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可真是绝顶 姐弟两个嘻嘻哈哈扭打起来,之佑哪里是新颜的对手,没费什么工夫就被姐姐 按在地毯上动弹不得。他是识时务的俊杰,立即投降:“哎哟,姐,好姐姐,我错 了还不行吗?姐你学如爱因斯坦,智比诸葛孔明,武功高强,神威难测,东方不败 见了你也要俯首称臣……”新颜终于被他没边没际的满嘴胡言逗得忍不住松开手, 捂着肚子在旁边笑得打跌,“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这么一闹,倒是一扫一贯以来的阴郁。新颜发现似乎自从回来后,自己有些什 么地方不一样了。 笑够了,渐渐停下来,才发现之佑还趴在原处,眼睛盯着地毯上的某一点,不 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用脚踢踢他的腿,“装死啊?” “我有件事情想不通。” “什么事情?”新颜索性在他身边躺下,姐弟俩像小时候那样亲密。 “要我接受你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这样荒谬的事情不成问题,可是石大哥呢?他 曾经清楚表示他不相信有另外一个世界存在的,为什么他这么爽快就接受了呢?” 或许她的经历太真实,所以他不由得相信,这样的问题,新颜自然也无法回答, 只能暗自猜测。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本不相信,但是因为某种原因,所以表现出 相信的样子来。什么样的原因呢?她沉默地想,目光落在挂在门后的一件淡紫色的 羊毛短大衣上,那是石定襄送给她的,以补偿那天在教工食堂被茶水毁掉的那件。 “太客气了。”当时新颜这样说,却不好拒绝。 而石定襄微微一笑,说:“只要你喜欢就好。” 任何女性,听见这样的话,大概都会产生一种被宠溺的幸福感,何况对方还是 石定襄这样优秀且让人舒服的人。新颜当然不讨厌定襄,事实上从第一次见面,就 对他有一种莫名亲切的熟悉感,仿佛他们早就熟识一样。跟他在一起,也很舒服, 他是那种无论有多少人在场,都一定会成为众人关注中心的人,但是却从不会让别 的人觉得被忽视,或者觉得被他抢了风头。他脸上那种坦然镇静的微笑,能轻松地 博得每个人的好感。 事事以她为先,那么就算心存怀疑,却不反驳置疑,表态跟她站在同一立场, 也是可以预料的。只是他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心思难免过于深沉了些,虽说没有 危害到她什么,却总让人心里不舒服。 新颜深深吸了口气,想把这样的猜想从脑子里给清除出去,这样没有根据的胡 思乱想,对定襄不公平。应该是喜欢他的吧。新颜有些不确定,除了那种舒服的亲 切感之外,她心底最深的地方似乎在期待一种更深刻的感觉,那种只是想想都会觉 得刻骨疼痛,却像毒瘾一样绝望却美妙得让人无法戒除的感觉。怎么会有这样的期 待,她也不明白,就好像曾经经历过,只不过暂时被封存起来了一样。 自打回来后,她开始有一种习惯,把很多无法解释的心情、感觉、印象都归结 于两年前那次被遗忘掉的经历。所以自然而然,她会想,或许在那次的经历中,她 真的体验过这种蚀心刻骨的疼痛,或许那一次她认识了定襄在那边对应的那个人。 那么将这两种心情综合起来分析,她可以肯定地说,那一次,让她产生那种极端的 绝望却感觉美妙的人,不是石定襄。 “之佑,”她忽然想到一个特别的问题,“如果你说的每个人在那边都有一个 人对应的话,那么定襄对应的,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之佑的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唉。” 想了想又说:“大概是个很受尊重的人吧。” “哦?为什么?” “我猜的。”之佑眼珠子四下里乱转,“你看,你跟我是姐弟,我们在那边是 地位崇高的银凤朱凰,老爸在那边也是一堡之主,谈笑有鸿儒,石大哥也差不到哪 里去吧。” 新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自我感觉很不错嘛。” “不管怎么说,那样的世界听起来挺不错的,老爸只想做学问,白隼堡主就可 以不理世事,让管家打理一切,自己泡在那个超大的图书馆里;我希望将来能独当 一面,银凤就是凤凰城威名赫赫的人物。”之佑侧过身来,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 满脸坏笑:“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朱凰跟银凤并列,你的野心也不小嘛!” 