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干嘛要走?”宁馨儿一把揪住了我。“我们做错了什么吗?”她明媚的双眸
中写满了坚毅、倔强,带着一丝恳切、一丝期许、一丝勉励,紧紧的盯着我。
“你连绑匪都不怕,就那么怕旁人的流言非议吗?”她炙热、无暇的眼神仿若
晴空中光芒四射的太阳般,猛得推开了我即将关闭的心窗,瞬间把灿烂、温暖、和
熙的阳光挥洒到了每一处角落。
“好!”我坚定无比的点了点头,用力握住了她那颤抖、冰凉的小手,一字一
顿的大声说道:“我们一起去!”
恍然间,宁馨儿同样紧紧握着我的小手竟像团火一样炽热,直烫到我的心底。
她那兴奋的微微发红的娇靥,是如此的明艳动人、秀丽恬美。
我不禁又有些痴了……
这一顿饭是我有生来吃的最特别、最诡异的一次。
在举目环嗣、大庭广众之下;满目鄙夷、惊异、玩味的眼神,尖酸、刻薄、戏
谑的言辞中,我吃的泰然自若、心静神平、津津有味。
宁馨儿更是怡然自得的不停和我说着小笑话、讲着新趣闻,替我分担、消减着
愈来愈凝重、阴沉的压力。她那充满赞许、鼓励、欣慰的双眸,为我凭添了无尽的
自信和勇气去面对一切的艰难与险阻。
如果说,高天培给了我尊严的注释的话,那么宁馨儿带给我的则是尊严的体验
和权利。
“谢谢你!宁小姐!”当我们昂首步出餐饮中心的时候,我发自内心、语出肺
腑的对她激动的说:“没有你!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真的谢谢你!”
“没有哇!”宁馨儿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般,张开了
双臂向前欢快的跑去。“你不觉得很好玩吗?瞧着他们那些傻呼呼、直楞楞的模样,
好有趣哦!”随即撒下一片愉悦的娇笑声。
我快步追了上去,似要抓住那快乐、留下那喜悦、容入那欣畅般急切。
“对了!你刚才叫人家什么?”宁馨儿蓦然停下,仰起美靥,有些不悦的盯着
我问道。
“我……我叫你宁……宁小姐呀?”我急忙收住差点撞上她的脚步,被她看的
有些心虚的结结巴巴的仔细回忆道。
“什么大姐、小姐的!不好听!不好听!”宁馨儿使劲的摇了摇头、轻抬玉手
理了理些许散乱的云鬓、嘟起了樱红的小嘴抱怨道:“好像人家欺负了你似的!”
“嗯!你还是叫人家馨儿吧!”宁馨儿低着头,轻轻的折弄着衣角,迟迟疑疑
的小声道。“家里人都是这么叫我的!”紧接着似辩解般急忙大声道。
但她的头愈来愈低、声音愈来愈无力。透过低垂的发丝,依稀看到整张脸儿似
都红透了。
我傻呆呆的木立当场,任凭心魂激切的抨击着、跳跃着,却无能动移分毫。
“你到底叫不叫?”宁馨儿骤然抬起头,猛的跨上前一步,气鼓鼓的盯着我大
声威胁道。但她那有些闪烁回避的眼神却带着一丝焦急、一丝期盼、一丝羞涩和一
丝我看不懂的内容……
“……”我徒劳的空张了几下口,却怎么也发不出这几个简单的音节,嗓子里
似有一把火热的东西死死的堵住了一样。
“死木头!烂木头!臭木头!”宁馨儿轻咬着下唇,恼羞成怒的扑了上来,对
我左支右挡、应接不暇的身体,又拧、又掐、又挠的痛下毒手。
“馨儿!馨儿!好美的名字呵!”我在心里默默的念着,从未感到如此的幸福、
如此的充实过!
