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第七章激流(4) 看见他,我精神一振,不受控制地微笑起来,好像在我意识到之前面部肌肉 便作出了自然的反应。而菲拉斯也看着我笑着,他的笑容像太阳,顷刻在我身边 撒满阳光。 我走到他面前停下,眼睛却像是离不开他的面孔一样,所有感官都鲜活起来。 我真没想到,光是这样看见他,心中就涌起一股真真切切的喜悦之情,不过是一 天不见,竟真的像" 如隔三秋" 。 真是的,我这样子和一个陷入热恋的小女生有什么区别,想不到自己真的越 活越过去了,以前的日子真是白混了。我半是开心半是自嘲地想,伸手接过" 暴 风" 的缰绳。 我已经把傍晚和菲拉斯一起在树林里骑马散步当做每天的必修课。只有此刻, 才能叫我放下心中的一切块垒,什么国王,什么求婚,什么宫廷,都见鬼去吧, 在此刻,我就是我,我也只是我而已。 我只要感受挥鞭疾驰的快感就好;只要静静体味整个树林的甜美和静谧就好 ;只要看着天边变幻无穷的云霞,任心灵四处游荡就好……只要注视着菲拉斯, 把自己深深落入他的眼睛中,默默沉浸在他的目光里,伸手触摸到他,倾听他的 心跳声,呼吸他的呼吸,在他的怀抱里,感觉到他的强烈存在,然后确认自己的 存在,就这样……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毫无动静,国王也不传召我,求婚之事也无人提起,我每天仍 然照常去王后宫中拜访,去安妮罗琳苑中聊天,陪伴德·瓦尔公爵夫人呆坐几个 小时。生活好像恢复了正常状态,可我明显感觉到众人看我的眼神,带着压抑的 好奇,那是一种很想知道,却又不敢、不便明目张胆地用语言探究的尴尬。 我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毕竟两个王子同时求婚这样一件逸闻大事,各方面 都充满了的可供挖掘的谈资,偏偏却处在几股强大力量的拉锯战中。知事明理的 人都明白应该三缄其口,至少在表面上要维持住一种礼节,因为真正的贵族是绝 对不能枉加评论比自己身份高贵的人的,何况这次涉及的人物如此重大。 可是理解并不等于我就可以完全容忍,这样的结果就是在我身边形成了一种 诡异的气氛,人人都想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从我平常的言语中探听些什么,闪 烁其词的言语和眼神一经碰触就瞬间消散,让我觉得对他们连装假,连维持普通 的礼貌都很辛苦。我只能祈求他们自求多福,等哪天我的忍耐力到了极限,就别 怪我不给面子了。 依诺林骑士从百忙中仍不忘每日前来,言语之中也无其他,并不倚仗我的友 谊探听我的内心想法,甚至连求婚的事也没有多问,虽然我猜他从宫中了解的也 该差不多够了,但他的体贴真的让我很开心。 我们聊即将到来的大比武,聊擂台骑士,他充分满足我的好奇心,回答我浅 薄的提问。他欢快的语言,他幽默的讽刺,总是能让我平展烦躁的心绪,迸发出 欢快的笑声。那种感觉如果找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如沐春风。 可惜现在快乐对于我来说还真是短暂,事情一件件接踵而来,阿玛克尼亚公 爵的婚礼终于如期举行了。 像这样的宫廷盛事,正如我曾经对阿玛克尼亚公爵说的那样,我是没有理由 不参加的。可是,谁说我没有理由呢?难道我的心情就不能成为理由了吗?我为 什么要去参加这场所有人都等着看我表现的婚礼?我为什么要去参加" 他" 的婚 礼?然后碰见那些我不想碰见的人,说言不由衷的话?无聊,真是无聊透了。 婚礼的前一天照例是盛大的舞会和筵席,我抱怨归抱怨,却仍不得不乖乖待 在府中精心打扮。我心不在焉地看着镜子,任凭爱迪斯和众侍女把我的头发梳成 繁复的发式,然后在我头上、身上挂满亮晶晶的宝石。 等我回过神来,镜子里出现一位雍容华贵的丽人,我皱了皱眉,这些小丫头, 存心让我今天去抢新娘子的风头是不是?还嫌我这个" 话题女王" 麻烦不够多是 不是? 我三两下取下身上的珠串,白了爱迪斯一眼:" 拿那件浅蓝色的裙子来,还 有这些,这些珠宝,这些钻石,全部拿走。" 爱迪斯遵照我的吩咐替我重新打扮。我又让小侍女把头上的装饰全都拿下来, 打散头发,把前端的头发盘在脑后,其余的头发鬈曲着自然地垂在身后。 我从首饰箱中选了一顶镶着水晶和钻石的小花冠,一串水晶十字项链,换上 爱迪斯手中的浅色细纱长裙,踌躇了一下,又配了一对钻石耳环,最后望着镜子 里淡雅清新的形象,满意地点点头。 我一到场,顿时有无数打量的目光投了过来,幸好对此我早已习以为常。眼 光搜索一圈,找到安妮罗琳公主,便一路点头致意靠了过去。 