拉季三爺的衣襟:“看見沒有,這個主兒可不是 善茬子!” 季三爺沈道:“嗯,恐怕白喜忠會輕敵呀!”柳迎東那邊一個弟子恭身低道: “師祖,打傷三師叔和四師叔的,就是那小個子日本人!”柳迎東蒼眉一挑,悶哼 了一聲。 崔笑岩高聲喝道:“開始!”白喜忠一拱手:“請!”青田一馬不理不睬,身 形疾進,暴然出掌,立指如刀,直插白喜忠咽喉! 他一出手,台下立刻靜了下來,誰也沒想道,這個瘦小的日本人竟然出手如此 之快!白喜忠兩掌相錯,幻化太極,纏帖青田一馬的手臂。腳下步法移動,踏陰踩 陽,以靜制動。 青田一馬換掌腿,左腿彈踢而出!白喜忠側身推掌,按向青田彈踢之腿,哪 料青田左腿未至,卻忽然急向下擺,右腿忽地飛起,直踢白喜忠軟肋! 白喜忠急忙伏身,順勢一記掃樘腿掃向青田一馬未落地的左腿!青田一馬怒喝 一聲,竟也有龍虎之象,他身向前仰,一個落身曲肘,整個身子的力量集中在肘端, 疾壓向白喜忠頭頂! 白喜忠雙腿向後一蕩,飛身而起,青田這一肘擊在三寸厚的台板上,‘哢’地 一聲竟擊出一個大坑!白喜忠身在空中,右腿一立,豎直砸向青田頭頂百會穴!青 田早料他有這一招,雙手如鷹,急抓白喜忠腳踝,一抓得手,就勢一扯,彈身而起, 身形在空中疾轉三百六十度,只聽“蔼—”地一聲慘叫,白喜忠的一條右腿已被青 田硬生生擰斷!台下一片驚呼! “啪——!”白喜忠身子摔落臺面,哪料青田一馬手抓他的斷腿,左腿使了一 個跺子腳,踩向白喜忠的下陰!“蔼—!”隨著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白喜忠抽搐 幾下,便斷了氣。 “好狠毒的傢夥!”劉四爺怒向膽邊生,四周群更是怒聲四起,聲震九天! “喜忠!”柳迎東兩手一擰大腿,暗咬牙關,氣炸肝腸!但他終究是當家人, 沈穩老練,雖然火撞頂梁,仍是把這口氣硬給忍了下來。他咬牙道:“天盾,遲英, 去把你師弟的屍首下來!” 于天盾和慕遲英看了一眼老師,明白老師是以大局爲重,既然比武的規矩是死 傷勿論,那么這筆仇就只有在擂臺上解決! 待兩人將屍體回,只聽崔笑岩朗聲道:“第一場!中方白喜忠對日方青田一 馬,青田一馬勝出,日方勝!” 台下一片嘈雜,崔笑岩擺手道:“各位,我明白大家的心情,但比武規則只要 一方不下臺,對方便可繼續攻擊,已有言在先,請各位明鑒. ” 台下亂哄一陣,想起的確是把規矩講在了前頭,也只好忍下這口惡氣,心中仍 然忿忿不已。 於天盾道:“師父,這場我上!”慕遲英爭道:“大師兄,讓我去!”柳西華 站在父親背後,面色凝重,一言不發. 於天盾道:“你們在這裏陪師父!”說罷目 視柳迎東,柳迎東沈道:“去吧,記住,要掌握好節奏,他以快,我以慢,他以急, 我以緩,總之要以已之長擊其之短,切記!” “是!”“咚咚咚咚……咚、咚、咚!”鼓聲停。崔笑岩朗聲道:“第二場: 日方:”霸王塾‘青田一馬對——中方:“流雲社’於天盾! 於天盾心中暗道:“青田一馬,你既然敢連戰,我正好爲師弟報仇!”“開始!” 青田疾沖而來,揚掌一晃於天盾面門,下面左腿卻疾掃他踝骨!于天盾謹記師 父教導,腳下施展先天太極步,圍著青田身邊遊走,想以緩制急,挑起青田的急燥 情緒,再乘機攻之。 可是青田卻越來越快,掌指如風,一雙鐵腿更是淩厲無匹!招招狠辣,不出幾 合,反帶得於天盾的節奏也快了起來,於天盾心中起急,看來想勝對方,只有硬拼, 只守不攻,何時才能爲師弟報仇!? 於天盾箭步挺身,立掌直拍青田一馬前胸!青田跨步閃身,手刀如電般直切於 天盾臂關節!於天盾收掌轉身一個反手切掌劈向青田後頸!