我在宁馨儿的穷追猛打之下,狼狈不堪的抱头鼠窜着先一步回到了教室。
尽管我在心中已把馨儿两个字呐喊、狂呼了千遍、万遍,却无法面对着她轻唤
哪怕一声。
教室里意外的挤满了人,俱都安静的坐着不发一言,脸上带着一种强忍着的古
怪笑容,默默的注视着我。
我连忙低头仔细的审视、检查自己的衣衫。试图找出一丝可笑的因头。
没有哇!虽然我的校服洗的有些发旧,但决没有一点污迹、也没有漏扣或错扣
纽扣哇?
但他们的眼光仍然执着的盯着我不放。
“噗——!”
有几个忍不住偷笑出声来,立即掩住了嘴巴迅速的趴在课桌上,身体不断的发
出难以遏止的颤抖。
“难道我的脸……?”我有些迟疑的用袖角擦了一下面颊。
教室里的笑意更浓了、古怪的意味更重了。
“喂!要不要来鉴赏一下鄙人的杰作!”一把嘲弄、戏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疑
惑。
我循声望去,一脸青肿、贴满邦迪的“包子”鲍梓良一副痞像的站在白板前,
得意洋洋的上下抛接着一管白板笔,正挑衅的斜视着我。
白板上赫然惟妙惟肖的画着一副画。
一只丑陋、委琐、龌鹾的癞蛤蟆正死皮赖脸的趴在一只高贵、纯洁、优雅的白
天鹅身旁恬不知耻的聒噪着。那只美丽的白天鹅似不堪困扰的昂起了高傲的头颅,
委屈、哀怨的扭向了一旁。
“哈!哈!哈!……”
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抵不住诱惑统统爆发了出来,教室登时从静极转至闹极。
一个个高兴的拍手跺足、前仰后合、欣喜若狂。
“难道你们的快乐一定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你们的满足一定要来自别人被
肆意践踏、侮辱的人格和自尊上吗?”我一张一张、挨行逐个扫过他们因过分欢喜
而变的扭曲的丑恶面目,最后牢牢锁定在乐的趴在讲桌上直不起腰的鲍梓良身上。
“你想要戏弄我可以尽管来!为什么一定要牵扯馨儿?”我一步一步、怒愤填
膺的逼向前去,心中疯狂的斥吼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怒火已燃炙到了最顶点;一股强横的热血逆灌全身沸腾、激荡不止;一股
狂虐的戾气轻易的撕破理智的屏障;拳头捏的咯吱直响;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声;双目暴射出嗜血的厉芒,直勾勾的罩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鲍梓良!
鲍梓良猛的后退几步、紧紧的靠在白板上、身体阵阵的战栗着,一粒豆大的汗
珠淌过布满恐惧、惊骇,睁的斗大的双眼;划过血色尽退、煞白如纸的脸颊;流入
咯咯互切的牙关。
所有人都惊呆了,平日里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木头’此刻竟像匹残虐的恶
狼、暴戾的凶魔般渐渐张开了狰狞、恐怖的獠牙,缓缓的步上讲台、慢慢的逼向猎
物。
没有人能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没有人能想的出应对的法子、更没有
人敢出面来阻止它的发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幕惨剧的上演。
胆怯的女生早已闭上了双眼,发出低低的饮泣声。
“这画画的不错嘛!”宁馨儿俏丽的身影骤然拦住了我的去路、挡住了我的视
线。
“我刚才是怎么了?”我的脑子忽现一片清明,煞时从暴走中恢复过来。“竟
像让什么东西附体般被操控了一切。但那澎湃的毁灭欲望却如此的亲切、熟悉,就
像自己身体原有的一部分般息息相连、血脉相通!”
我不禁一阵虚脱,身上冷汗涔涔而落,颓然的靠在了墙角上。
“只是少了一些意境。”宁馨儿冲我眨了眨灵动的双眸,一转身跃上了讲台,
劈手抢过鲍梓良手中被捏的有些变形的白板笔,认真的添起画来。
鲍梓良避过我的视线,偷偷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强装着一脸的无恙,像什么
都没发生过一样恬着脸,紧贴着宁馨儿故做风流的谦笑道:“原来宁小姐对我的画
也深有同感,咱们可真是灵犀相通、心心相映啊!”
年轻人的心里本就存不住什么,天大的事一转眼就会忘的干干净净。所以年轻
人总是活的比成年人开心、快乐!
