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你要先通过这个考核,这是流程。”云拓一身休闲打扮,大男孩儿一样坐在 工作台上,递给陶云漪一张表。 云漪接过流程表,点了点头。 “考核的评审全部是巴黎美术学院的老师,你要做好准备。”云拓表情严肃。 “嗯。” 一阵沉默。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老于说你没问题,难题在进了美院之后。”云拓嘴角 轻扬,“老于说,你还是要去巴黎美院锻炼一下,系统化地学习,弥补一下你的基 础。” 点头。 “你叫于老师老于?” “呃,是啊。”云拓愣了一下。 “他不生气?”陶云漪语气调皮。 “……”云拓不得不承认被问到了,“没见他有什么情绪啊……” “呵呵,我也这么叫他好了!”陶云漪考虑了一下,愈发觉得这么叫亲切。 云拓看女孩儿笑得一脸无害,低着头沉思一阵,笑意更深。 “走,跟我去书店!”他收敛笑意,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便站起身,他一向是 行动派。 云拓动作很快,不过刚到书店一会儿就拿齐了陶云漪需要的书,其中还包括日 常法语500 句、法语常用词汇句子2000条等等此类工具书。付过钱之后,把一大捧 书放到陶云漪面前,一一介绍起来。 “这个呢,每天背二十句,半个月日常交流就没问题了。” 陶云漪乖巧地点头。 “这个,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没事就拿出来翻翻,看多了就熟了。” “噢噢。” “最多半个月,你一定要学会日常法语,起码要能自己上街买东西、问路。” 陶云漪面露难色,翻着书一脸苦相。 拍拍她肩膀:“看见我这个大活人没有!”自从遇见陶云漪,云拓就老是被她 囧囧的样子逗乐,“不懂的可以问我啊!” 陶云漪抬起头,苦脸变笑脸,笑靥如花:“Merci !” 陶云漪猖狂地笑出来,因为在书店,不能笑出声,只能憋在肚子里,憋得好生 辛苦,只能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 云拓双手往胸前一叉,看陶云漪在别人好奇的目光里笑得像个小傻子,嘴角一 丝温暖不带愠怒的笑意。 “笑够了?”云拓低头看女孩儿黑亮的眼眸盛满笑意。 陶云漪一边困难地收敛一边点头。 “跟我去个地方。” 他们把书放回家。云拓带着陶云漪来到远离商业街的一处街巷,拐过好几个弯 寻到巷子深处的一家隐蔽的古董店。一进门,陶云漪就惊呆了:店面四周的墙壁上 挂满了大大小小华丽而破旧的灯饰,各种各样的木雕,一些来源于十七、十八世纪 的无名艺术家作品、巴洛克绘画、箱柜、器物……店内昏暗的灯光契合着这些老古 董的历史厚重感,让整个店透出一种耐人寻味的神秘感。 店主从里间懒洋洋地走出来,云拓熟络地上前和老板交谈,过了一会儿,又回 过头指了指身后正把玩着一座圣彼得木雕的陶云漪,笑着说了两句。 云漪受宠若惊般向店主欠了欠身,店主倒是笑得和蔼,直接走过来热情地给了 陶云漪一个拥抱。 不一会儿,店主从里间搬出一块脸盆大小的梳妆镜,镜框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繁复的图案让镜子显得华丽异常,看似来源于十七世纪。云拓接过镜子,礼貌地和 店主告别。 “记住这个地方,老于常会来这儿收藏些老古董,以后就由你来取了。” “你刚刚和店主怎么介绍我了?” 云拓神秘一笑,不回答问题,径直朝前走去。 云漪只能一阵小跑跟上去。 “诶诶,你倒是说话啊!”不死心。 “你猜,老于买梳妆镜干嘛?”云拓举举手中的镜子。 云漪眉头紧锁地思索了几秒,半信半疑道:“难道是给我的?” 云拓单手托着镜子,腾出一只手轻拍一下女孩儿的头顶:“笨!这还要想半天!” “喂!”恼了。 “所以啊,我跟Hubery说,你是老于的干女儿。哈哈。” 云漪突然停下脚步。云拓走出好几步才发现,回头不解地:“干嘛不走了?” “那个,这么说不太好吧,师兄,我们还是回去解释清楚比较好。” 听到这个,云拓终于忍俊不禁,在巷子口大声笑了出来。 半晌,当云拓缓过来,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云漪,我在老于身边呆了这么久,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说是干女儿,一点 也不过,要知道,老于从来不随便收徒弟,即使收了,也不可能待他们这么好,又 管吃住,又,”云拓抬了抬梳妆镜:“给他们买‘镜子’,他待你,恐怕是比亲生 女儿还要好了。” 陶云漪一时难以消化云拓的话,沉默一阵。 “我猜想,老于是想代他老朋友——你爸,照顾你。”云拓叹一口气,“你也 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好好画画就是了。” “嗯,我会的。”