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过了几天的某个早晨,他们在森林里散步时,另一个问题爆发了。 晨雾散去,但是草及树叶上仍有晶莹的露珠,他们信步走到一条大约十尺宽的 小溪,一块大而腐烂的树干横跨其上,就像是座天然的桥梁。小溪的另一边有一大 片羊齿植物,中间还长了几朵野花。思敏兴之所至,打算步上桥去采野花。 育辰攫住她的手,阻止她走过去。“你要上哪儿去?” “我想去采那几朵花。”说着,一面指着小溪对岸的野花。 “你待在这儿,我去摘。” “为什么我不能去?”她皱着眉问道。 “因为那木头上面长满青苔,你可能会滑倒。” 她的心情开始往下沉,她知道他自告奋勇的原因了。 “可是你和我一样也可能会滑倒啊!”她转身走向树干,但是他还是照样阻止 她。 “思敏,不要。” 她转过头来。“说啊!快说啊!”她略微不悦的嚷着,似乎心知肚明他未说出 的是什么话。 “太危险了。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但是你不在乎自己会受伤,是不是?” “这是两回事,思敏。” 她抿紧着双唇。“是,是不同的两回事。你有两条健康的腿,而我没有。” 她瞪着他,等着他反驳,但是他没有。他只是一言不发的望着她。他的沉默无 疑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你可以放开我了,”她最后终于说道。“我不会再试了。” “你还要那些花吗?” “不要,它们好像失去了吸引力。” 他温柔的拂着她的脸。“不管你有没有两条健康的腿,反正,我决不会让你去 走那危险的木头桥。如果你能多用点常识,不要一味地滥用你的自尊心,你就会了 解我是对的。” 她已经知道他是正确的。“我实在很不愿意承认我不能做那些事。”她心平气 和的说。 “我可以了解。我非常在意你,思敏,我不希望你再发生任何意外。你在我一 生中的地位是无人可取代的。”他轻轻地亲吻她。“虽然有些顽固。”他俏皮的补 充道。 她叹口气,对自己的无理取闹有些自责。 “因为我的脚,使得我有点过度敏感。” 他的手轻轻在她的背部抚着,接着滑到她的臀部、两腿……“这也是很吸引人 的两条腿。” 胸中一股温暖油然而升。“可恶!育辰,我正试着要证明这一点。” “我也是。”他再度亲吻她,这次他的舌头不客气地探进她甜美的嘴里。 思敏已经忘了要证明什么了……她伸手搂住他的颈子,享受他的温存与爱意。 其它已经无关紧要了。 某日,思敏意外发现育辰的另一项嗜好。 她坐在厨房餐桌旁,正翻看着一本食谱。他走过来,从她的背后搂着她,关心 她在看些什么。 “牛奶糖、核桃软糖、棉花糖、太妃糖,行行好,光读这些标题,就会蛀掉牙 齿。干嘛净看这些糖果的食谱?” “我想用现有的材料,做点东西来吃。你正忙着打电脑处理公事,我如果不找 点事来做,会觉得有罪恶感。” 他的眼睛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 “这似乎是打发时间的好方式。”他的唇飞快地拂过她的脖子。“决定要做什 么了没?”他兴致高昂的问。 “还没有耶!”她也正烦恼着这个问题。 他从她背后翻着那本食谱,思敏却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我想你也该回去工作 了。” 他却自顾自的继续看着食谱。 “文修已经做完一件医药研究合并计划的案子,他要我审核一下内容。我看过 了,现在可有空得很。”他指着某一页说。“啊哈!就是这个了。” 思敏的视线往他所指的地方移动。花生糖?她把头往后一甩,仰看着他。 “你喜欢吃花生糖?” “除了你以外,花生糖是我最渴望的东西。” “谢啦!”她露齿笑道。“我很高兴我的评价还比花生糖高些。” “那你能不能弄点来吃?”他一副馋相的看着她。 “如果材料齐全的话。”她大声念着所需的材料。“砂糖,有。水,不可能没 有。奶油,也有。落花生,喔哦!” 育辰绕到她的面前看着她说:“我不喜欢听到'喔哦!