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风入松谁使二桃杀三士(4) 叙谈之际,蔡夫人对碧落温雅有礼,仿若不知昨天她闯宫之事。碧落自觉无 从提起,也便避而不谈,再闲聊几句,方才告退,却已对这据说百病缠身的蔡夫 人刮目相看。 人皆道张夫人容貌美丽,才华过人,巾帼不让须眉,方才大得秦王赏识,虽 未封后,却掌管后宫之事,甚至敢参与政事,对秦王犯颜直谏。但据碧落看来, 这蔡夫人虽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却同样对时事了如指掌,更对张夫人的压制和 猜忌心如明镜。若有机会,只怕她也会反击吧? 回到紫宸宫,慕容夫人让她坐下一起吃晚饭时,她自有一番百结心事,便是 看着黄澄澄甚是诱人的桂花酥也没什么胃口了。慕容夫人再三劝说,才吃了半块 糕点,喝了一碗清粥,依旧回房睡觉。她拧了块湿帕子盖在眼睛上,只怕夜间忍 不住又掉泪,明日那眼睛可就肿得像桃子一般,怎么也掩饰不住了。 眼见闲窗烛暗,孤帷夜永,欹枕难成寐。老天爷也似凑趣儿,至半夜时,竟 淅沥沥下起雨来。雨水滴在檐头和石阶,冷冷清清,把冬日透骨的寒意直渗到人 的心头,似连带着上腹部都被吹得抽搐疼痛起来。 许是着了寒气吧? 碧落想着,依旧抱着枕衾,只想迫着自己尽快睡着。 便是明天天塌下来,她也须得养好精神,才能去寻那补天之策。不论那计策 有没有希望,能不能成功。 忽而啪的一声,一处窗扇被吹开,嗖嗖的冷风伴了细雨斜斜地打了进来,浅 碧的帐幔立刻被吹得高高鼓起。一线寒灯顿时给吹得灭了,森森寒意透衾而入。 碧落忙起身急急去关窗,却觉行动之际,本来隐隐作痛的腹部,忽然像被捅 了一刀般锐痛起来,痛得她胃部一阵抽搐,酸液直往外翻涌,几乎要呕吐出来。 吃坏了肚子了? 碧落恍惚地想着,正要关窗时,却听到了外面一阵阵的喧哗吵闹。 似乎在宫内,又似乎在宫外,呻吟声,惨叫声,伴着近乎凄厉的呼救声,如 同冰雹一样打了过来,让她连打了几个寒噤。 双手紧扣着窗棂,犹未及听清到底是哪里传出的声音,房门忽然被急促地拍 响," 姑娘,姑娘,快起来,不好了!" 猛地将窗扇带上,碧落冲向门口,拉开房门,已见到青黛满脸惶急地在门口 跺脚,眼睛里亮晶晶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满得快要溢出来。 " 怎么回事?" 忍住腹部的抽痛,碧落慌忙问道。 "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 青黛一把拉住她往外拖着,一路走一路急急 说着," 夫人的两名贴身宫女,忽然便肚子痛得在床上打滚。我们闻声过去看了, 正要禀报夫人时,才发现……才发现夫人也不对!" " 夫人……怎么了?" 碧落失声问道。 " 也说……肚子疼……" 青黛急急地道," 也不知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夫人 不像两个宫女叫得那么惨烈,只是……似乎把晚饭全给吐出来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碧落忽然转到一边,猛地伏下身子,哇的一声,竟也吐了 起来。 青黛瞪着碧落,一时呆住。 碧落吐了好一会儿,才觉胸腹间松快了些,用帕子擦着秽物时,忽然看到了 自己的指甲。 幽幽的绫纱灯下,那本该粉白如玉的指甲,青中泛灰,如蒙了一层令人心悸 的黑气。 " 青黛!" 碧落蓦地叫起来," 有没有去请太医?" 青黛急急答道:" 已经去请了。不过……这,这都是怎么了?" 碧落眸光尖锐地凝聚起来,抬头望向廊外的天空,声音冷寒如冰凌交击," 有人下毒!" " 啊?会是谁?" 会是谁? 碧落也想知道。 这寒冷雨夜的天空,被院墙檐角分割为不成形状的一大片,黝黑不见底,如 巨兽的大口,随时仰首俯视,想要一口吞下眼前的所有人,所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