有几个好动分子已耐不住寂寞,一边探头探脑的想一睹宁馨儿添的是什么画,
一边低骂着某某邦迪广告人,不长眼的杵在白板前挡住了群众的意愿。
教室里的气氛又逐渐活跃、鼓噪起来。
我暗自里叹了一口气,宁馨儿每次眨眼睛,准有一个人要倒大霉了。百试不爽、
从没有令观众失望过。
幸好这次不是我。
在一阵愈演愈烈的聒噪声中,宁馨儿一把推开了死皮赖脸的粘在她身边的鲍梓
良,连蹦带跳的回到了我身边,洋洋自得的晃着手中的白板笔,歪着脑袋淘气的说
:“怎么样!人家还画的不赖吧!”
画中凭添了寥寥数笔,意思竟大为改观。
一只高贵、纯洁、优雅的白天鹅无限眷恋、陶醉的依偎在一棵苍翠、挺拔的小
树旁,显得是那样的和谐、安逸。而一只浑身贴满邦迪的丑陋、委琐、龌鹾的癞蛤
蟆却不和时宜、大杀风景的粘在一旁,恬不知耻的聒噪着。
教室里顿时迸发出更加热烈、激昂的叫好声、鼓掌声和口哨声。
鲍梓良这时也顾不得什么形像了,一下扑到了白板上,提起衣袖全力擦拭起来。
一张伤药包裹下扭曲、变形的脸,竟和画中那只死皮赖脸的癞蛤蟆配合的的相得益
彰、博采纷呈。
台下愈加的乐开了花,能瞧见平日里称王称霸、为所欲为的“包子”这么狼狈
不堪的模样,可真是千年等一回呀!
一些平时受过“包子”欺凌的家伙们,更是卖力的拍桌砸凳、哄闹不已。
连外班的学生也被这震耳欲聋的哄叫声吸引过来一探究竟。
“喂!你别擦呀!”宁馨儿一个箭步跃上讲台,一把揪住鲍梓良的衣袖,一脸
认真的说:“这可是咱们俩灵犀相通的见证呵!擦了多可惜啊!”
“你……你……”鲍梓良玩命似的擦完最后一笔,一脸羞怒的狠狠瞪着宁馨儿。
“小辣椒!”他偷偷的瞟了我一眼,悻悻的走下讲台。
“这么棒的花名亏你想的出来!真是劳你费心了!”宁馨儿一把拽住鲍梓良,
满面春风着不依不饶的继续道:“可你的花名可就不那么贴切了!”
外班的学生这时也看出了点门道来,伙同着发出更大的哄笑声和鼓噪声,几欲
将教学楼的屋顶掀翻。
不好!“包子”的脸色已经烂的不能做烂了。要出事了!
“宁小姐!算了吧!”我急忙阻拦道。
“礼尚往来嘛!人家也帮你想一个吧!”宁馨儿充耳不闻,仍旧喜不自胜的穷
追猛打道:“瞧你一脸邦迪的模样,不如叫‘粽子’好了,而且还是绿豆沙馅的呦!”
她指点着鲍梓良脸上青肿的伤患处,吃吃的娇笑个不停。
“粽子!粽子!绿豆沙馅的粽子出锅喽!”
整个教学楼都山响着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如果这音量可以转化为TNT 当量的话,
其威力绝对能把半个海滨市给夷为平地。
鲍梓良的眼珠都绿了,精神已脱离了愤怒,濒临崩溃、暴走的临界。
“馨儿!别闹了!”我有些急了,再这么下去,非出大乱子不可!
宁馨儿这次意外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乖巧的回到了我身边,怯生生的看了我
一眼,吐了吐淘气的小舌头,柔顺的轻轻晃着我的手臂,小声试探着道:“不闹就
不闹了呗!干嘛生那么大的气呀!亏人家还把你画的那么英武、俊秀!”说着说着
竟有些哽咽起来。
但她那不时眨动的双眸里,分明流露着几许得意、几许狡慧、几许欣喜。
我一时说也不是、斥也不行,只觉得——头好痛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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