馐鞘裁匆馑迹俊? “我没有花生,抱歉啦!” “文芳姨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打电话过去问问。” “你一定是想花生糖想过头了。如果文芳姨的店没有卖花生呢?”她一脸没好 气的说。 “任何一家商店都有花生的。” 她给了他文芳姨的电话,他立刻飞也似地冲进客厅。过了几分钟他回来了,而 且穿上了夹克。 “花生有着落了。我现在就去文芳姨的店里拿花生,不会去太久的。你先准备 一下吧!” 他离开以后,思敏开始纳闷,他竟然会对花生糖如此热衷。 这几天,她发现育辰不再隐藏他的想法和感受了。以前隐瞒不说的事情,现在 都毫不保留的对她公开。他俩在床上的亲昵关系似乎也逐渐扩散到他们相处的每一 刻。 她偶尔也会想,直到目前为止,他们都还未讨论过两人的未来。她并不想欺骗 自己,他俩可以永远照目前的方式过下去。但是育辰的事业在市区,而他的家人也 在那儿。所以,她要自己牢记一件事,那就是--他只是暂时住在这儿。 她企图说服自己,目前和他的关系只是一桩风流韵事。全世界的人们都有这种 经验,当恋情结束时,人一样会正常地活下去,而她也会的。她应该坦然地接受每 一天的到来,没有要求、没有承诺。现在能和他相聚在一起,这就够了。 当育辰回来时,他果然带回了一大袋带壳的花生。 思敏开始把水、糖等材料放入汤锅,然后放在炉上煮。而她和育辰就坐在桌边 开始剥花生壳。 “我们只需要两个茶杯的分量。”思敏边说边将一个大的量杯放在两人中间。 “为什么你对煮菜这么拿手,而你父母却连烧开水都不会呢?” 她耸耸肩。“我猜,这是生命的小奥秘。每个人的专长不一定都一样,”她抬 起头看他。“大家各有各拿手的东西。你也懂得如何烧菜,但是你爸爸也不一定会 埃”育辰咧嘴笑道:“我想像不出他对炉子发号施令的模样。” “说到这个,我最好去把锅里的水搅拌一下。”她走到锅子旁,拿了一支木制 汤匙在锅里搅拌。“你妈妈喜不喜欢煮饭?” “我不知道,家里有请厨师。” “你那两个妹妹呢?” “育欣和她老公家也有一个管家,而育莎现在还住在家里。”两杯份的花生已 经够了,他将装着花生的大量杯递给思敏。“换我来搅一下。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 会好?” “我弄几滴到冷水里,尝尝看。恩……现在还早。”她把汤匙递给他,然后站 到一旁,靠在流理台边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搅拌锅里的糖浆。 “育辰,文修告诉我他曾和你妹妹育莎订过婚,后来又毁婚了,是吗?” 他好奇地看着她。“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他待在这里的那天晚上,当你冒雨出去散步时,他进来画室跟我聊了一会儿。” 育辰又把注意力移回锅子上。“育莎跟我父亲争执了很久,但是他最后还是赢 了。” “你好像把这当成游戏。”思敏有些无法苟同。 “应该是比赛的成分大过游戏吧!当育莎带文修回家见我父亲时,我父亲却早 替她找好另一个老公人选了。其实,他不肯接受文修的唯一理由是因为文修并不是 他选上的女婿。” “我还以为父母之命的婚姻已经过时了。” “主宰操纵别人的生命是永远不会过时的游戏,政府就常常如此。”他讽刺道。 “那你怎会对你父亲的所作所为如此冷静呢?” “我不认为是冷静,我只是不参与其中,尽量置身事外,当个旁观者。”他盛 了一汤匙逐渐变稠的糖浆。“我还要再搅拌多久?” 思敏从他手中接过汤匙,然后倒了几滴糖浆到冷水里,糖浆在水里凝结成一个 球状。 “还太软。”她把汤匙再递给他,指导他。“再一下就好了,耐心点。” 育辰只好继续搅拌。“你确定这是做花生糖的方法吗?这东西看起来挺透明的, 通常我们看到的花生糖不是黄棕色的吗?” “没错,我再确定不过了。”她掏出一张糖果纸,把奶油涂在上面。“不要改 变话题。” “我没有改变话题,我正在谈花生糖。” “而我在谈你的父亲。” “思敏,我不想再谈论我父亲了。