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和安妮罗琳的谈话上,压根儿不去看周围的人和事, 也亏得我们的身份不比寻常,更亏了这些人颇有眼色,除了主人的礼貌招待外, 来故意找我们搭话顺便招白眼的人还真的是几乎没有,这种安宁状况一直得以保 持到筵席完毕。 舞会开始了,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抬眼向舞池中间看去,那里阿玛克尼亚公爵 和艾格拉丝公主作为今天的新人,备受国王恩宠,取得了领舞的荣耀。 " 今天不知道要跌碎多少名门闺秀的芳心哪。" 安妮罗琳在我旁边微笑着说。 " 谁说不是呢?不过,他们可是郎才女貌,一对佳偶啊。" 我说得情真意切, 难辨真假。 " 你……真的放弃了?" 安妮罗琳认真起来," 不要对我否认,我知道,从 以前起你看公爵的眼神就和看其他人不一样。" " 也许……" 我有些犹豫," 也许是因为他像一个我认识的人吧……" 我停住了,那边,阿玛克尼亚公爵的目光穿过人群投射过来,清晰而有力。 我转过头去问了安妮罗琳一句什么,避开这目光,却在心中沉淀下一丝不安。 难道是我的错觉吗?我分明看到那个人的眼神在那一瞬间中流露出来的东西, 那是叫做危险的东西。 " 瑟基?他怎么了?" 我抓住安妮罗琳后半句话,问道。 安妮罗琳瞪了我一眼:" 你走神走得太厉害了,我在跟你说瑟基向你求婚的 事啊。" " 我可实在忍不住了," 安妮罗琳继续说," 我想知道你到底对求婚的事怎 么想的?" 我就知道安妮罗琳会沉不住气来问我的,却没想到她挑了这个时候。 " 说实话,安妮罗琳,我对瑟基求婚的事情很意外," 我慢慢地,字斟句酌 地说," 不过我承认他这样做确实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你知道,我不愿意嫁到艾 尔文去。所以,我感激他。" " 至于最后……" 我笑了," 谁知道结局会怎么样呢?也许恢复原状也不一 定。至多……我也试试把王冠戴在前额的感觉。" 安妮罗琳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我的手,良久才说:" 蓝基娅,无论如何, 请你不要伤害他。他是真心爱你的。" 我心中一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复安妮罗琳这个嘱托,只是定定地望住她, 心中矛盾重重。 " 唉," 安妮罗琳叹了口气," 以前是因为阿玛克尼亚公爵,现在你又是为 什么呢?" 安妮罗琳看着某处,语调变得温柔起来,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果然 在人群中发现洛林公爵的身影," 我唯一的弟弟,亲爱的瑟基,虽然和我不是一 个母亲,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年纪最小,也最温柔善良。" " 我了解他,不是我偏心夸耀,瑟基头脑聪明,心地纯洁而高尚,对我完全 尽了一个兄弟全部的义务和责任。可是,你知道,像我们这种人,不得不随时面 对各种宫廷阴谋和倾轧。如果说我对萨克维撒王家还有什么牵挂的话,那也只可 能是瑟基一个人;如果说我走之前还有什么心愿的话,就是希望他能够得到应有 的幸福。" " 蓝基娅," 安妮罗琳看着我,仿佛要看到我心中去," 答应我,照顾他, 保护他,尽你可能地爱他!答应我,蓝基娅!" 我叹息一声,紧紧握住安妮罗琳的手:" 我答应你,安妮罗琳。你应该知道, 即使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 " 谢谢你。" 接下来,我们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直到安妮罗琳被国王召过去和阿玛 克尼亚公爵跳舞,我生怕国王又想起我来,弄不好又给我指定什么舞伴,干脆以 身体不舒服为借口一走了之。 回到府上,我的心情仍旧不能平静,一直在想着舞会上的种种情况,想着安 妮罗琳,想着瑟基。她把最心爱的弟弟托付给我了,而我竟然答应了!天啊,这 是个什么状况? 失眠,失眠,我努力要自己放松神经,明天还要参加婚礼仪式,我可不想戴 着两只熊猫眼出席,免得人误会我因为阿玛克尼亚公爵彻夜难眠。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直到夜深方才浅浅睡去。 第二天的正式婚礼仪式,婚礼在王家的朗布依埃宫举行。国王和王后以及满 朝文武官员全部莅临观礼。 仪式进行了一半,我便坚持不下去了,不知道是昨天没睡好还是怎么的,觉 得身体实在不舒服,但为了不失礼,我咬牙苦撑到仪式结束方才匆匆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