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节
能被一个女孩子所瞩目,绝对是一件值得纪念、快乐的事;要是被一个漂亮的
女孩子所瞩目,绝对是一件难以言喻、百感交集的事。
但如果,这个女孩子偏偏是个“大众情人”式的人物,而你又恰恰是个“眼过
即忘”的寻常之辈,那绝对会是一场灾难、一次考验。
随着馨儿大呼小叫着对我脸上的创可贴,和手上的绷带惊乍紧张时,我登时就
被方才还笑容可掬的众伙计,充满愤慨、嫉妒、悲怨,甚至恶毒的目光所包围、笼
罩。
“你还痛不痛?到底出了什么事?”茫然不知的馨儿心疼的轻轻触摸着我的伤
患处,哀怜的俏眸中顿时泛起一片水雾。
“是不是他们欺负你?”馨儿突然面色一沉,银牙轻锉、柳眉倒竖着指向身后
的众伙计。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我急忙拉住正要兴师问罪的馨儿,
没口的慌乱解释道。
这要是不赶紧拦住她点,任她由着性子闹将起来,可绝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你没瞧见她的眼中那噌噌乱冒的火星吗?
“是呀是呀!那段路没灯、很难走的,他摔成这样,我们大家心疼还来不及呢,
又怎么会欺负他嘛!”一时慌了神的众伙计,立即七嘴八舌的附和着替我瞒天过海、
欲盖弥彰。
馨儿眼珠一转,一会儿正色理论、一会儿语带哀求的软硬兼施、双管齐下道: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怎么还狠心让他继续打工?他都伤成这样了,你们就不能可
怜可怜他,放两天假总不算为过吧?”
这番话立时噎的众伙计口呆舌滞、面面相觑,直悔把话说的太满、毫无回旋之
地;直逗的旁观低座的众老人“嘿嘿”偷乐,就差拍巴掌叫好了。
“馨儿你别这样,他们也只是伙计,别再为难他们了。”我紧忙拦住还想乘胜
追击的馨儿,圆场解围道:“再说了,我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不信你瞧,一点都
不碍事。”我伸胳膊揸腿的卖力展示着。
跟她斗心眼子?倒不如买根麻绳去拎豆腐还容易点。她长的可是颗七巧玲珑心
呵,岂是我等凡夫俗子的小算盘可以度量的?你就随时准备着往坑里跳吧,反正再
睁大眼睛也是枉然。
果然馨儿高高的噘起了小嘴、凶凶的瞪了我一眼、狠狠的拧了我一把,又令我
心惊胆战的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随即打起了别的主意。
“你今天回去休息吧,反正老板也不会来,就由我做主了。”不知什么时候,
大厨刘师傅走进了厅堂,大方的特赦了我一天的苦劳。
虽然他贵为“人人居”二号人物,也是拿的住事、掷地有声的主。但他亦是除
了高胖子之外待我最刻薄、最严厉的主。
所以我很怀疑他突然大发慈悲的动机,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故事我可是听多了,
这背后一定有问题!
可是不等我再做任何推脱、搪塞,就被欣喜若狂的馨儿连声道谢着连拖带拽;
被满口保证即使烂嘴巴也不向老板泄密的众伙计连推带搡;在一群老不修的哄笑声
中惨被踹出了“人人居”的大门。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壮志踌躇的太阳,兴致勃勃的将热力过剩的阳光,尽
情的挥洒在一辆果绿色的跑车上,再意犹未尽的反射到了我身上,暖暖的、痒痒的。
“怎么又换车了?”我望着馨儿哼着欢快的小调,蹦蹦跳跳的跃至车门前,不
由得一愣。
尽管我不懂车,更不懂车的品牌、价值,但我仍极清晰的记得那夜馨儿开的跑
车,其颜色、款型与这一辆决然不同。
“快上来呀!你要是喜欢,人家借给你好了。”馨儿不由分说的硬将我塞进了
副驾驶坐席。
“等等!你好像还没到驾驶年限吧?会不会太危险了?”我忽而想起交警叔叔
那张肃穆、威严的国字大脸,心有余悸的劝解道。
“你不告密谁会知道?再说了,人家在美国跟‘恐怖天使’都敢飙车,滨海这
点地方,小菜!”馨儿一脸无恙的摇着小手,不屑一顾道:“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识
见识本小姐的厉害!”