我宁可谈谈你我的工作内容或是天气……” 他再次盛了一汤匙的糖浆。“或是这糖浆什么时候会好。什么都可以聊,就是不要 再提我那老爹了。” 思敏顺从的不再谈论他父亲--虽然她很想。 她发现以他的父亲为话题相当吸引人。而且她对某件事非常好奇。 育辰的父亲已经替一个女儿完成终身大事,现在应该也正为第二个女儿安排当 中。就不知他会如何替他儿子安排婚礼了?很明显,对象绝对不会是她--叶思敏。 到了晚餐时,每件事似乎都理出头绪了。 “这就对了!”思敏突然大声说道。 这时候,他们正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育辰正高兴地咀嚼着花生糖。听到思敏 的话后,他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 “你对了。”他心满意足的说。“这真是不折不扣的花生糖。” “不是,我不是在说这个。”她焦急的说。“我终于想出来,为什么你父亲要 骗你我已经死了。” 育辰长长地叹息着。“思敏,不要管他了。” “我可不行。就像是看一个故事即将水落石出的时候,我怎能撒手!我终于有 了一个合理的推论了。” “好吧。”他一脸的莫可奈何。“把你的理论说出来,我洗耳恭听。” “你父亲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对不对?” “没错。” 她怅然若失地看着他,心想他还真是直接。既不作解释,也不发问,就只是以 两个字打发她。 “你不想就这话题多作讨论吗?譬如说,他为什么连机会都不给我就把我封杀 出局?” “不想。” “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难道你不打算说些其它的事?” “不很想。”这次有进步了,至少这次他多说了一个字。 思敏只好放弃了,其实,她也不愿意强逼他。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不告诉 她,其实是在保护她。想知道他父亲如此做的原因,除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外,并 没有太大的益处。伤害已然造成了,补偿远比打破沙锅问到底要实际多了。 于是,她决定把这问题暂时抛到脑后。 “你明天有没有什么计划?” 他讶异地瞪大眼睛。很明显,他并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转移话题,他还以为她会 继续追根究底。 “那要等我明天和文修联络过以后才能作决定。对了,你怎么回问这个?” “我明天要到台北一趟,跟艺廊的负责人陈先生谈一些画展的细节,我想你大 概会想和我一块去。” 他伸手拉她坐在膝上。“我们干脆玩它一天,晚餐在台北吃过后再回来。你觉 得如何?” “似乎不赖,希望文修早点打来。”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巧合地,桌上的电话在这时响起。 育辰拿起话筒,听了好一会儿后,他冷静的答道:“是,她在这里。”停了一 下,又答话。“她很好……雷育辰。”他报上自己的名字。显然另一头的反应变得 激烈,育辰很自然的将话筒从他的耳边移开了些。 思敏认出话筒里暴跳如雷的男声,连忙伸手接过话筒。 “爸,冷静点。”她说,但一点效果都没有,她只好让父亲发泄个够。虽然他 已经从舞台上退休了,但是叶世钦一逮到发表的机会,立即成为一个雄辩滔滔的演 说者。 最后她父亲终于停下来,喘口气。 思敏很快开口:“爸,我很好。”她与育辰的目光交会,并用坚定的语气说: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快就会回美国看你和妈妈……是的,我保证。” 似乎起了一些安抚的作用,父亲让母亲也说上一会儿话。