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紧随406 按照国际刑警组织有关条款,韦若斯不能到一线直接参与侦查破案,被留在了 宾馆。可他坐卧不安,惦记着叶丽丹、何绍军、叶阿波的安全。按照绑匪约定:叶 阿波从宝安路口乘坐406 路中巴车,到翠竹路交款赎人。叶阿波按时乘车而去。叶 丽丹、何绍军乔装改扮成一对情侣,与叶阿波同乘一辆406 路中巴车,暗中予以保 护。连叶阿波也被这对假情侣“蒙混”过去了,绑匪更无法辨别。韦若斯发现那个 神秘莫测的“眼镜男子”也上了406 路中巴车,他不得不跟踪上去。中巴车上,表 面平静如常,而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却越来越激烈、紧张。 1天桥 暴风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它给人增烦恼,也给人添欢乐,像世界上的许多事物 一样,难以界定它是最好还是最坏。 那一幢幢高矗人云的楼房,那一株株翘首挺拔的榕树,那直指蓝天的电视塔, 那横空出世的高架桥,仿佛刚刚从南海冲浪归来的勇男倩女,洗去了征战的尘垢和 汗渍,显得更加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当然,也有门窗被摔坏,也有技极被折断,但与一场大的洗礼后所得到的灵魂 与力量的升华,这点点小小的破损算得了什么?那东西贯穿的深南路、笋岗路、红 荔路,那南北延伸的红岭路、宝安路、文锦路,比平日更宽阔,更坦直,更亮洁。 大车小车,高车低车,红车绿车,黑车自车,来回奔驰,往返穿梭,给特区带来了 活力与繁荣,给人们带来了方便与欢乐,也缩短了地区之间,单位之间,团体之间, 家庭之间,个人之间的距离。路,是时代发展的象征,是人类进步的象征。车,是 国家发达的象征,民族昌盛的象征。 在这滚滚车流中,一辆辆406 路中巴车,像一朵朵浪花,跳跃奔腾。韦若斯站 在横跨深南路的人行天桥上,仔细观察来来往往的每一辆406 路中巴车,他不知叶 丽丹、何绍军、叶阿波在哪一辆406 路中巴车上。 他选择这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希望从众多的406 路中巴车中,发现叶丽丹、 何绍军、叶阿波乘坐的那辆,他好暗中帮助他们,保护他们。 按照国际刑警组织有关条款,从异国它区派来的国际刑警组织联络官,只能与 本国国际刑警组织的联络官会晤、观察、商谈和递交、押解人犯,而不能到一线去 直接参与侦查破案。韦若斯被留在了宾馆。可他坐卧不安。 他惦记着叶丽丹、何绍军、叶阿波的安全。绑匪指定叶阿波乘坐406 路中巴车,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势必事先设下埋伏。叶丽丹、何绍军暗中保护叶阿波,除了 各带一支手枪外,凭什么还击。据他在香港警队从警几十年的经验推测,解救人质, 十有八九要发生警匪枪战。他不能呆在宾馆里,他要在不违背国际刑警组织有关条 款的前提下,助叶丽丹、何绍军一臂之力。 韦若斯积累了丰富的指挥大街枪战的经验。今天,他要让自己的这种经验在深 幼;派上用场。 乔装改扮的韦若斯,站在人行天桥上,眼睛注视奔来驶去的406 路中巴车,脑 海里回想着他在香港指挥一场场街巷枪战的情景,从中总结经验教训,以便为眼下 协助叶丽丹、何绍军解救人质需要所用。 凶杀、抢劫、绑票、贩毒,在香港时有发生。警匪交火,闹市抢劫,杀警夺枪, 花槽藏尸,在香港已不是新闻。 韦若斯永远不会忘记十多年前的那个春节,他不但没享受到节日的欢乐,反而 差点丢了性命。春节前一天,香港一派节日气象。中午,繁华的闹市中心中环宝生 银行一带,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突然枪声大作,一片混乱。 四名西装革履的持枪匪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宝生银行门口拦截该行解 款车,从护卫员手中抢走500 万元港币,并劫持一辆汽车,沿海滨路向北角方向逃 窜。 