不等我扣上安全带,馨儿就故意一脚油门,直接倒行甩尾、直插快行道。致使
措不提防的我,被弹撞的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刚才还为了我那点小伤紧张激动、这会却对我伤上撒盐痛下杀手,简直就是个
小妖女、两面派嘛!
幸亏有了霸猜昨夜的深层培训,我才没有被馨儿的车技惊出魂来。毕竟不是慌
不择路的亡命逃窜,任凭馨儿施展出全身解数,也只是在《交通规则》内仅犯了超
速一条而已罢了。
计管如此,也害得我冒了一身的冷汗,明知道就算出事也无能为力,但仍不时
的缩头闭眼着企图逃避些什么。直把馨儿乐的前仰后合,示威般打开音响放起了强
劲的摇滚乐。
真不懂为什么玩飙车的都那么喜欢摇滚?还都要将音量放至最大?霸猜是个疯
子倒可以理解,怎么连馨儿也爱来这个调调?这不是成心要我的小命嘛?
我不知道车子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车子跑到了那里、更不知道车子什么时候停
的,只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塞满了山响不绝的噪音、眼里涂满了五彩斑斓的线条、身
子仍不由自主的随机摇摆着。
你别笑我肉脚、菜头!坐惯了四平八稳的低速公交,是根本无法体会我此时的
良苦感受的。以时速百多公里在来往如织的车河里穿插抢行,可绝非以此速在宽阔
平坦、车辆稀廖的高速路上所能比拟的。
其刺激程度,就像把一个旱鸭子挟至高台,毫不怜悯的一脚踹入奔涌澎湃的壶
口瀑布嘛!
“到了!下来吧!”馨儿笑眯眯的捏了捏我麻木的鼻尖,突又虎起了小脸,在
我眼前扬了扬粉拳,凶巴巴的恐嚇道:“这回只是略惩小戒,要是以后再敢胳膊肘
朝外拐,哼!有你好瞧的。”
我的鼻子都快要气歪了,难怪她要这么折腾我,原来是记恨我在餐馆拆了她的
台,没有老实配合她的谋划。这……这妮子的报复心还真是不一般的大哇!
馨儿见我的脸色逐渐变绿,立即撒起娇来,抱着我的胳膊直晃;嗲声嗲气的,
直把我心口腻的发慌。逼的我连忙强打精神、装作无恙的迅速逃开了这温柔一刀。
想不道馨儿的家,竟是一座古香古色的中式庭院。 在我的意念想像中,最起
码应是光怪陆离的后现代式建筑,这样才能衬合她顽皮、百变的性格嘛!
