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芙蓉如面柳如眉(65)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这样告诉自己:耐心一点儿啊。她还需要再做一段时间 的“小姐”,还需要再存一点儿钱来付明年的学费。之后她就要辞职了,她就要 跟那种生活告别了。她就可以清清白白地站在陆羽平面前,羞涩地跟他说:“陆 羽平,这个周末你有空吗?”她小心翼翼地、羞涩地、含苞待放地期待着这一天。 她一点儿没有想到对于陆羽平来说无论她有没有“出台”她都是一个“小姐”。 她历尽沧桑,却依然天真。如果她把她的恋情向任何一个朋友吐露过恐怕都会有 人来提醒她这件事,但是她固执地把它放在心里,她不能想象自己把这个秘密告 诉别人,她含着“陆羽平”这个名字就像一只牡蛎含着她的珍珠。她自己都没意 识到她渴望着一个奇迹,一个完完全全靠自己一个人完成的寓言式的奇迹。长久 以来她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孤军奋战。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这真像是张学 友唱过的一首歌,在那首名叫《情书》的歌里,他说“激情”是这样一种东西: “把人变得盲目,而奋不顾身,忘了爱,要两个同样用心的人。” 秋天的时候她发现他常常会去一家名字叫“何日君再来”的咖啡馆。这可让 她有点儿伤脑筋。要知道她是多想能常常过去坐着等待着他来发现她,或者是故 作惊讶地走上去对他说:“嗨,这么巧。”但是她不能那么做,那间店子的waiter 居然是她熟悉的小睦,而且那里的老板居然是她初中时候最讨厌的一个女生,他 们的班花夏芳然——记忆中那个女人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欠扁的模样。她不愿意 被他们认出来。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没有必要更没有资格在她和陆羽平的故 事里扮演任何角色。 被冲昏了头的小女孩孟蓝丝毫没有想到:几乎没有朋友的陆羽平为什么会突 然间如此频繁地出入一间咖啡馆;她更不会将这件事和咖啡馆里的那个美艳如花 的夏芳然联系起来。那段日子里她只是神经质地为自己辞职的日子倒计时,快了, 就快了,阳光一般清澈和灿烂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了。那段时间她容光焕发,眼 睛明亮,说话的声音和语调也莫名其妙地柔软了起来。那段时间她的客人们都打 趣她:“蓝蓝小姐最近保养得很好噢。”她妩媚地一笑,回答说:“人逢喜事精 神爽。” 快了,就快了。我是说结局就在她浑然不觉并且充满希冀的时候不动声色地 接近她。后来,很后来,当她穿着囚服替自己数还有多少天可以活的时候,她突 然想,那个时候,在她满怀喜悦地迎接末日的时候,她的弟弟——彬彬会不会在 天上忧伤而爱莫能助地看着她?或者说,他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淘气地、紧张地 像是看电影一样等待悬念揭晓,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女主角踩到了那个所有观众都 知道她一定会踩到的地雷之后会是怎样一副绝望的表情?说不定这个一向入戏的 孩子还会失望地说这个导演真是烂,暂时忘了那个女主角是他的姐姐。想到这儿 孟蓝苍白地、朦胧地微笑了。她宁愿他这样。 那一天终于来了。那是冬天,可是阳光明媚。她陪着两个在歌城认识的女孩 子逛街,她们逛了很多家店之后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学院路。一个女孩子指着“何 日君再来”的招牌说:“我们进去坐坐吧,我早就听说这家的咖啡不错,人家还 说这儿的老板是个大美女,我老早就想见识见识了。”另外一个女孩子打趣她: “你是不是跟男人玩腻了想尝尝‘蕾丝’的滋味啊?”她们就这样笑闹着走了进 去,小睦热情地迎上来,说:“三位美女想坐靠窗户的位置还是坐里面?”她趁 着这热闹悄悄地走进了洗手间,还好小睦没有认出她。她的伙伴们选择了靠窗的 位置,她一路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得到吧台里那个宁静的女老板。她像往常那样 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一副男人们很喜欢的略带单纯的孤傲劲儿。她端庄地坐在那 儿,梳着一个风骚的发型。暗红色的唇膏很适合她,她幽深的大眼睛慢慢地从孟 蓝脸上扫过去——她也没有认出孟蓝。孟蓝微笑着摇摇头,心想这个女人居然还 是老样子。就在这时候她撞上了另外一个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