韦若斯奉命率特警队追击,闹市中开枪互射,子弹横飞,绑匪不能抵敌,扔下 500 万元港币和汽车,循去无踪。而无辜路人一死两伤,韦若斯也险些丢了性命。 香港少却了新春的喜庆,笼罩在恐怖气氛之中。劫匪未除,人心惶惶。 韦若斯继续率特警队追踪劫匪。 第五天,他接获可靠情报,掌握了劫匪的藏身之地。 凌晨,港岛还在沉睡中,他率十名特警队员,配备炸药。手枪、手提轻机关枪、 催泪弹、避弹衣、防毒面具等,神不知,鬼不觉地包围了铜锣湾烷纱街烷纱花园, 用炸药摧开大厦二十三楼2303室铁闸,并施放催泪弹。 劫匪拒不投降,朝警队开枪顽抗,对峙约半小时。 韦若斯指挥特警队,佯装子弹用尽。 劫匪以为逃命时机已到,一起向外奔跑。 韦若斯和队员们扑上去,生擒四名劫匪,缴获手枪7 支、子弹近200 发。 这是韦若斯担任特警队长期间取得的最辉煌的一次胜利。也是他卸任特警队长 前指挥的最后一役。迄今,尽管他担任国际刑警组织香港支局联络官已有十多年历 史,他对这一职务非常喜爱。但他对特警队依然充满留恋之情。 特警队,在香港警察队伍中,是一个知名度颇高,受!“大市民称道的特别任 务组。其主要负责反恐怖、反罪恶活动。队员仅数十,但精明能干,装备一流,隶 属于港府与警方高层。每个队员皆经特殊训练,上山能擒虎,下海能逮龙,反应神 速,身手不凡,正所谓:”静如处子,动若脱兔“。人人都有百步穿杨之功力。 特警队的装备包括有性能良好的MPK 超小型冲锋枪,轻便灵活,每分钟能发射 子弹840 发,是目前世界上公认的最优秀冲锋枪之一。此外,还有雷明登M700步枪 以及装上灭声器,可供特殊场合使用的MPSD型冲锋枪。每个队员均配备有HP军用自 动手枪,这也属世界一流的装备。 韦若斯心想:在香港,与劫匪交火的是具有世界一流装备,经过特殊训练的特 警队。 眼下在深圳,即将与绑匪交火的叶警官、何警官,是否受过特殊训练,他不知 道,但他俩都没有世界一流的武器装备,仅有一支普普通通的手枪,这能战胜疯狂 的绑匪吗? 韦若斯为叶丽丹、何绍军,还有叶阿波的安全着急,时刻提心吊胆,捏着一把 汗。 他站在人行天桥正中,观察从桥下经过的每一辆406 路中巴车,搜寻叶丽丹、 何绍军、叶阿波的身影。 大街繁华热闹,一如往常,没有发生警匪枪战的迹象。韦若斯觉得自己是不是 庸人自扰,杞人忧天,枉操空心。据他所知,眼前这片神奇的土地,这座崛起的新 城,很少发生警匪枪战。深圳,只用十几年的时间,就赶上,甚至超过了香港的发 展速度,而社会治安却比香港稳定得多。香港,从其发展的那一刻起,犯罪与邪恶 也随之滋长。 韦若斯回眸近代以来的香港发展史,发现自从英军踏上半岛以来,社会治安状 况一直令人担忧,令警方棘手。 1841年二月26日,侵华英军在英国驻华公使义律与英国远东舰队支队司令伯麦 率领下,强行占领香港半岛。初时并无警察编制,治安全由英军维持。1841年4 月 30日,义律任命侵华英军军官威廉坚为香港首任裁判司,组成一支32人的准军事力 量,名为维护港岛治安,实则仅局限于保护外国在港商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其时,岛上治安极差,海上也匪盗四起。1842年10月4 日,威廉坚发布告示, 禁止华人夜间11时后外出,违者“即行拘捕,解案究汉”。至于海上,则于晚上9 时至翌晨6 时,禁止港内船只航行,也不准泊近港岛。同时,不论中西住户,夜间 必须悬挂街灯,以防盗贼。警察对犯罪者,施以酷刑。尽管如此,港岛治安仍一日 不如一日。1843年4 月26日,戒备森严的总督府居然也有人敢于光顾。事隔两日, 包括怡和行在内的三个大商人的住所竟于一夜之间同时失窃。更具讽刺意味的是, 1843年5 月19日,英国驻华商务总监的大印也被人盗走。 1843年6 月26日,《南京条约》在香港换文,噗鼎查正式就职第一任总督,并 成立行政、立法两局等政府机构,委任了第一批“太平绅士”,即治安委员。其后, 位于荷李活道的警署建成,警察除了原有的欧籍警察外,增加了华警与印警。