跨过一道极高的门槛,在指导下走入一带曲折的游廊。其右边的墙上,有一方
方墨石,上面精工雕刻了文字。或是淋漓的行草、或是娟秀的楷书,但其上却都多
多少少的有一些不堪的涂鸦。
馨儿一边牵引着我、一边嘟着嘴埋怨道:“谁叫他们不放人家出去,没砸烂这
些劳什子,都算本小姐对得起他们了。”
我不禁摇头一阵苦笑,这里随便一方都抵得上普通家庭半生的积蓄哇!也就你
们宁家舍得让妳这么糟蹋。
好不容易走到了游廊的尽头,眼前豁然开朗。这儿四面是飞檐红楹,一侧是一
排亭亭而立的百十竿青竹,中间是一个流水潺潺的池塘。池上小桥曲折,直通主宅。
这时我已经转得有些晕头转向了,索性恍恍惚惚地绕过石桥,直入厅堂。
“不错吧?后院还有更多、更漂亮的,要不要带你去看看?”馨儿得意洋洋的
摇着我的手,满怀期待的偏着头,定定的瞧着我。
还有?天哪!就刚才走的那一路都够我大吃一斤了。要是连这才不过是冰山一
隅,那整个宁家到底该有多大呀?直骇的我双手乱摇着再不肯多走一步了。
“那好吧!下次再领你去玩!”馨儿说完,一把拉起惊悸未定的我直上木阶。
“诶!这么大的宅院,怎么没见一个保镖、工人?”我猛然想起平时紧随在馨
儿旁侧,怎么也赶不走的黑猩猩,不无疑惑的问道。
“老爸喜欢清静,一般没事都不让他们随便到主宅来走动。”馨儿说着眼珠儿
又骨碌的一转,神秘兮兮的贴在我耳畔紧声道:“你要是敢对人家稍有越礼,保证
从天上立刻冒出十几条彪形大汉来将你碎尸万段。”
“你要不要试试?”馨儿的娇靥愈靠愈近、略显急促的呼吸热烈的喷洒在我的
耳根、颈畔;馨儿的娇躯愈贴愈近,稍显混乱的心跳不懈的抨击着我脆弱的神经。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还在上面吗?”我拼力凝起理智,及时的绕过馨儿
的包围,快步越过径直向上而去。
我并不是担忧、惧怕她所说的什么碎尸万段;而是一想到在不为察觉的角落里,
有十几双眼睛正盯着我看,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胆小鬼!”馨儿急步赶上,戏谑的在我手背上重重的拧了一把。但她的手,
竟热的有几丝发烫。
“知道么?人家的房间从没有谁敢非请擅入。”馨儿一边推开一扇没有上锁的
房门、一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压低声道:“还没有一个男生进过这儿,就连老
爸也不例外。这儿可是男士禁区呦!”
我讪笑着挠了挠头,平静如常的退至一旁。
其实就算她不说,我也不会贸然进入的。毕竟那是女孩子的闺房,有太多的小
秘密是不为外知的。
记忆中,我还从未到哪个女孩子的闺房去过。如果硬要说有,也只是在童年时
去过茵茵的房间,但那时我们都还很单纯、幼稚,还没有性别、阶层之分,充其量
算是无意识的逗留过。
太遥远了,我脑中残存的房间影像,始终好似蒙着一层粉红色的薄纱,朦朦胧
胧的恍如自己编造的童话世界般虚幻、缥缈、不真不切。
“你怎么连一点为了人家冒险的勇气都没有?”馨儿极不乐意的将我猛的拽入
房内,“砰”的一声锁上了房门。
我做贼心虚般忙退至墙角,忐忑不安的四下搜索、检查着可疑的圆斑、小洞。
现在的监控设备可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的,就算是隔道墙也能照样窥探你的秘密,
这已不是什么天方夜谭了哇!
“真是根‘木头’,人家自己的小天地,怎么会允许别人随便监视?”馨儿唉
声叹气着捏住我的鼻子,轻轻的摇了摇。
说的也是!毕竟是保护、又不是软禁,怎么会连私人最隐秘的卧室都不放过呢?
否则还有什么人权、隐私可谈?和动物园里的猴子还有什么区别?
我不禁为自己方才可笑、不智的举动,深感羞愧、懊悔。
但--即使如此,除了自己残存的小窝,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不受觊觎的
呢?这又比坐牢能强到哪里去呢?
难怪历史上的暴君层出不穷,自小在这种压抑的令人窒息的环境下长大,有朝
一日,一旦得到绝对的权力,在任何条文、规则都不再能有效控制的情况下,难免
会发泄般做出些,常人难以理喻的种种耸人听闻的恶事来。
亦许--贵胄也有常人难以理解、洞悉的苦难、悲哀吧!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