新颜一时没有回答,脑子飞快地转着,心脏嗵嗵乱跳。之佑虽然说得漫不经心, 可是听在她耳中,却如一声炸雷,一下子把眼前浓重的迷雾震开大半。刚才那种只 要挖出心底某个角落,就能揭开许多谜团的感觉又回来了,“难道这就是钥匙?” “什么?”之佑没听明白姐姐的话,迷惑地问。 新颜翻身坐起来,脸庞因为兴奋而泛着红光,“就是你刚才说的话啊。”她一 边想,一边说:“如果每个人在那个世界都有一个对应的话,那么这个人跟那个世 界所对应的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呢?我们在这里是一家人,可是那边的白隼堡 主和银凤彼此显然没有什么亲近的关系,那么你说这联系是什么呢?”话说完新颜 就沮丧起来,太激动了,说的话完全语无伦次,“算了,说不清楚。” “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了。”之佑跳起来,眼睛闪闪发亮,“你是说,两个世界 的人之间的联系,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的希望,在那个世界对应的人身上实现。” “我就是这个意思。”新颜使劲点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种种经历在脑中不 停回放。除了埋头做学问的白隼堡主,意气风发的银凤陟游,她突然想到了那个把 茶水泼到她身上的食堂服务员吴妹,很明显,白隼堡厨娘伍味应该是她想成为的人 吧。 “这就对了,”之佑高兴地说:“那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就在于实现我们这些 平凡人的梦想啊。” 如果石定襄在场的话,大概会说这样下结论失之轻率吧。新颜微笑着想,立刻 联想到下一个问题,果真如此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从那个世界某个人身上,看到这 个世界相对应的那个人的野心呢?由此,更自然而然地想到,主宰那个世界的凤凰 城主,不知道在这边是个什么样的人,野心可真是绝顶啊。 “不通。”她摇摇头说,因为突然想到成为世界主宰这样的野心,大概不少人 都会有,可是凤凰城主却只有一个。而且,大概世界上没有什么人甘心居于人下, 那么那个凤凰世界岂不是就不会有底层社会了?这样社会结构残缺不全的世界,怎 么可能存在? 听了新颜的质疑,之佑沉默了。就算他再如何聪明,到底学识经验眼界都有限, 难以解释这样深层次的问题。“如果石大哥在就好了,他一定有更好的看法。” “那也只好等他晚上来了。”新颜不由自主看看表,“反正也快了。” 之佑怪声怪气地起哄:“等不及了,姐姐等不及了。” “你去死!” 新颜不理他,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对了姐,这么一说我又想到了一个问 题。如果我们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那个世界的存在就是被赋予了某种意义,那么 是谁赋予了那个世界这样的意义的呢?” 新颜转过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谁是那个世界的造物主呢?”之佑自问自答:“第一个提出那 个世界存在的,是达什,为什么会是他呢?他究竟是什么人,这点很可疑啊。我最 近正在研究他。” “哦?有什么结论?” “结论嘛,现在没有,只是觉得可疑啊。为什么他的那些画可以成为联通两个 世界的通道呢?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玄机?如果不是巧合的话,会不会他画那些画 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成为沟通两个世界的通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这么 做?还有,他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停一下,停一下,”新颜抬起手来制止他,“太多假设了,我们现在未知的 太多,已知的太少,一味凭假设推论,难免误入歧途,先放一放吧,一点一点来。” 之佑斜着眼睛说:“姐,你现在越来越像石大哥了。” “胡说八道。”新颜红着脸啐他,认真地想了想,说:“不管怎么样,这个达 什的确值得仔细研究。” “哎……”之佑大声叹息:“真想跑到印度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