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走了,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走进来,她明白。她失去他了。战斗中她 失去一个伙伴,断了一条胳膊。他们轻而易举就把他拉过去了。他们利用了她的失 误。他们太老练太狡猾了。 她堵着自己的嘴,差点把拳头塞进去。这就是人吗?这就是变化中的人吗?这 就是五年前的那个安扬吗?五年,他上来才五年,就已经成了这样。魔椅,这个人 确实坐上了魔椅。 “……我们是天生的叛逆者, 我们要把这颠倒的乾坤扭转! 我们要把这不合理的一切打翻! 今天,我们坐牢了,坐牢又有什么稀罕? 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我们愿——— 愿把这牢底坐穿!“ 多么简单幼稚的庄重,多么激荡人心的年华。那时她刚入学不久,而他已经是 三年级的大师哥了。那好像是一次诗歌朗诵会,他们认识了,而且是老乡。土建系 是她领头,她当时穿一件蓝色旗袍,脖子上是一条白纱巾,装成江姐模样。而水利 系则是他打头一炮。 不错,她是收到过他的情书。可那又怎么样?那什么也说明不了。她接到的情 书多了。那时学校也不允许谈恋爱,那时她还小得很。 不错,他们是叙过旧,而且感慨良多。不错,她是注意到他的眼神,她也承认 心里是翻腾过温暖,她也有着某种渴望,可这又能证明什么?人啊。 不,她并不保守,她也许会喜欢上谁,但这只能出于自愿。这种事只能心甘情 愿才会有意思。如果有,也不可能是他这种人。朋友就是朋友,她不可能满足朋友 的所有要求。如果因为这点不满足就翻脸,就来要挟耍赖,那么请吧,她永远也不 会被别人牵着走! “我们走。”她套上风衣走出去。 秘书小姐要哭出来了:“现在?” 她头也不回:“先去江堤,然后去福利院、发电厂、电信局、郊区渔民村。” 正在走廊上跟人胡侃的倪亚雄闻声跳起来:“太棒了,现在市长的位置在前线, 在第一时间。” 办公室立即行动起来。他们走到楼下,电视台的转播车也开进了大院。倪亚雄 马上建议,最好来一辆警车开道。陈启秀回头一笑。 他们的车队首先来到市中心,然后沿着最繁华的大街以中等速度一路巡视过去。 最前一辆车警灯闪烁,报警器雄壮,本来不多的车辆全部停了下来,为她让道。这 情形犹如战舰劈开碧波,铁铧犁翻开大地的胸膛那样,刺激得一塌糊涂。车里如果 再配一台大功率的无线发射装置就好了,能同时开几十条线路的那种,手机早就过 时了,她需要在车里召开可视电话会议。喂喂,陈市长吗?陈市长吗?四面八方都 在呼叫。我是,你们别急,一个一个讲……陈市长我顶不住了!真的顶不住了!好 吧,你给我再坚持十分钟。我马上就到。我就来了!但是一排排的红灯同时亮起来, 同时告急,同时需要她的搭救。她只好安慰他们,命令他们,甚至发火让他们自己 想办法。———这些奇思妙想简直令她透不过气来。 不管怎么说,她心情好多啦,这会儿她正顶着暴雨驾着狂风,威风凛凛率领一 支舰队投入了战斗…… 在偷情酒吧,几个老记围着倪亚雄在酒店里吆喝。 “苟富贵勿相忘啊。”他们喊道。 倪亚雄作豪放状:“咱哥们是什么关系?小看人不是?” 包房的彩电里正播出市长陈启秀视察灾情的新闻。女市长神情严肃地不时和灾 民握手谈话,她抱小孩的动作有些僵硬,但表情绝对真挚。灾民们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