母亲关心的是她的健 康,絮絮叨叨的一连串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好一会儿,她才得以挂上电话。 两个人都沉寂了良久。终于,外面的世界开始侵入他们的小天地,也开始增添 麻烦的事了。 育辰拂着她柔软的发丝。她抬起头,十分担心他对她父母亲的反应。 “我不会怪他对我发脾气,我在他心目中的评价一定很恶劣。”育辰心平气和 的说。 “他是在保护我,他们都是。” 他将她搂近些,离她双唇只有些微距离。“他们如果知道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事, 就会谅解了。” 她微启双唇迎接他的亲吻。思敏不禁想到,日后,他们俩势必得共同克服一些 难题了。 第二天,他们并没有照原定计划前往台北。 育辰一早便和文修讨论生意上的事情。而思敏正打算打电话告诉文芳阿姨,她 和育辰可能出去玩一整田。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声响起。 是文芳阿姨的店员林太太。她因为家里有急事,不能到店里上班,因此今天只 有文芳一人看店。 “你是知道你阿姨这个人的,思敏,她嘴巴上说自己能应付,但是今天有几批 货物要送来,而且今天是这个月的第三天,会有很多厂商来结清货款。所以我希望 你能代我的班。虽然我不想麻烦你,但我也不愿意文芳一个人忙得晕头转向。” “不必担心,林太太。我现在立刻就到店里去帮忙。” 挂上林太太的电话后,思敏便打电话到艺廊更改约谈的时间。 思敏回到客厅,向育辰宣布今天的台北之游得改在明天了。 “没关系,明天就明天吧!文芳姨的事比较重要。” 思敏很快的换上宽松的裤子和毛衣。当她从卧室走出来时,育辰也早穿上夹克 站在门口了。 “你不用送我,我可以自己开车去。” “我跟你一道去。” “育辰,你不必和我一道去,你会觉得很无聊的。” 他打开门。“反正我们早就打算一整天泡在一起了,只是地点由台北改成你阿 姨的店。我相信我在搬运物品方面可以做到和你跟文芳姨一样好。走吧。我想一定 会很好玩的。” 刚开始时,文芳竭力的婉拒,但是育辰和思敏根本不予理会。最后,文芳只得 让他俩分担些工作了。 送货的卡车到达以后,育辰忙上忙下的搬运那些货物到储藏室去,并且遵照文 芳的指示,有系统的堆叠起来。然后又帮思敏将售价打标在货物上,再一一摆上货 架。 当顾客要求替他们将货物搬到车子上时,育辰更是充分展现出他的体力。还有 人询问他各种产品的优劣点,他也都殷勤的讲解,或很老实的承认他不太清楚。 文芳和思敏忙着打收银机,或是笑嘻嘻地听着客人对育辰的品头论足,尤其是 女人。 当育辰将一位客人要的东西搬到店外时,文芳说话了。 “他一点都不像我预期的模样。” “那你以为他是怎样的人?”思敏一脸好奇的问。 “我以为他回是一个骄傲的花花公子。从他的衣着和车子,可以看得出来他相 当富有。他第一次来这里买东西时,我本来准备要送给他特大的卫生眼瞧瞧,但是 他不仅乖乖地接受我的责骂,还说他是为了当初铸成的大错来赎罪的,彻底地解除 了我对他的敌意。”她带着暧昧的眼光看着她的外甥女。“那他赎罪了没有?” 思敏看着育辰正走进店里,正耐心地听着一位客人说话。 “那不是他的错。” “他有没有说要在这儿待多久?” “没有,”思敏苦涩的一笑。“我并不指望明天或后天会如何。我只是珍惜每 一天的到来。” “恩,我倒觉得你大可以放心的将明天以后的时光寄托在他身上,我对这孩子 有信心。如果有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话,那人一定是雷育辰。” “我只希望我能知道他要做什么。” 终于到了打烊的时候,文芳坚持请他们到餐厅吃晚饭。育辰的车子太小,挤不 进三个人,因此他们坐文芳的车子。 文芳开车像是不要命似的,特别是以高速冲刺时,她仿佛觉得自己像是打不败 的巨人一样,连转弯也都以高速行进,根本不顾后座已吓得脸色发白的小俩口。 好不容易抵达餐厅后,他们吃了一顿美味的晚饭。 文芳席间不断称赞育辰,还说很多客人都很喜欢他。 