此外, 各区街坊还设立现练馆,以协助维持治安,后在此基础上成立“团防局”,下设四 环更练。四环即港岛市区所划分的上环、中环、下环与西环四区,区以下再划分为 九个较小的地段,称为“约”,素有“四环九约之称”,而外国人所居住的山顶区, 则不在四环九约之列,单独自成一区。 尽管如此,香港的治安状况仍越来越严峻。不仅有人敢于光顾戒备森严的总督 府,连港督也曾遇刺,险些丧命,此人即是香港第十五任总督轩利梅。这引起了世 界各国的关注与不安,生怕自己的驻港机构步其后尘,遭此劫难。 轩利梅曾是第一位由官学生任港督的显赫一时的人物,前后在港时间达三十八 年之久。1899年,轩利梅担任香港警察司,曾破获赌博、贪污集团,后调职菲济群 岛。 1912年7 月4 日,轩利梅自菲济群岛赴港出任总督,从卜公码头登陆。当时, 轩利梅偕夫人及四个女儿,乘轿前往大会堂参加欢迎仪式。当队伍经过旧邮政局时, 有人突然从走廊人群中向港督射击,子弹打在梅夫人轿子上,轩利梅才免于一死。 大批警察包围现场,抓获刺客,最后判处无期徒刑。据说此人是十五年前因赌博而 受革职的一名香港警员的儿子,刺杀总督的目的是为父报仇。当时,轩利梅即奔轿 改乘汽车,因此,轩利梅也是香港历史上第一位乘坐汽车的总督。 香港令人不安的治安环境,便需要越来越多的警察。迄今,香港警察总数,居 香港各类公务员之冠,平均180 名居民中便有一名警察,其比例之高,超过了深圳 ;许多倍。 香港警察在各项罪案的防止与侦缉、有组织严重罪案的候破等方面,功不可没。 在组织、装备等方面,都是高度现代化的,即便在世界各地的警察队伍中,也屈指 可数。但并未遏制日益恶化的犯罪趋势,反而愈演愈烈。 1984年,中国加入国际刑警组织,同年,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与国际 刑警组织香港支局举行首次会晤,两地警方正式建立携手打击犯罪制度,这对改善 港岛的社会治安环境,促进香港的繁荣与稳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十几年来,韦若斯一直担任国际刑警组织香港支局联络官,多次与国际刑警组 织中国国家中心局的联络官携手合作,惩治犯罪,亲历亲见亲闻,感受最深。 此时,韦若斯站在深南路的人行天桥上,浮想联翩。 韦若斯又觉得,叶丽丹、何绍军他们今天不会与绑匪发生街头枪战。他轻松地 出了一口气。 突然,韦若斯看见从人行天桥下经过的一辆406 路中巴车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多次见过。他想起来了,那就是在珠海的公路上,在东莞的夜市摊上见到过的 那位眼镜青年。他要干什么呢? 韦若斯心里不安,认准了那辆406 路中巴车,赶快走下人行天桥,跟踪上去。 2护卫 叶丽丹、何绍军乘坐的这辆406 路中巴车,横跨深南路,驶人解放路,经过深 圳市公安局,转向宝安路口。他俩抬腕看看手表,眉宇间流露出满意的神色。这辆 406 路中巴车按他俩预定的时间,不迟不早,下午3 点整到达宝安路口站。这是今 天上午绑匪向叶阿波约定的接头地点、接头时间。 两位国际刑警组织联络官表面上若无其事,却暗暗地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观 察中巴车内和站台上的所有的人和物,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中巴车停稳,到站的乘客依序而下,上车的乘客一个接一个地涌来,恰如海里 的鱼儿,一群游来一群游去,每个人身上都充满了活力。 中巴车上的售票员把守车门口,验票、售票,花花绿绿的钱币在手中来往穿梭。 叶阿波手提沉甸甸的袋子,不急不忙,不前不后,登上了这辆中巴车。他一边 购票一边扫视车内。他没有看见熟悉的面孔,不禁暗吃一惊,脸上兴冲冲的神色陡 然变得有几分沮丧。 他心中埋怨:叶警官、何警官为何言而无信。事先约定在这辆中巴车上为他暗 中护驾,到了关键时刻竟不见踪影,这不是要将100 万元美金拱手送给绑匪吗?这 不是拿他和他老爸的生命当儿戏吗?叶警官、何警官为何不如约而来?