青田縮頸藏頭,於天盾 一掌劈空,青田一個勾挂腿,絆於天盾右腿,於天盾右腿不躲,反讓青田勾中,左 腿隨之飛起,擺腿直掃青田咽喉! 原來於天盾故意被勾中,是爲讓青田無處可逃,再以左腿擊之!這一腿來得極 爲淩厲,青田的腿又勾在於天盾的右腿上,逃之不及,只得一個‘鐵板橋’,堪堪 避過. 可是這樣一來,兩人都失去重心,摔在臺上,各有一條腿別在一起。 於天盾身子一翻,由於兩腿相別,於天盾一翻之下,青田自然也翻了個身,變 成兩人都是背朝天趴在臺上。 於天盾雙手一擊臺面,“啪!”揚身而起,側身揚肘直擊青田後背!此時青田 伏在臺上,聽得背後於天盾攻來,自知若挨這一肘,必死無疑,立刻拼盡全力將身 一擰,雙掌一,正抵住於天盾之肘! 由於青田拼力擰身,“喀——!”地一聲,兩條別在一起的腿同時折斷,兩人 皆悶哼一聲,青田大痛之下雙掌一揚,將于天盾向上疾推,於天盾一隻左腳穩住身 體,青田也雙手一撐,彈身而起!此時兩人別在一起的斷腿還未分開,卻都已經翻 轉了一圈兒,變成腳心朝上,腳背朝下,慘不忍睹! 于天盾見青田起身,怒喝一聲,一拳直搗青田前胸!青田自知斷腿相纏,無處 躲避,也拼盡全力向於天盾一拳擊出! “哢——!”隨著骨骼碎裂的聲音,兩人的拳頭同時擊中對方前胸! “&#62514 ;!&#62514 ;!”兩聲,兩人幾乎同時摔在台板上,各自口 中標出一口鮮血!又幾乎是在同時,兩人竟不可思議地再度彈身而起!青田全身殷 紅,於天盾也是血濺如花!兩人只抱定一個信念:“非要治對方于死地不可!”再 度揮拳,雙方都用盡了身上最後一絲力量!刹那間天地爲之變色,鬼神亦爲之掩面! 台下更是一片驚呼! “空——啪————!”隨著有如雷擊枯樹般的一聲巨響,兩隻拳頭再次命中 對方胸口,兩條已經折斷的腿再也不能承受這巨大的衝擊力,‘嚓——’地一聲, 連在一起的皮肉幾乎同時齊膝撕開!斷腿處血雨狂噴,如同驚濤拍石激起狂花萬朵! 沒有了連在一起的腿,兩人的身體在對方巨大的拳力衝擊下都飛了起來!遠遠 看去,竟象飄起兩朵血染的紅雲! “啪——!”“啪——!”兩個人平平地飛出十幾步遠,摔到台下。臺上只剩 下兩條別在一起的斷腿,鮮血淌成一片,順著台板的縫隙緩緩流走,陽光照耀在這 血水上,映出一抹七彩霞光。 再看臺下兩人,早已氣絕多時. “第二場!中方于天盾對日方青田一馬,平!” 轉眼間擂臺邊已多了三具慘不忍睹的屍體,整個普濟寺內全都靜了下來,所有 人的心中都不禁一陣淒然。這根本就是不是什么比武切磋,而是生死之戰! 荒木久鐵男本以爲青田一人便可擊敗所有中國武術家,沒想到在第二場便與柳 迎東的大弟子同歸於盡,不覺顔面盡失,霍然而起,昂首登臺. 他一襲白色單衣, 鐵拳緊握,衣袖無風而鼓,眉宇間一股殺氣沖天,嘴角間又帶著無比的輕蔑。 台下議論紛紛,沒想到這個日方的總擂主在第三場便親自登臺,這一場實在來 得太快了!慕遲英道:“我上去和他拼了!” 柳迎東一把將他按住:“遲英,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讓我去!”“師父!” “不必多言!”荒木在臺上冷笑道:“怎么?不敢上臺了么? 柳迎東本來冷靜的眸子中怒火狂燃,他大踏步向臺上走去,卻有一人先他一步 登上了擂臺!正是‘七步追猿’劉四爺! 劉四爺沖柳迎東一抱拳:“柳老爺子,在下劉夢生先替您探探道兒!”柳迎東 心中一震,擂臺上生死勿論,他這豈不是拿生命來幫助自己么?他急道:“劉四爺 ——”劉四爺一笑:“柳老爺子,我劉夢生不爲別的,就爲咱們都是有血性的中國 人,都是堂堂的東北漢子!