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如果沸腾的热血可以燃烧的话,那么即使再坚固的建筑也经不起这般煎熬早就
被融化掉了吧!
而私立玉堂学院的搏击馆居然能至今屹立不倒,简直堪称“奇迹”了!
在随后的几天里,“推土机”雷猛和“玉麒麟”尹天赐共同主宰了整个赛事,
掀起一浪接一浪的高潮将如痴如狂的观众淹没、刮起一股又一股的旋风将成千上万
双眼球吸引。
其它各校技击队的所谓精英、猛将们好像来此并不是为了竞争,而是专程赶来
尽心尽力的甘当陪衬、配角甚至小丑,兢兢业业着将雷猛和尹天赐的形像塑造、粉
饰的更加高大、辉煌!
他们即使再被蹂躏的惨不忍睹,亦无怨无悔的扮演好每一次珍贵的绿叶机会。
果然是一帮职业级死跑龙套的啊!
而每当下半场尹天赐出赛时,“冰霜仙子”林诗音与“小辣椒”宁馨儿绝对会
准时踏点的结束了声乐比赛,率领着各自亲兵前来助威、添兴!将场上本已浓烈的
化不开的炙烈气氛一次又一次的推向极至!
一时间,原本在玉堂学子、教员眼里避之不及、羞于启齿的搏击馆即刻变成了
人见人爱、喜闻乐现的香饽饽。随即又一轮愈加疯狂的胡萝卜加大棒的残酷购票战
争开演了!
此时那个当初被迫、屈怨着观看首轮比赛的唯一玉堂方人士;那个当初差点因
抽中上上签而对人生失去信心的组委会委员;更是每夜兴奋、激动的抱着那个曾被
悔恨的泪水侵透的枕头翻来滚去、彻夜难眠,再次用奔涌不止的笑泪将那个还未干
透的枕头继续凌辱到底!
整个海滨市的适龄学子都在同一时间讨论着同一个话题;一个单是想一想便不
能自已、心潮澎湃的话题;一个国家体委费劲心机也无法令新新人类们侧目的话题
——搏击!
“你知道私立玉堂学院举办的武术大赛吗?”
“你小子刚出土吧!真够文物级别了!是搏击!真枪实弹的搏击!哪是什么花
拳绣腿的武术可比的。”
“真的那么好看?劳驾帮我也买两张票!”
“说你是文物你还抖起土来了!我这票可是拼了老命才从黄牛党手中淘来的。
现如今可是防盗、防抢、防丢票,想买票!还两张!做你的千秋大梦吧你!”
“想不到咸鱼翻生的玉堂竟与名震天下的体校不遑多让,强的匪夷所思!”
“不仅比赛打的精彩,还能免费一览两位绝色的风姿,这票简直太超值了!对
了!你是林派还是宁党?”
“看来本界‘拳皇’的桂冠非‘推土机’或‘玉麒麟’莫属了。”
“依我看还是‘推土机’强些!”
“我觉得‘玉麒麟’更棒!你没瞧他每战皆是一招必杀吗!”
“外行终究是外行,你们当‘达人王’不存在吗?雷威一出、谁堪争锋!”
“可……可是玉堂的主将也还没有出场哇!”
“他?你居然还敢提他?那只是用来糊弄你们这帮‘初哥’的障眼法。你们到
底懂不懂拳?”
“没错!常言道:遣将不如激将!把尹天赐栓在一票垃圾身上,头上再垒上一
个超级废物,‘玉麒麟’差点没被气成‘青面兽’,还不狂展解数以证明自己的价
值、实力!”
“这玉堂搏击队的主教练也忒黑了点吧!不过,如果尹天赐斗不过雷猛,或者
战胜了雷猛却栽在了雷威手中,轮到那个废物‘木头’上场时又该怎么办?不怕让
人笑掉大牙吗?”