通过这两天 的接触,他觉得他俩不是那种随随便便表态,过后又不算数的人呀!是不是出了特 殊情况?莫非叶警官返回广州,解救自己的女儿?莫非叶警官的母亲要离开人世, 她赶往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见母亲最后一面?叶警官走了,何警官是他的 助手,当然跟着她走。 不!叶警官不会离去。从昨天,到今天,叶阿波对叶警官的了解、认识,每时 每刻都在加深。叶警官虽是女流之辈,可心胸像大海般宽阔,品质似泰山般高尚, 而且有坚韧的毅力,顽强的斗志。她对自己选择的事业,担负的任务,看得至高无 上。她决不会半途而废。 他俩有可能乔装改扮,隐藏在人们中间。 叶阿波暗暗观察中巴车上的每一位男女,硬是看不出乔装改扮的叶丽丹、何绍 军。他俩化装术再高明,像他这样熟悉的人也决不会认不出。这满车的男男女女、 老老幼幼当中,的确没有叶丽丹、何绍军。 他俩究竟为什么不来? 叶阿波想不出原因。没有叶警官、何警官在这辆车上为他暗中护驾,他感到害 怕、恐惧、浑身毛骨悚然。 他欲招呼司机停车,他要下去。他又想:叶警官、何警官、韦警官早就讲好, 每个站点都有人暗中接应、保护。而且是百里挑一的优秀警察。深圳市公安局最精 明能干。最英勇无畏的警官,今天全安排在了406 路中巴车的营运线路上。他如果 半路下车,已经埋伏在站点上的警察不见他的踪影,还不知道他出了什么意外,岂 不打乱国际刑警组织联络官的全盘部署吗? 再说,他如果半途下车,被绑匪盯上,谁来帮助?谁来保护?此时,虽说这辆 406 路中巴车上不见叶警官、何警官的影子,说不定他俩已采取别的。更好的办法 在暗中将他接应、保护。 叶阿波没有下车,他紧搂盛有100 万元美金的皮袋子,稳稳坐定,继续前行。 他的目光仍注意观察车上的每一个人。他希望叶丽丹。何绍军突然出现在他眼 前。 此时,叶丽丹、何绍军正坐在中巴车后排,暗暗观察叶阿波的神色举止。 叶阿波踏上406 路中巴车后的表情、动作,他俩全看在眼里。开始,他俩为没 有被叶阿波认出而感到高兴、满意。连叶阿波这样的熟人都被他们这对假情侣“蒙 混”过去了,绑匪更无法辨别他俩的身份。 他俩的乔装改扮没留下任何破绽,百分之百的成功。此前,他俩还一直担心, 他俩虽长时间合作,装扮过各种各样的角色,但乔装改扮成一对情侣,还是头一回, 他俩都生怕行为举止不自然,被绑匪看出破绽。经过叶阿波的“检验”,他俩放心 了,踏实了。下一步就看绑匪如何露面,如何取款。 他俩轻轻靠拢,意思是要活捉绑匪,救回人质。 正在这时,他俩发现叶阿波的神色变得慌张起来,那架势好像要下车。 中巴车仍沿宝安南路行驶,荔花村宾馆、长城大酒店从两边掠过,离绑匪指定 的接头地点翠竹路口还有几站路,他要下车干什么? 叶丽丹、何绍军相互望一眼,都不明白叶阿波要下车的原因。是绑匪发来了信 号?还是受到绑匪的威胁?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叶公子半途下车,将会打乱整个部 署。 何绍军急了,一旦原有部署被打乱,还不知与绑匪周旋到哪日哪时。叶丽丹被 绑架的女儿怎么办?叶丽丹病危的母亲怎么办?叶丽丹一心扑在与国际刑警香港支 局联络官韦若斯联手合作,共同解救人质上,不为个人、家庭着想。他是叶丽丹的 助手,他眼看叶丽丹做出如此重大的牺牲,他感动,他难受,他痛苦,他不能不为 叶丽丹想一想何绍军得知姝玲被绑架的真实情况,而又无能为力劝说叶丽丹回兵羊 城,解救女儿之后,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干净利索,减少周折,尽快解救叶正光, 再趁早回兵羊城,解救姝玲。 这时叶阿波要下车,何绍军急了,欲予制止。可怎么制止呢?他此时是乔装改 扮,暗中护卫,既不能打招呼,又不能下命令。 那就发个暗号吧!不行。绑匪狡猾、阴险、奸诈,有可能看出他的暗号,那样 同样会打乱整个部署。 他觉得唯一稳妥的办法,就是给叶阿波递个眼神。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叶阿波 很聪明,一定能明白他眼神的含意。 