育辰立刻拍拍胸脯,声称如果店里需要送货小弟,只消打通电话,他一定立刻 赶到。 他今天真的过得很快乐,这一天的生活和台北的生活完全不一样。同时也了解 了思敏为何会跑到这个小镇隐居。像她阿姨这么热心的人,并不会因为过度关心而 使人产生窒息感,而是当你需要她时,她才会适时出现的那种人。所以,如果他提 出要思敏和他一起回台北,他可没把握她会答应。 文芳在她的店前让他们下车。当文芳驶离后,育辰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阿姨是在哪儿学的开车?”他惊魂未定的问。 思敏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信不信由你,她可从来没发生过车祸,而且也没 有被开过罚单。” “哪有警察敢追上去拦她的车开罚单?我很敬重你阿姨的,思敏,但是,下次 和她一道外出时,一定要由我来开车。” 思敏咯咯的笑了开来。“你若抢得赢方向盘的话。” 回到她的屋子后,她把夹克挂起来,走向厨房。 “我弄点咖啡,让你的情绪缓和一下。” 他却一把将她拉到身边,紧紧地抱祝 “还有比喝咖啡更有效的方法。” 她被他一把抱起,惊喘着伸手搭住他的肩膀。 “真的吗?是什么?” 他抱着她朝着卧室走去,眼睛闪烁着欲望的火花。 “你。”他沙哑道。 第二天,他们出发前往台北。 育辰先送思敏到艺廊,再回自己的公司处理公事。他们约好下午一点再碰面。 届时是看育辰先忙完再去接她,还是思敏忙完后自己再坐计程车到他公司去。 中午十二点半左右,思敏便与艺廊的陈先生结束商谈,她打算直接搭计程车到 育辰的公司。 她坐在一辆计程车中,凝视着台北繁忙的交通。车辆拥塞,计程车司机显然失 去了耐心,他超入机车道,打算在红灯亮之前超越十字路口;眼看黄灯闪烁,但司 机仍加速油门往前冲。在越过十字路口之际,一辆右边来车也在这时快速的驶过, 就这样,右边的来车撞上了思敏坐的那辆计程车。 突如其来的撞击让思敏吓呆了,随之而来的一阵剧痛令她当场痛昏了过去。 思敏惊愕的瞪着突然“撞”门而入的育辰。 他脸色苍白,眼中有掩不住的惊慌之色。 “育辰,你怎么了?”思敏关心的问,显然不明白是她自己把育辰吓掉了半条 命。 育辰慌张的注视着思敏全身上下。他挤开助理医师,二话不说的紧紧地将思敏 搂住怀中,仿佛担心她会突然消失似的。 从接获思敏发生以外那一刻开始,焦急、惊慌、害怕、恐惧的心情全一一涌上 心头。这种害怕再度失去她的心情,是笔墨也难以形容的。 “育辰?”思敏直觉的回抱着他。 “先生,对不起,我得完成包扎。”医生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 “什么?喔,好。”虽这么说,但育辰仍文风不动,显然也没有放开思敏的意 思。“她的伤势严重吗?有没有受到妥善的治疗?全身都彻底检查过了吗?” 医生看着他,脸上带着笑意。“我们正在为她做'妥善的治疗'。你可以站到一 边吗?先生,好方便继续我们包扎的工作。” 育辰让开一点,但仍没有放开思敏。 医生处理了几分钟就站开了。“好了。只是一些擦伤,流了点血。叶小姐,你 的手可能会痛几天,不过很快就会好了。对了,伤口最好不要碰到水。” “看吧!育辰,我没事。” “我差点又失去你!谁说没事?”他激动的说。 医生瞪向育辰,显然对他的大惊小怪不以为然,然后他转向思敏。“我建议你 这几天不要随便走动,叶小姐。伤口虽然不大,但是休息一下没有害处。” “她会的。”思敏正要开口,育辰就抢先开口了。 “育辰。”思敏伸手抚摸他脸上紧绷的线条。“我真的没事了。”她柔声的安 慰着。 “我不能再失去你。我以为你知道。”他的身体有些发抖,一想起她在车祸中 被撞的景象,就教他险些失去理智。“我真的无法再承受失去你的打击,你明白吗?” “噢!我明白,我明白的。”她啜泣。“我们回家吧!你是开车来的吗?” “不,我做计程车。” 思敏是被育辰抱着离开医院的,他们一坐进计程车,育辰就把她拉到自个儿的 腿上。 “你是我的生命,真的失去不得啊!”他语带惊惶,显然还惊魂未定。