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节
上苍造人何其不公!他既然能精雕细琢出个千娇百媚的夕颜,又为何要漫不经
心的随手捏出个我?
上苍造人何其公道!他虽然赋予了夕颜玲珑曲俏的躯壳,亦画蛇添足的为她镶
嵌了一颗毛躁、散漫的心性。否则,普天下一无是处的平凡人可怎么活哇!
随着客厅内一阵杂物倒落的声音,合着玻璃破碎的脆响,夕颜又一次发出了更
强烈的诅咒声和惊叫声。当然,又一轮“温柔”的摔打、踢踹声迭迭响起。
“又怎么啦?”我紧忙撂下半熟的面条,三窜两蹦的冲出了厨房。
只见客厅内本已被我收拾的差不多、规整的装袋垒放的垃圾,竟被不知所谓的
夕颜散乱的漫山遍野、土扬尘飞。比打扫前还要不忍目睹、恶劣三分。
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故意和我作对、借机惩罚我,还是天生不善料理家务,揣着
好心净帮倒忙。亦或,她和干净、整洁有仇,只有活在垃圾堆里才觉的自在、滋润
似的。
而灰头灰脸的夕颜正气势汹汹的立在肇事的茶几残骸上,脚下仍不住胡踢乱踹
着,仿佛这一切都是我设计她的圈套般委屈。
“妳……您还是一边歇着,让我来吧!”我连忙将她拉至一旁,阻止她再乱闹
下去。忍气吞声的再次扑向因重获自由而欢呼雀跃的垃圾。
夕颜见我居然敢闹意见,立马不乐意了。
“瞧你干的好事!”她一侧身拦住我,将一只被划伤的食指直戳戳的伸到我眼
前,凶巴巴的强调着我的罪行。
伤口破处不断的涌出殷红的鲜血,在沾满灰尘与玻璃碎屑的指尖蜿蜒爬下愈现
触目惊心。而她玉容惨淡、愁眉深锁的唏嘘声更添痛楚、娇弱。
我见状赶紧丢下手中的垃圾,也顾不得什么卫生、忌讳了,连忙将那只手指噙
入口中奋力吸啄着。
夕颜起先也不由得缩了缩手指,但在我怒目之下放弃了抵抗。任我吸血鬼般饥
不择食的狂吸一气。
妳当我爱吃灰尘、玻璃渣哇?就凭妳那股子邋遢劲,莫说在妳这儿找来医药用
品,就连妳有没有那些东西还是个问号呢!这要是不赶快处理,一旦被玻璃碎屑混
入或被细菌感染,那可就不是好玩的了。
还好!在我连吐了几口血水后,伤口已被我像狗舔的一样干净、血亦止住了。
可得恩不知回报的夕颜,竟歪着脑袋一脸古怪的凝视着我,丝毫没有哪怕一丁
点的感激之色。甚至戏虐的用那只劫后余生的手指,轻佻的逗弄着我的舌头。
我无比恼怒的甩开她的手指,刚想斥责她不知轻重时。一抹极其怪异、懔然的
绪念攀上心头。
虽然说是救人如救火、病急乱投医。但--我刚才的行为……有点……暧昧的
过分了吧?