何绍军欲向叶阿波递眼神,将其稳住。 叶丽丹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连忙暗中作了制止。这时给叶阿波递眼神等于向 绑匪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心有灵犀一点通。何绍军即刻明白,他没有向叶阿波递 眼神,依然与叶丽丹保持情意绵绵的状态。可是,有何万全之策,既不让绑匪察觉, 又能阻止叶阿波下车呢? 何绍军还在开动脑筋想主意。 “嘟嘟嘟!” 叶丽丹的大哥大鸣叫。 她赶紧关机。她生怕招引全车人的眼光,弄不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还好, 车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幼幼没有谁朝这里望一眼。深圳这地方,人们早已习惯了大 哥大、BP机满街满巷,满车满船的呜叫。谁要是右手不拿机(大哥大),左手不搂 蜜(小姐),倒会引起人们的新奇,甚至是遭到鄙弃。这肯定是内地来的傻老冒, 没权、没钱,多可怜! 叶丽丹当然明白这一点。她又打开了大哥大。她不知是谁打来的。是上级?是 同事?是丈夫?是绑匪?不论是上级的命令,是同事的报告,是丈夫的呼唤,是绑 匪的威胁,是国际刑警组织香港支局的通报,她都应该及时接听。 她悔不该关机。但她又想:不论是什么人,“只要有事找她,过不久还会打来。 果然,叶丽丹刚刚打开大哥大,立刻便发出鸣叫。叶丽丹赶紧“嗯”了一声。 她这一声“嗯”,既不让绑匪,也不让叶阿波听出她的声音,同时也回答了大哥大 那头发话的人。 “丽丹吗?” 是丈夫的声音。自离开东范,来到深圳的这几个时辰里,他是第一次来电话。 叶丽丹欲答话,但她怕暴露。她不能让绑匪,也不能让叶阿波听出她的声音, 那样,均会对下一步工作带来影响。她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对丈夫的回答。 “我是克清!你怎么不答话?丽丹!你是在执行特殊任务,不能与我对话是不 是?哎呀我的心都快碎了。女儿遭绑架,下落不明;母亲病危住医院,生死难卜; 你又执行特殊任务,等于时刻提着脑袋走路。我从早到晚提心吊胆,这日子怎么过 哟!” 叶丽丹听着听着,心里隐隐作痛。一个男人,找到她这样的女人做妻子,算是 倒了八辈子霉。工作无规则,生活没规律,说走就走,不论深更半夜,不论逢年过 节,走到什么地方,干什么事,还不能如实相告。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合家团圆, 举杯互祝,这些只在心中想得多,而真正付诸行动,收到效果少。 她深感惭愧,对不起丈夫,没尽到做妻子的责任。此时,她若不对丈夫说句话, 那会伤透丈夫的心。可是,面对这样的特殊环境,她怎么对丈夫答话?她听丈夫仍 在说:“丽丹!你不答话,你没有遇到意外吧?你没有被坏人控制吧?丽丹!是好 是歹,你回答我一句呀!天啦?女儿让我担心,母亲让我担心,你也让我担心,这 一家三代,简直要挖出我的心。” 叶丽丹工作上要强,与形形色色的犯罪分子斗争,坚决、果敢,毫不留情,从 不手软。可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却情似珠江,意如南海,绵绵无尽头,幽幽不见底。 她深深地爱着克清,她要像春风般拂去其心头的痛苦,她要似江水一样荡走其腹中 的郁闷。 她准备答话,既让丈夫听了满意、放心,同时,也能瞒过叶阿波和绑匪的耳朵, 不让发觉是她的声音。 叶丽丹完全变了一种声调,说道:“是我!老板!等你做成这桩大买卖,赚回 大钱,我在国贸大厦为你摆酒接风。” 何绍军听这声音好陌生,还以为身旁换了另一个人。他看看叶丽丹,说话时显 得流利自然,顺畅潇洒。叶警官是和谁说话呢? 何绍军毕竟是叶丽丹的助手,对她的言行意会得透。叶警官是用改装的声音, 与她丈夫对话。此招高超,满车的乘客没有一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他注意观察叶阿 波,情绪比先前稳定,不像要下车的样子,完全照事先安排的进行。