他的眼 光丝毫未曾离过她,双手抚摸着她,仿佛要确定她仍好好地活在他眼前。 “我很好,真的。”她看到他眼中的泪光,她不禁再三保证道:“只是一些轻 微的擦伤,没事的。” “你可能严重受伤。”他沙哑的说。 “但是并没有呀!” 他把她拉近,整个脸埋入她的头发中。“不要再这样吓我了,再有一次,我不 疯掉才怪。” “我保证不会了。” 接下来的几天,育辰虽忙着工作,当仍不忘时时提醒思敏不要太过劳累。他强 制规定她一天只能画六小时的画,并且三餐要正常,晚上则要准时十点上床睡觉。 星期五的早晨,有清新的空气和普照大地的阳光。思敏一早就跑到文芳的店里 帮她填些报表。 育辰把大门打开,让空气流通些,然后埋首于电脑前工作。他瞪着荧光幕思考 着,要在这么远的地方处理公事着实有些棘手。目前一些重担都落在文修身上,虽 然他没有向育辰抱怨过,但育辰自知这对文修实在有欠公平。 如果他确信思敏肯跟他回台北,他今天一定会立刻动身的。但是……他重重地 叹了口气,按了几个键。他想,该是让思敏有个抉择的时候了。 此时,电话声响起。育辰起身去接听。 是他妹妹育莎打来的。 “育莎,你怎会知道这个电话?” “我问文修的。哥,爸出事了。” “什么?!” 过了二十分钟之后,育辰在文芳的杂货店停下车子,连车子都没熄火,他便飞 快地冲进店里。 思敏正在柜台工作。当育辰冲进来后,她抬起头讶异看到神情紧张的他。 “育辰,你怎么来了?” “我必须回台北,我已经替你打包好够几天穿的衣服。如果还缺什么的话,到 了那里再买。” 她靠在椅背上。“我能不能知道为什么我要去台北?” “育莎打电话来说,我父亲心脏病发作,已经送到医院了。” 思敏的身体猛然往前一倾。“那他现在还好吧?”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虽然她 不是很欣赏育辰父亲平时的作风,但他毕竟是她心爱男人的父亲。 “育莎也不知道。她只说他心脏病发作,正在加护病房急救。走吧!思敏,如 果我们现在立刻出发,中午之前就可以到达了。” “育辰……”她迟疑了一会儿,寻找适当的字眼。“你的家人这时候正需要你, 他们不会喜欢有个陌生人闯进去的。” “你得和我一起去。”他坚决的说。“你若不走,我也不走。” “就算我去,也只是无用武之地,对你家人没啥帮助的。” 他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思敏,你不走,我也不走。”他仍是那句话。 “育辰,好好想一想。你的家人本就反对你来这里,而且是我才让你放着台北 的事不管跑来这的。你想想,我这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不是自找苦吃吗?更何况, 他们这时候也不希望有别的麻烦发生。” “我们不能再分开了。你是我生命不可或缺的人,我的家人最好尽早接受这项 事实。” “我还有工作要做。”她找到别的借口。 “前天你才告诉我,这次的展览你几乎都已准备就绪了,所以应该可以暂时放 下你的工作。” 她再度试着说服他:“我阿姨的店里怎么办,我还得帮忙她啊!否则她忙不过 来。” “我可以的,而且该忙的也都忙完了。”文芳在走道上发言。 思敏看看育辰,又看看文芳,再把视线停在育辰身上。 看到她犹豫不决的模样,育辰再次坚定的说:“思敏,如果你不走的话,我也 绝对不会走的。” “育辰,”她试着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很合理。“你非走不可。你父亲有生命 危险,他需要你。” 他一脸严肃的表情。“那我的需要呢?思敏,你考虑到我没?我需要你和我一 道去。” 思敏陷入两难。她是很想照他的话去做,和他一道走,但是她也不愿意在这节 骨眼和他家人碰面。她再看看文芳,希望她给一点意见;后者只是一再点头示意她 去。 “好吧!”思敏终于下了决定。“我跟你去台北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