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她勉强笑着:“有事儿吗?” “你情绪好像不太好?” “最近……挺累的。”她在掩饰。 安扬点头:“我也听到一点。” “听到什么了?” 他指指楼上,“说你搞突然袭击。” 她从鼻孔里哼出笑来。这已经不新鲜了。“省委组织部那边听到什么?” “没什么啊?我刚开会回来,就是换届的事,没有什么具体意向。” “也许他们不和你谈。”她相信一定是这样的。李明阳敢动她绝对不会不和省 委组织部通气。 “不———会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安扬居然一无所知,这太令人失望了。她摇摇头,“只是直觉。算了,先谈你 的事吧。”她想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安扬迟疑着,翻开笔记本。 自从韩胖子去了人大,常委分工就让她代管组织部。她抓住这个机会把安扬调 上来,让他管技术干部。本来这么安排只是为了自己工作上方便,因为政府这边常 常为了技术干部和组织部有矛盾。但安扬这家伙是个愣头青,长期受压制的人特别 有冲劲,什么话都敢说,跟谁都敢吵,而且精力充沛吃苦耐劳,果然十分得力。尽 管有时和她也大吵大闹,但毕竟关系不同。这样一来组织部长夹在中间就叫苦不迭, 说是这年头没文凭真受人欺负。去年中央党校办本科班,这个快五十岁的老头儿就 坚决奔文凭去了。组织部部长缺位,副部长不是常委,而她又是市长分不开身,这 样人家就顺理成章地把他们排斥在外,想拨弄谁就拨弄谁,居然趁她外出开会的时 候堂而皇之成立一个人事小组! 代表的组成,年龄,文化程度,参政能力都有新的要求…… “拣主要的说,材料留下我慢慢看就行了。”她有些不耐烦。 “你今天确实累了。”安扬关切地说。 “是累了。其实这些可以拿到常委会上去念。” “你是分管书记啊?”安扬的牛脾气又来了:“我不先通过你,可以直接向常 委汇报吗?” 她皱皱眉。是啊,他早已不是大学时代的安扬了,生活早已把他变成一块顽石。 邋里邋遢的一块顽石。而那个倪亚雄就是另外一种味道。尽管各有长短,毕竟优雅 一些的灵活一些的更让人愉快……可怎么会想起这些呢?不,不是那个意思。没有 那个意思。她只是希望身边有自己的人。 “你今天怎么恍恍惚惚的?”安扬问。 秘书进来问:“那批小车的分配方案您看了吗?他们等着你签字呢。” 她拉开抽屉,找到那张纸,签上名。可想一想又用红铅笔在卫生局那儿画了一 条横杠,打了个问号。这就是男子汉大豆腐啊,她忿忿地想,哪件事没有老婆的影 子啊,可还清高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这些男人们太让人失望…… 安扬说:“难道你连小汽车也要管吗?” “当然要管。这是政府采购物资。凡是财政花钱买的都归我管。小汽车我更要 管。我这个市长不能光靠骂人过日子。你说呢?”这就是权力,这就是让人既渴望 又厌烦的权力。你有权力给人好处,才有权指挥调动人家。 安扬恍然大悟似的:“那你还能不累吗?” “是啊,真想有人分担一点,”她捂着脸露出两只眼睛,呢喃着说,“特别是 这个时候……” “当然了,如果组织部有人参加常委会……情况就不一样了。”安扬突然结巴 起来,好像感到很不好意思,“那样你就轻松多了。不过,当然,现在怎么可能呢?” 他飞快地把话说完,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