其他的我就不必說了!” 柳迎東聽得此話,幾乎流下淚來!自己與劉四爺不過是慕名而已,對方竟有如 此豪情恩義,不惜已身來換自己一次對敵的經驗!不錯!這就是有血性的中國人! 這就是響當當的東北漢子! “咚咚咚咚……”仿佛代表著死記亡節律的鼓點聲再次響起,聲聲敲在每個人 的心上。 劉四爺轉身面向荒木,心中暗道:“我既敢稱‘七步追猿’,自然輕身功夫要 強別人一籌,縱然不能制敵,亦可全身而退,不過要儘量探出這荒木的功夫底細, 也好對柳老爺子有個幫助,更何況柳老爺子已是五十開外的人,這荒木看年紀不過 三十七八,正當壯年,我耗耗他的體力也好。” “咚、咚……咚!”鼓聲停頓,所有人的呼吸也幾乎跟著停了下來。“第三場! 中方‘七步追猿’劉夢生,對——日方‘霸王塾’館主:荒木久鐵男!”“開始!” 劉四爺擺開姿勢,兩腿前彎後弓,兩臂緊收至肋下前胸,狼顧鷹視,儼然一隻 大猿一般。荒木身形不動,冷笑著望著劉四爺,微微撇了撇嘴。 “嗨~!”劉四爺身形輕靈乖巧,縱身而起,兩手如鳥喙,啄荒木雙眼!這招 去勢極快,有若流星一閃已到眼前。 荒木眼中精光暴射,雙拳向上一格,擋開劉四爺的啄手,劉四爺手形一變,直 扣荒木兩脈門!荒木雙拳向下一錯,劉四爺雙手正抓在荒木的雙拳上,荒木翻腕換 拳爲爪,就勢向前一伸,反將劉四爺的脈門扣得結結實實!這幾招變化都在電光火 石之間,形勢已急轉直下,完全倒向了荒木一邊! 劉四爺見脈門被扣,心道:“不好!”仗自己輕功過人,挺身躍起,一個翻縱 想越到荒木背後,荒木兩臂一別,必然鬆開雙手,自己也可借此逃脫。哪料荒木待 他身形快越到頭頂之時,忽然一個倒仰,躺倒在臺上,兩手仍死死地抓著他的脈門, 右腳一,如閃電般彈踢劉四爺前胸! 劉四爺雙手被他扣住,而且身在半空,更是無法躲避,這一腳挨得結結實實, 胸骨立刻塌了進去!身子也被踢得飛向半空!而那兩截手臂仍在荒木手中扣著,原 來這兩條胳膊竟給硬生生從肩胛處撕了下來!劉四爺身在半空旋轉,鮮血狂噴,擂 臺四周立時像是下了一場血雨! 荒木挺身站起,待劉四爺身體自空中落下,他一記側身迴旋踢正踢中劉四爺腰 際,“哢——!”腰椎立斷!劉四爺的屍身象箭一般拖著一股血雨,直飛向擂臺下 的柳迎東! “四爺!”柳迎東張手把劉四爺的屍體接在懷中,他已成了個血人!看著這熱 血豪傑慘死,柳迎東不禁老淚縱橫! 荒木將手中的兩條斷臂一甩,扔到台下,冷冷地笑了笑:“廢物。”四爺的傲 血或密或疏地濺在荒木那一身雪白的衣服上,仿佛一幅寒梅傲霜圖! 崔笑岩那仿佛沒有感情的聲音又冷冷地響起:“第三場!中方劉夢生對日方荒 木久鐵男,荒木久鐵男勝出,日方……”未等他報完,早有一人飛身上擂臺,正是 劉四爺的好友‘松風手’蔣謝春! “受死吧!”蔣謝春怒喝道:“今天我蔣謝春要爲四爺報仇!” 崔笑岩忙喝道:“第四場!中方蔣謝春對日方……”他剛說了這十一個字, “蓬——”地一聲,蔣謝春的‘身體’已變成‘屍體’,被荒木一腳踢得飛射而起, 遠遠地摔進了人群,砸倒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們。 崔笑岩面無表情,繼續道:“……對日方荒木久鐵男,荒木久鐵男勝出!日方 勝!” “咚咚咚咚……”如催鬼般的鼓聲又起,聲音仿佛有些發悶,因爲鼓皮上,也 已濺上了英雄的鮮血! 輕輕放下劉四爺的屍體,柳迎東昂然而起,他的心中是一團燃燒不盡的火焰: “不論你荒木是什么,我都要將你毀滅!徹底地摧毀!” 忽然有個賣炒栗子的老者走了過來,把手中的火爐遞向柳迎東,微微笑道: “這位老弟,幫我照看一下爐子吧。” 