思量下顿时气焰收敛了三分、腰板折弯了三分、脑袋耷拉了三分、僵直的舌头
连一分的话都说不出了。
可气的是,夕颜不仅不念我救死扶伤的白求恩精神,给予哪怕一丝虚伪的谢意。
反而忘恩负义的笑的越发得意忘形、狡慧诡谲了。
而她那轻轻含在丹唇内吮吸的伤指、嘴角挽起的那弯撩人弧月、不时闪动着湿
漉漉的探寻眼波,更将我逼入绝地、每一根毛孔都紧张、羞愧的张大了嘴巴喘个不
停。
还好!上天有好生之德!一阵焦糊的味道不失时机的救我于危难之中。
“面糊了!”我急忙乍乍乎乎的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逃回了厨房。匆乱中又
把好不容易才重新缉捕归案的垃圾,再次放虎归山,任其四散奔逃了。
我心有余悸的将糊面倒出,又下了一包新面。暗自打定主意,就算下次夕颜把
房子给拆了、把腿给砸折了、把嗓子给喊破了,也绝不再过问半声、探询半眼。
只可惜学乖了的夕颜乐陶陶的哼起了小曲,不再自以为是的充当环保先锋了,
不给我丝毫兔死狐悲、作壁上观的机会。
难怪现如今听不着有关“绿色和平组织”的消息了,都感情知难而退、一哄而
散了。也难怪!“绿色和平组织”本多女士,而女人又本多善变,没回身说怪话、
起老底,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当我将面端出厨房时,夕颜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餐桌前,专心致志的在尘灰满布
的桌面上涂涂画画的不亦乐乎。而她那只受伤的手指竟随意的用不知那里拉来的头
绳缠着,其上还调皮的打了个蝴蝶结。
有心思贪玩,怎么不见把桌子抹一把?我一面擦着餐桌、一面无奈的顿了口气,
将第二锅煮好的面推到夕颜面前。
本想提醒她饭前要洗手,但她那愈发意味深长、捉摸不定的眼眸,直瞧的我只
懂得将头一锅糊面囫囵塞入嘴里,堪堪堵下注定不得善终的建议。
自古忠言逆耳,好心招恶报的游戏我可不想再玩了。
或许是真的饿了吧!一碗普普通通的方便面,竟被夕颜吃的山呼海啸、矜持全
丧。不见半点女性应有的贤淑举止与优雅做派,更有甚还旁若无人般“嗯嗯呀呀”
的咂嘴不已。只把我瞧的呼不给吸、舌挢不下。
可这分明不堪入目、羞末体统的行为,在夕颜的夸张演示下,竟透薄出一种难
以言喻的浮浪不经、尽态极妍来,凭添数份命人心动神飞的野性、妖媚。
她的美,简直超越了时间、空间的规束,愈是放浪形骸、愈是风情流艳。
上天为塑造她,也不定翻烂了几车图鉴、加深了几圈度数、累断了几根骨头、
染白了几许鬓发。要是他肯拿出这万分之一的劲头来造我,我又何至于在尘世间沦
落至此呐!
如是这般的厚此薄彼,可以断定,上天必定是个荒淫好色的糟老头子无疑了。
“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头到现在还痛的晕晕乎乎像在梦游一样。”我见她吃
的忘乎所以,便借机装模作样的自言自语着、拐弯抹角的试图试探、提醒她:酒是
妳逼我喝的,万一我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也是妳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话虽这么说,但我的心依然跳的地动山摇、轰响不已,直把那一直垂头耷脑的
小象都惊醒了。还不明事理的竖着大鼻子一个劲的往外拱,火烧火燎的想要一探究
竟。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意犹未尽的夕颜懒洋洋的敲打着空碗,轻支香
腮、眯起俏眼、幽幽的反诘道。
我的脑袋立时像猝遭枪击般,颓然的扎进面前焦糊的面碗里,登时心如死灰、
眼前一片阴翳。
虽说圣人亦有云:食色性也!且如今世风日下、重欲轻诺。对于某些与时俱进
的人来说,“性”就如抽根烟一样简单、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对于另
一些固步自封的人来说,却是兹事体大、 性命交关的紧要问题哇!