“你一根筋呐!那个‘木头’只是激将用的棋子而已,根本就没人把他当块料。
只要能把‘玉麒麟’的斗气激起来就算完成任务了。以玉堂搏击队这种素质的烂队
来说,能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是超额完成指标了。不管‘玉麒麟’最终是败在‘推土
机’还是‘达人王’拳下,只需要玉堂方宣布弃权就可以心满意足的回家庆功了。”
“闹了半天,那根‘木头’原来压根就是个摆设、幌子呐!”
就在满场观众乱哄哄的争论着“冰霜仙子”与“小辣椒”谁更迷人、漂亮;‘
推土机’、‘玉麒麟’和‘达人王’谁更厉害、威猛时,只有一个人忧心忡忡、焦
躁不安的想着别的事。
李葵!体校散打队主教练李葵!本应成竹在胸、意兴满满的李葵!
只见他正用那双被无数条香烟的性命所染黄的大手,死命的揪扯着荒凉的中原
大地上所剩无几的蓬乱稀发;一张铁青、肃穆、僵硬的脸上正瞪着一双布满血丝、
红的骇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一个人!
高天培!玉堂搏击队主教练高天培!本该奸计得逞、得意洋洋的高天培!
只见他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正心不在焉的四下打量着、漫
不经心的打着哈欠、竟还百无聊赖的丢了几个盹。
“假的!骗人的!”李葵在心中狂躁的怒吼着。
因为每当玉堂搏击队出战的时候,高天培的眼睛、那双懒洋洋的眼睛、那双蒙
蔽了所有人的眼睛,就会在李葵无微不至的严密监控下暴射出两道精芒,直勾勾的
定在一个人身上、一个任谁也想不到的人身上!
穆易!玉堂搏击队主将穆易!那个倍遭质疑、诟病满身的穆易!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李葵被这不可思议的结果惊的
惶措莫名。
但这残酷而可笑的事实始终不惟任何骇谔所动,稳如泰山般昭彰显赫在李葵面
前。因为无论“玉麒麟”在场上再如何的意兴风发、气势飞扬,高天培的目光根本
就没有因此转移过半眼、始终如一的紧盯着那个瘦小、赢弱、单薄的穆易!一动不
动!
“那个穆易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能让‘屠佛’这般人物如此介怀、注重?”
李葵目龇欲裂、全神贯注的审视着那个棋子、摆设、幌子!全然没有察觉到高天培
忽然冲他挽起的一抹诡异的微笑。
那个垃圾、废物、木头!依然略现畏怯的猫腰低坐着,依然木纳、谨慎着静静
的观看场中激烈的拼斗,毫无一丝可取之处、更无一丝秘密武器的意味。
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简直就如一部军用电脑;一部正高数运转的军用电脑;一部坚固、实
用、精密的军用电脑;一部没有感情、没有触觉、只有使命的军用电脑;一部无论
在任何环境、任何地域、任何情况下都能随时开动的军用电脑。
冷静!犀利!沉稳!坚毅!
冷静的分析着战争的局势、犀利的洞察着敌人的弱点、沉稳的部署着自己的阵
地、坚毅的攻克着顽固的堡垒。
如果再在这些特性上加一点目空一切的傲气!加一点君临天下的霸气!!加一
点愤世嫉俗的狂气!!!加一点强横无匹的杀气!!!!
那么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不正是……!!!
