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第八章主仆(1) 第八章主仆 (1 )造访者 “影姑娘,有人要来拜见芳华夫人。”守在外厅的侍女前来通报。 自从霓裳入宫,南宫夜松了口,让当初皇上调拨来的宫女可以留下。但他同 时也立下了苛刻的规矩——若霓裳在偏殿,那么宫女们最多只可到偏殿门口。若 霓裳在寝殿,那宫女们不可越过屏风。 偏偏皇上着迷于“她”的高洁孤傲,一揽子的要求都应承下来。 总算是少了穿帮的机会,可同时也意味着,霓裳的任务更重了。 比如此刻。 “知道了,让他在客室稍等。”霓裳扬声说。 南宫夜显然很享受这样的清闲,“正好为师觉得身子有点倦了,想要歇息一 下。” 霓裳看他懒懒的样子就来气,但也不得不撑起身子来往客室而去。 哼,他最好是废掉一身功夫,就在皇宫里混吃等死算了! 掰掰手指头,都不知她这短短几日来,接见了多少个居心叵测的皇子嫔妃们。 ——“芳华娘娘真把皇上挡在外面不准进?呵呵,会不会是做做样子,其实 早就暗通款曲了呢?” ——“听说皇上最近要重编兵制,影姑娘一定从娘娘那里听到片言只语吧?” ——“娘娘果真半个父兄都无,是从天而降的人儿?” 看着那些充满了好奇、揣测、八卦、猜疑的目光,霓裳就觉得没力。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回到以前,接手那些出生入死、勾魂夺命的任务, 也不要面对这些心思比衣服上的花纹还繁密的贵族。 但她再怎么头疼,还是得打起精神应付,生怕一不小心就落人口实,让人传 她主子的坏话。 不知今日又是哪个穷极无聊的人找来。 霓裳深吸一口气,放下那些心绪,踏进客室。 那人正背对了她,欣赏墙上的一幅古画。 伟岸的身材,器宇轩昂的风度,转过身时,一双桀骜自负的眼睛对牢她。 “七殿下久等了。”霓裳尽可能公事公办地招呼。 正要让侍女去准备茶水,却见他挥挥袖子,示意她们退下。 霓裳尽量心无波澜地看她们离开,“如果是要拜会芳华夫人的话,抱歉,娘 娘身子微恙,恕不能见客。” “哦?被父皇当个宝似的宠着,吃好的住好的,还摸不得碰不得。”七皇子 眼中有明显的戏谑,“都这样小心了还不安生?” 霓裳听出他话外之音,近日的待客经验已经将她磨练得不动声色,“许是水 土不服吧。七殿下的好意我替娘娘心领了,待娘娘好转,必会亲自邀请。” “够了够了。”七皇子皱着眉头,似是不耐烦她这样的制式态度,“本宫不 是来找她,我来找你。” “找我?”霓裳快速检视近来举止,应该……没有什么惹到他的地方吧?难 道他还要重提旧事? 七皇子见她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轻笑,偏偏不放她一马,“本宫来找 你讨一样东西。” 霓裳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还请七殿下直言。” 七皇子绕她走了一圈,方才笑道,“猫儿沾了贵人的光,进了宫,果然就学 了‘贵人多忘事’么——那黄绳儿系了檀盒里装的,别的皇子皇女妃子贵人都有, 怎么就单单我没有?” 霓裳恍然大悟,原来他说的,是南宫夜吩咐自己给每一宫主子送去的调香。 为表诚意,哪一宫都是她亲自送去的,单只有长清殿让她却步,因为她实在 不知如何面对那张脸,索性略过,原以为这种小事多它不多少它不少,且七皇子 一个大男人未必就记挂这小盒儿,没想到他还真的亲自来讨。 霓裳理亏,忙说:“最近事务繁多,挂一漏万,本说明儿就送去的,可巧七 殿下亲自来,奴婢这就去给您拿。” 说罢正要转身,却被七皇子一把按住,“看你吓的!不过是拿它起个话头么, 这样风雅物放我那儿也糟蹋了不是。” 霓裳不敢大意,“还是容奴婢去去就来。” “猫儿,几时起你需要对本宫这么客气了!”七皇子见她固执,不由心里气 怒,声调提高好几度。 霓裳欠身,“殿下是主子,奴婢怎敢冒犯。” “哦,以前你蒙着面的时候就敢了?”七皇子完全不掩话中的嘲讽。 ——果然不是为那香而来的,霓裳断了脱身的念头。来者不善,她只好慢慢 跟他耗。 “容本宫来猜猜你此刻的心思。”七皇子逼近她,伸手抬起她下巴,欣赏着 她眼中突来的惊慌失措,“‘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猫儿想必很懊恼吧?本来 做足了功夫肉身上阵,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让你娘娘做不成,却做了 娘娘身边的跟班?” 霓裳心知他对自己是一直有偏见的。也难怪,谁让她以前的所作所为都没法 解释得清楚,只能烂在心里? 此时此刻,若流露过分的强势或过分的懦弱,仿佛都可将他心头的火苗挑高, 霓裳索性让情绪平息,只用一双看不出任何波澜起伏的眼睛,跟他对望。 七皇子见她沉默,又笑着接下去:“不过,能够登堂入室,比起那见不得光 的偷儿小贼,已经算是进步。本届及往届历任后宫中,都不乏奴才变主子的故事 ——想必猫儿你都熟记于心,随时会得派上用场了?” 霓裳只觉一直这样仰着头,脖子有点酸。“没想到七殿下如此关心我一个小 小奴才的命运,除了说声谢谢,还真无话可说。” 七皇子再度碰上软钉子,不服气地用了点力,将她那张俏丽的小脸更逼近自 己,他沉声道:“猫儿,你和那些庸脂俗粉并无不同是不是?你始终觊觎着后座 是不是?” 其实霓裳完全可以挣脱他的钳制,但她一来不想在他面前暴露武功底子,二 来不想弄出太大动静,只期盼着他能速速离开。“是,我就是那么俗——你满意 了吧?” 反正,她要否认他也不信。既然他已经给她定了罪,认不认都一样。那她还 费什么口舌? 七皇子眼神复杂地盯着她,脖上的喉结一上一下急剧耸动着,仿佛在压抑内 心翻腾不止的暗涌。 霓裳知道这是两人拉锯战最最险要的一环,决不可以输了气势,于是也凝聚 起前所未有的坚持,同等地回敬他。 就在霓裳快要支持不住、瘫软投降的时候,七皇子却蓦的放开她。霓裳几乎 要跌在地上,还好扶住了桌子。 这么说,这一局终究是她胜了么? 但七皇子接下来的话让她惊讶。 “猫儿,你给我一点时间。”七皇子声音有些嘶哑,眼中跳动的两簇火苗则 昭示此刻决不平常的心境,“也许,你想要的,我可以给。” 霓裳扶着桌子的手一颤抖,桌上的烛台跟着一阵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