柳迎東一愣,他馬上發現這個老者非同一般,兩眼放出懾人的光芒,仿佛一把 利劍直插人的心底!他疑惑道:“老哥,你這是……”“放心吧。”老者笑道: “讓我來會會他。” 說話間老人放下爐子,轉身慢悠悠上了擂臺. 一瞬間擂臺另一邊的季三爺看到 了老人的臉。他,他不是那個賣栗子的嗎……難道……老者的步伐很慢,很沈穩, 仿佛每一步都帶著歷史的凝重,踩著歲月的鐘聲。他的臉上微微地笑著,每一道皺 紋都是那么地親切、慈祥,讓人從心裏想和他親近。 他的手背著,身子微微地前傾,是否有過許多痛苦與磨難壓彎了他的脊梁? 他的兩鬢已有些斑白,卻抹不去他曾經的風采,那雙閃亮眸子中的寒光,分明 照亮了人世間的黑暗與陰霾!擂臺——血未幹!英魂猶在! 老人的腳踏在沾滿鮮血的擂臺上,他的眼中掠過一絲痛苦,一抹悲涼! 猛頭!他的眼神已變爲一種憂鬱和慈悲!那是一種懾人心魂的眼神!一瞬間, 這冬日裏的豔陽,仿佛也失去了色彩,只剩下一抹黯淡的輝光! 荒木的腿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退到了擂臺的邊緣。 看到老人那雙閃亮的雙眸,他的大腦忽然一片空白,透過那雙眼睛,他仿佛看 到了自己小時候被父親打罵、被親人抛棄、被朋友出賣……所有曾經有過的痛苦仿 佛都在此刻重現眼前! 他忽然感覺自己多年來磨煉出鐵一般的堅強在瞬間消失殆盡,自己不停地苦練 武術,苦練!苦練!苦練!目的實際上卻是爲了掩蓋自己脆弱的內心!因爲自己害 怕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再也經受不住心靈上的痛苦,只有用磨煉自己的體質與 武術來麻醉自己!不過是想要用強健的體魄和強大的武力使內心得到片刻的安寧! 荒木的身子一震,他終於回過神來,額頭已滲出一絲冷汗。他用力地握了握自 己的拳頭,它還是象鐵一般堅硬,可是他的心呢?“我輸了。”荒木竟然後退了一 步,退下擂臺. 短暫的沈默後是一片譁然,“怎么回事?”“日本人怎么下去了?” “他怕那老頭?”“那老頭是什么人?”“不能讓他走!殺了我們那么多中國人, 殺了他!” “對!不能讓他走!”“接著比!”連主席臺上的日本官員、‘疙瘩白’、還 有裁判崔笑岩都不明白,爲什么荒木會認輸?難道他竟然怕打不過那個老頭?怎么 可能! 老者也感到有些意外,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立刻轉身飛下擂臺,擠進了人海。 轉眼間失去了蹤。 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第五場!中方無名老人對日方荒木久鐵男,荒木久鐵 男認輸,中方勝!”荒木久鐵男面色凝重地帶著二十個日本人著青田一馬的屍體, 向外走去。 人們的目光怒視著他,卻沒有一個人敢去攔. ‘疙瘩白’和日本人嘀咕幾句, 起身宣佈:“日中比武英雄大擂圓滿散擂!”由於懼怕人們鬧事,在警察的保護下, 他象條泥鰍似地隨著官員們和日本人很快消失在廟門外。 柳迎東望著劉四爺和徒弟的屍體,看著那炒栗子的爐子,就這樣久久地木然地 站在那裏,仿佛靈魂已穿越時空消失在遠古的洪荒。“師父。”慕遲英輕輕地叫了 一聲。 柳迎東回過神來,四周已沒有一個人,頭望,古塔昏鴉,殘陽如碧。 ---------- 好书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