而我,恰恰是深闭固拒、顽梗不化的翘楚级人物,一时悔怨百般、心脑交战的
至死不休。只可气那肇事的主凶--小象,却枉顾我的惨痛,骄傲的仰起得意非凡
的大鼻子,愈加飞扬跋扈了。
“好啦好啦!姐姐不会忘记赏你个大红包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个没完的夕颜,
一边喜不自胜的挤兑着我、一边欲壑难填般溜了过来,趁我魂思散乱之际,顺手便
将我残留约半的面碗给偷了过去。
不等回过神来的我再行劝阻、拦抢,她已经背转身去饥不择食般一扫而空了。
糊面要是都好吃的话,那么天下就不需要厨师这一行了。我望着夕颜艰难困苦
的咀嚼着、面上忍辱含垢般的表情、眼中逡巡不前的神色。无可奈何的空抬了抬手、
颓然的坐回原地。
“头一锅面糊了,妳还是吐出来吧!妳要是还饿,我帮妳再做好了。”我低着
头小声道。将她的空碗推至她面前,心里思量着还能到哪里去翻腾出点可以吃的东
西。
夕颜瞅了瞅我和她的两个空碗,没有吐出来,也没有发出一声抱怨。很是费力
的咽下、款款走到我身畔、温柔的掸落挂在我耳边的一缕尘絮。
“这是我吃过最好的一次。”她的声调低婉、平静;她的眼眸璀璨、迷离。
一霎间,空气顿时凝结在她所营造的旖旎幻梦中,温暖的叫人如痴如醉、舒适
的叫人恍若隔世 。
“那……那妳先上楼歇着,这里就交给我吧!”我紧忙跳入客厅纷乱的狼藉中,
执着的同无尽的垃圾大军做最后的殊死搏斗。生怕再有丝毫迟疑,便会永久的堕入
夕颜的巧笑倩兮间万劫不复了。
夕颜闻言“噗哧”一乐,变本加厉着故意用腻的发慌的声音叮嘱道:“那你什
么时候上来?不要让我等的太晚呦!”
说笑间她就那么娇慵的倚支在餐桌上,任凭一侧纤细的睡裙肩带悄然滑落,由
于娇躯前倾而愈现丰腴、可爱的那对红眼儿玉兔,跃跃欲试的企图从那最后一线低
矮的门槛内跳出来。
她那妙丽动人的面靥上,逐渐攀升起朵朵红霞,映衬的愈发娇娆、明艳。一边
半阖着星眸缥缈无定的端详着我、一边顽皮的挽弄着额前垂落的那缕青丝,直拨弄
的我心弦晃漾、无以自持。
而她那只受伤的手指,缓缓的划过莹润欲滴的红唇,执着的向下蜿蜒着、引导
着。最后停泊在那柔滑如脂,莹然如玉的峰峦间,信步游走、流连忘返。
在她不期然发出一声轻的不能再轻、柔的不能再柔、长的不能再长的无助般、
乞求般、蛊惑般呻吟后。我--脚下一软,一个跟头扎进了垃圾堆里,立时被不堪
缉捕、挟私报复的垃圾众将,凶相毕露、铺天盖地的掩杀而来,争先恐后的痛打落
水狗。
看着我在垃圾中狼狈挣扎、左突右挡也脱身不得的糗样,心满意足的夕颜愈加
笑的恣意放纵了……
当我在夕颜不时的挑逗、诱惑下,像个修真的道长、寡欲的阉人般,充耳不闻、
视而不见的打扫完战场后。偌大的客厅除了垃圾袋,再无有半件像样的傢俬还能残
存苟活了。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在夕颜软硬皆施下,指天盟誓的满口答应了无数条非常
人所能接受的屈辱条约后,才讨来大门的钥匙得以逃出生天。
而我的外衣--由于被呕吐物所污染,已被夕颜早就丢进斑驳的垃圾桶里,和
污秽、腥臭打成一片了。
幸好良心发现的夕颜恩赐于我的外衣比较中性,而此时天色也不容许好事之人
过多游荡、逗留。我一路上还算无惊、无恙。
可细一想想我都答应了夕颜些什么呢?!竟毫无一丝头绪,只有满脑子的不许、
不许、必须、必须,重重叠叠着山响、回荡着。
管她那么多呢!反正以后多长一双眼睛就是了。惹不起妳、还躲不起妳了?杀
人不过头点地!难不成妳还能追上家门不可?
可是--我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落入眼内的沙粒般,找不到、摸不着、去不掉,直硌的你咬牙切
齿、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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