半晌,陶云漪低低地应道。 云拓将镜子搬回住处,径直来到陶云漪的房间,在梳妆台前比划了一下,然后 拿出工具箱开始在墙面上敲敲打打。云漪就负责在旁边给他递工具。 “阿拓你身手挺利索哈!”云漪左手一只苹果,一边啃一边观赏师兄做苦工。 云拓从板凳上跳下来,当头就是一掌。 “不许这么调戏你师兄我。” “噢,疼!!” “知道疼就给为兄我乖巧点!” “你不是说不允许我叫你师兄吗?” “适当的时候这个称呼还是可以接受的。” “师兄你还挺善变哈!” …… 不知道为什么,和云拓相处起来特别自在,好像两人已认识了很久。 陶云漪一边损着阿拓一边在心里暗暗地这样想。 手机突然响起来,从兜里掏出来,看一眼来电显示。 沉默。掐掉不理会。 还打。 继续掐。 继续打。 云拓在一旁看她突然脸色不对劲儿,又不接电话,一时只好转过身去继续忙活。 她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一愣一愣的。 …… 走到窗前,还是接起来。 “陶云漪。”他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好。甚至有点气急败坏的,一点不像他。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一声。 “把地址告诉我。”命令的口气。 “……” “说话!” 陶云漪也有点急了,转过头看了一眼还在忙活的云拓,才压低声音:“你要干 嘛?!” “算了,你不说我也能找到。” “别!” 他在电话的这一头,听到这一个字,脸上青筋突出。她到底是怎么了?要拒他 于千里之外吗?要这样划清界限吗? “我……我们……还是暂时别见面好了。”她心中坚决,到了说出口的话时候 却又忸怩起来。 他身边已经有了卢依眠,她再厚脸皮地凑上去,算什么? 她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挂了。 就这么挂了。 她盯着显示挂断的屏幕发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以前,隔着天涯。 以后,依旧是天堑。 知道听到云拓的一声低呼,才回过神。赶忙跑到云拓身边。 梳妆台前,本来云拓见她终于接了电话也就不再留意,一会儿之后又见她盯着 手机发呆,神情恍惚,一时没留意手边的锤子。 手指被划开一道长长地口子,鲜血汩汩往外流。 当事人倒是不在意,站在原地看陶云漪一声惊呼之后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医药箱, 然后忙活来忙活去。 真的是一脸探究地深深看着陶云漪。完全无痛感。悠闲自在地看血滴了一地。 干脆坐到了地板上。屈着双腿靠在柜子边,好整以暇。 陶云漪快速找出医药箱,看到云拓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着急,自己却一 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禁打趣道:“喂!到底是我受伤还是你受伤?怎么自己都不 知道着急?!” “反正有人着急,我急什么?”某人无耻地狡辩。 “……!”陶云漪反驳不成,只能无奈地笑看云拓一眼。 “把手给我!”陶云漪跪到云拓手边,语气已经不同来时的恭敬。 清理伤口、涂上药水、创口贴贴上、大功告成! 陶云漪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口。 …… 云拓不禁失笑。 “你还带急救箱出国?”云拓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急救箱里的药物。 “不然怎么应对现在这种情况!”陶云漪贴好创口贴,使劲儿拍了拍他的伤口。 云拓“嘶——”地一声,脸上却还是风轻云淡。 云漪正得意着,这边手就拍上了她的脑袋。 “这么迫害你师兄,是想篡位夺权是不是?” …… “我看你动作娴熟,像是以前常干这种事。”云拓肯定的语气。 “嗯……” 陶云漪一屁股坐到地上,突然沉默。 总是带在身边,怕他受伤。他总不太在意这些,她就随身带着,好在他需要的 时候,为他准备好一切。 那种小心翼翼爱着一个人的心情、关心他一点一滴不愿遗漏的执着、一直追随 他身边想要接近的憧憬……只要一只急救箱,就全部都一一唤回。 云拓看她眼神迷离,沉默不语,便也不再说什么,轻手轻脚地离开,为她把门 带上。 她那种深不见底的落寞眼神,他从未在别人身上见过。他奇怪,那样一个正享 受着花样年华、才华横溢又活泼开朗的女子,眼里怎么会有如此深的忧郁,好像把 整个尘世都抛在了心门之外。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