念到这里,李葵的身躯猝然不可自遏的剧烈战栗起来;一双手青筋毕显着拼命
的握着坐椅;一张扭曲变形的脸凄惶煞白、血色尽褪;一滴豆大的汗珠失魂落魄的
滚过鸡皮迭起、毛发俱竖的惊恐大地,慌张无措的隐入早已沁湿透底的衣衫。
那双眼睛对李葵来说太熟悉了,多年以来它无时无刻、无休无止的纠缠着李葵
;无论在喜悦时、在悲伤时、在兴奋时、在愁苦时、还是在愤怒时,那双眼睛都会
陡然跳出来狠狠的将他打倒在地,再次丢入恐惧的深渊;即使在梦里、在与心爱的
人缠绵的紧要时刻,它也从未放过他哪怕一次。
就这样,那双眼睛冷漠的拆散了一个本应幸福、美满的家;无情的将一个儒雅
温文的人改变的暴躁粗野;残忍的把一个年富力强的壮汉摧残成了一个气血渐衰的
垂垂老者。
十七年,整整十七年零八天!李葵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日子、那个一举将他打入
万劫不复的日子、那个彻底颠覆了他一生的日子。一切一切的苦难都是从那一天开
始的……
十七年,整整十七年零八天……
李葵依然还清晰无误的记得那一天发生的每一处场景、每一句对白、每一个细
节。太深刻了,深刻的就像昨天……不!就像刚刚……不!!它就在眼前!就在现
在!就在这里真实无戏的上演着……
那天的天空是灰色的,到处都呈现着一种混沌沌的气象。严酷的寒风把苍茫的
大地也给冻哭了,满地裂着口子呜呜的哭诉着。
那年李葵刚满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志存高远的年纪;正是敢战天斗地、叛
逆自我的年华。唯一能镇住他的只有一个人、他的授业恩师“烈虎拳”的掌门人、
名震华夏的一代宗师——王虎!
那天师傅早早的起身,一脸凝重的站在客厅等一个人,一个向他挑战的人。
“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向师傅挑战?他到底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呀?”那
时的李葵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可笑。因为在此之前有太多太多的狂妄之徒为了扬名
立万也来下过战书,但都无一例外的竖着走近来、横着抬出去了。
但师傅像今日这般紧张、严肃还是第一次,可惜那时的李葵满脑子都塞满了如
何向师傅请战、如何干脆利落的干掉对手、如何借机就此扬威武林!对此毫无察觉。
上午十时整点,那个人来了!那个下战书的人来了!那个不知死活为何物的人
来了!
他圆圆的、胖胖的、懒懒的踱进大门,就像一个闲来无事过来串门子的好好先
生般随意自然。
但李葵立时便意识到就是这个人!下战书的人!
因为他的眼睛!
那双与其略现滑稽的身型、比自己还略小的年纪极不相符的眼神!竟透射出一
股创天灭地、弑佛戮魔的狂傲、霸杀!硬生生的把李葵想要替师邀战、想要讥耻喝
止、想要一战成名的念头、心愿统统打的支离破碎。甚至连看都不敢看那眼神一眼。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那是高山仰止的神的眼神!那是戾虐无匹的魔的眼神!那
是一双绝不应人所拥有的眼神!那是一双根本就不应在人世间存在的眼神!
李葵二十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恐惧!一种发自内心、渗入骨髓的恐惧!一
种单是想一想都心胆俱裂、神魂俱散的恐惧!
“你一定要战?”
“一定!”
“为什么?”
“证明自己!”
“赢了又能怎样?”
“你怕?”
“……”
同样的对白、同样的语气不知在“烈虎门”的大厅前重复过多少次,熟悉的让
李葵连做梦都能倒述出来,而结果更是猜都不用去猜、想都不用去想,因为那样做
简直是对智慧、记忆的侮辱。
师傅一定会赢!师傅从来就没输过!且赢的光明正大、漂漂亮亮!且赢的气定
神闲、从容自若!
但这次的情形与往日不同、大大的不同!
李葵二十年来第一次发觉师傅竟迟疑了、竟畏却了。师傅身上那令他顶礼膜拜
的耀眼光环一霎间黯淡了,还原出一个残酷的真实:师傅也是个人、一个普通人、
一个平平常常的普通老人!
亦许在真正的神魔面前再伟大、再狂傲的角色也会被无情的打回原形,渺小、
低微、卑贱!
师傅出手了!师傅无奈的出手了!师傅走投无路的出手了!
李葵的噩梦亦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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