叶阿波的情绪 为何由稳定到不稳定,又由不稳定到稳定,这是什么原因?对了。叶阿波肯定没认 出他们。害怕车上没人护卫,心里发慌,情绪不稳,打算下车。 眼下,叶阿波未必认出了叶丽丹和他?情绪恢复正常,一切照原计划行事。 看那架势,不像认出了他们。 究竟是什么原因? 管他呢!只要叶阿波没认出他们,就是好事,就有利于追踪绑匪解救人质。 “嘟嘟嘟!” 叶阿波的大哥大发出鸣叫。 叶丽丹顾不上安慰丈夫,赶紧关机。她不知是什么人给叶阿波打电话,她要从 叶阿波的答话作出判断。 中巴车已从宝安路掉头向东,沿笋岗路飞驰,北京大酒店,亚太大酒楼,都被 扔在了身后,离翠竹路越来越近了。绑匪指定叶阿波,有人在翠竹路等候,一手交 钱,一手交人。此时,叶阿波的大哥大鸣叫,很可能是绑匪打来的。或许改变接头 地点,或许试探叶阿波是单独接头,还是有警察保护。 叶丽丹、何绍军都在分析,都在判断,整个神经系统快节奏,高效率运转,而 他俩表面上仍然做出亲亲热热、缠缠绵绵的样子,好像一分钟也不能分开的情侣。 他俩听见叶阿波答话:“我是叶阿波。我正在406 路中巴车上。过了笋岗桥,到了 儿童公园,很快就要上立体交叉桥了。什么呀?我骗你?我讲的都是真话。我要一 句有假,遭电击雷轰。” 叶丽丹、何绍军暗暗递了个信号,相互提醒:绑匪在试探。这辆中巴车上,说 不定早已潜藏着绑匪爪牙。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这一张张面孔,似乎都很纯 真、善良,一丝迹象也捕捉不到。叶阿波扔握着大哥大答话:“你要不相信,我请 售票小姐与你对话。她可以向你证实,我正在406 路中巴车上,向翠竹路行进。” “别吵!别吵!”坐在叶阿波旁边的一个穿花格衬衣的青年听得不耐烦了,说 :“什么人?这么啰嗦!” “绑……”叶阿波差点说出是绑匪,话只讲半截,赶紧咽了回去。他看看全车 的人,若是说出与他对话的人是绑匪,肯定会吓得目瞪口呆。他装着轻松地说: “这是我大哥。要我赶快到他那里去。” 叶丽丹、何绍军听了,暗暗高兴,暗暗好笑。叶阿波还这么善于随机应变,绑 匪休想从他口里试探到什么东西。 那花格衬衣青年一把夺过大哥大,说:“来!我给你作证。” 他对着大哥大,高声大嗓地道:“大哥!你兄弟说的话一句不假。中巴车经过 了立交桥,上了文锦北路,很快就要到翠竹路与你见面了。你不要再啰嗦了,我们 全车的人都讨厌你!” 这话,说得满车的乘客都笑了。 花格衬衣青年关了大哥大,还给叶阿波,依然坐好,这边看看,那边瞧瞧。 叶阿波接过大哥大,道了声“谢谢”,不再说什么。他两眼紧盯车窗前,离翠 竹路越来越近,他的神情越紧张。 叶丽丹、何绍军这对“情侣”只顾亲热,似乎没注意四周的一切,实际,他俩 已作好了应付各种突如其来的情况的准备。 406 路中巴车驶人翠竹路,车上不见任何异样的动静,每到一个站点,下客上 客,仍如往常。 叶阿波对每个站点都要多看几眼,他想分辨出谁是接应他的深圳警察。可他总 是看不出。他宽解自己:这不是眼力差,而是深圳警察化装术高明。若不高明,让 他分辨出,狡猾的绑匪也能分辨出,那怎么能暗中护卫?! 每到一个站点,叶阿波都注意观察每一个上车的乘客,他希望接头人早一点出 现,能否安全解救老爸,成败在此一举。他不愿再拖下去,夜长梦多,谁知道发生 什么意料不到的事。他只盼尽快结束这一场恐怖的噩梦,和老爸一同回到香港,回 到妈咪身边,全家团聚,永不分离。 这时,那个穿花格衬衣的青年好像在街上发现了他要找的亲人,招呼司机帮忙 停车,他要返身去会他的亲人。 司机连忙减速、停车。花格衬衣青年连声道谢,屁股离开座位,走到了车门口。 车门打开,就在他下车的一刹那,他猛地伸出双手,一手捞过叶阿波手中盛有 100 万元美金的皮袋子,一手抓住叶阿波,说:“阿哥!你还没醒过神来呀!翠竹 路到了,快跟我下车。” 司机、售票员、乘客都以为他是助人为乐,谁也没加干涉。 叶阿波来不及拒绝,已被拖下了中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