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二) 这一掏,使他月薪三万的事情掏个妇孺皆知。派出所一看,嘿!这条鱼此时不 逮又待何时,单位管教不严,罚款五千;个人作风不检点,罚款五千。偏偏还得了 什么尖锐湿疣,班也不能上,天天开着宝马往杭州的一个泌尿科跑。这一跑,粗人 总裁也沉不住气了:泡泡小姐倒也算了,大丈夫犯点错误可以理解。其他两位副总 裁关系搞僵也可以摆平,可市场比他这病还耽误不起啊。指望他来是扭转乾坤,创 造业绩啊,可如今,市场还是那个市场,业绩还是那个业绩。 粗人总裁想想有些不高兴,给秘书打了个电话。第三天,这位副总裁的老婆就 从厦门过来哭哭啼啼非要把老公拖回去问罪。 原指望总裁会有呵斥妇人之举或尽地主之谊,劝劝弟媳妇,可总裁送来了两张 机票,表示男子汉应以家庭为重,妻儿为贵。副总那个气啊,劈里啪啦打了一通电 话召回了七个他从康怡带来的兄弟,包括我。 他说:“这公司的老板鼠目寸光,不值得为他卖命,跟我走。” 他说:“养儿子还要十月怀胎,让市场销量往上翻,三个月就行吗?” 我气不打一处来,“副总唉,好像是你夫人硬要你回去,不是老板炒你鱿鱼, 更没有谁说产品销量没上来。” “说你不懂就是不懂,我老婆不是总裁跟她乱讲一气,怎么会来找我麻烦—— 归根结底,他是想一口吃个胖子,不懂市场规律借此机会把我整走。” 末了,贵州、广西和云南三个任要职的弟兄比较讲义气,第二天先送副总到机 场,然后自己也去了火车站,其余几个就犹犹豫豫又想讲仁义,又舍不得辛辛苦苦 建立起来的市场。三天之后,又有五个拿到了财务部的结账通知。其中没有我。 不仅没有我,总裁还请我去了他的办公室。 “小倪呀,是不是对副总的离去有些想法呀?我是一个粗人,不妨直说。” 我说:“副总的走,是必然的结果,是公司进入正常轨道的必要之举,是明智 的,有益公司健康发展的。” “你不觉得放弃他,是公司的损失?他是个人才。”他这么试探我。 “康怡公司在一九九六年销售成绩上涨,确实有他的功劳,找到了那种独特的 宣传方式,这是不可以否定的。但时过境迁,康怡公司垮台,他只有眼睁睁地看, 这些说明:第一,他的作用是限于特定时期的,不一定能在隆宝公司生搬硬套;第 二,今日的他不是昔日的他,今日市场环境也不是昔日市场环境,所以把希望都寄 托到他身上,是不明智的。恕我直言,真可谓时势造英雄,不是英雄造时势。” “小倪呀,你真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是一个粗人,不会讲那些高深的理论, 我就是觉得他花在玩和看病的时间比工作的时间还多,看来我用人有误啊。” “不会影响到公司大局的,凭您的果断,公司一定会迅速回到正轨的。”今天 的我可不是康怡公司那个只会埋头苦干的、见到经理打哆嗦的外来妹,与其说以上 是我的观点,不如说以上是总裁需要的观点。 总裁说:“小倪啊,以后策划部的主要事务就由你承担了。你可不能走啊。” “谢谢总裁赏识,我不走。” 接替那位副总的是原来负责营销的曹总,和总裁一块土生土长的曹总个子不高, 背有点驼,可能是当年和总裁一起学木匠时锯木头锯的。他挣的工资不高,却喜欢 穿最好质地的西装,大雪纷飞抑或后来的酷热难当,他也要西装革履,从不丧失斯 文。自打我进公司,我就没见他好好笑过,我还以为他没长笑神经。但他上任的第 一件事就是召开了企划部全体员工会议,他给我第一个表情就是笑,说了一句可能 酝酿很久,自认很有蕴意和幽默的话,“该走的果然走了,该来的终于来了。请大 家欢迎我。”自从策划部成立时起,这一块总是请人来搞,曹总从来只有远远观望 的份。这一次花大钱请来的人曝了光,触动了曹总的酸神经,企划部向来是块肥肉, 多少钱从这里花掉,多少策略从这里出来,这些年薪三十万的人不也是两只眼睛两 条腿吗? 后来曹总就买了一套哈佛大学的教程和“营销企划实务”等等的书啃了起来。 他写了一份关于市场企划思路的认识呈给了总裁。总裁想想外省请来的高手的作派, 再想想自家弟兄的好处,对他自己有了些意见,得,这回不请外人了,请自家兄弟 上。 所以曹总就兼营销和企划副总裁两个要职。 曹总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他说:“小倪,我知道你是有才能的。尽管你刚来 那会儿,我以为你只是个花瓶,不仅我认为你是花瓶,恐怕你自己的属下也会这么 看。即使你做了成绩,大家都认为是别人的成果,现在好了,你可以好好大干一场, 证明自己不是花瓶。” “我会的,我本就不是花瓶。” “任总要求把一九九七年的全国市场操作手段、成绩以及失误能够详细地调查 分析清楚,再重新制定今年前三个季度的方案,你知道,我向来不怎么出门,市场 上的情况并不熟悉。所以,这个担子交给你,当然,对你也是一个机会。” 我嗅到康怡公司里那种独特的气味。但我不怕。 我呆过的公司向来是强手如林,男人挡道,女人孤零的。越往上走,能碰到的 女性同行就越少。隆宝公司亦不例外,到如今,子公司的经理、营销、生产副总裁 以及科长都是男性,我是惟一的女性。办公室除几个年轻的不谙世事的打字员是女 性,仿佛作视觉点缀之外,其余都是或老或少的男人。打字员毕竟是打字员,一天 到晚除了打字就是叽叽喳喳,无心思理会这些男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我是孤独的, 其间不乏有一些雄赳赳而来的应届生,怀抱巨大的热情找上门来,常常是几天下来, 力不从心,落荒而逃。 我是企划部的负责人,我可以对我的下属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但实际上我一 直是男人们的陪衬,我再有本事也被当作花瓶,男人对我不设防、不屑一顾、不当 一回事,我看到曹总眼中的神气,看到了他眼中真正的我自己。 我决定承担这个任务,我决定到市场找资料。 我带着一名叫沈爱珍的下属,一个把我当大姐大来听从的南大广告系毕业的九 七届毕业生,从上海、南京、徐州、济南、昆明、广州再到合肥,扎扎实实地经受 了几番风雨的洗礼。 她扔掉了两双鞋子,我扔掉了一双。 我们领略了世界之大、路之难找、钱之易花、太阳之毒辣、方言之古怪、馒头 之难咽。 半个月后,我说:“我们回公司吧。” “可是我们的资料太少呀,才这么几个城市?” “你是不是认为需要跑遍中国?” “起码三十个城市要跑吧?” “我累了,东西也够了。” “可是我心底没谱呢。” “你当然没谱,因为你不是我,如果你在子公司呆过,你就有谱了。” “我真崇拜你呀!” 我从这句话中得到了满足感,也滋长了被崇拜的欲望。 我晚上十二点三刻到的宿舍,第二天上午八点零三分曹总的内线就打到了我的 宿舍。 “已经半个月了,你有没有搞出点名堂呀。半个月后全国市场会议,我要拿东 西的,小倪。” “你起码也问问我身体好不好呀,曹总。” “问好不能解决问题,我现在可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帮帮忙噢。”我怎么 听他也不像副总裁,倒像一只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