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绯色泡沫(49) 望着一向挺直脊背走路的颜柏罕见地微微驼背,一副疲惫的姿态,宁霁的眼 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她受到了伤害,然后又伤害了别人。 伤害周而复始,像一个永远找不到缺口的圆,那么绝望而伤人。 颜柏推开咖啡厅的门时,马上就看到坐在窗边的情侣的争吵。 男生骂女生“神经病”的声音十分响亮,足以让一向冷静从容的女生憋红了 脸。那之后女生又说了什么,男生却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后来大概是听得厌烦 了,他扔下一张纸币就直直往门外走。 路过颜柏身边时,他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写满了挑衅与嫉恨。 他在吧台点了两瓶酒,然后在女生对面坐下。她正伏在桌子上,脸埋在手臂 里,似乎没发现面前的不速之客。直到微凉又湿润的玻璃瓶碰上她的皮肤,她才 后知后觉地抬起脸。 “我请客,别跟我客气。” “可我酒品不好。”崔若朝说是这么说,却温顺地接过了颜柏递来的酒瓶。 “再差也不会比宁霁糟糕,而且我早见识过了。” 他们有默契地没有问对方到底在为什么失意,即使隐约感觉到彼此的心情都 不好。他们只是不断碰击着酒瓶,然后笑笑,再一口干掉瓶里的酒。不知道的旁 人,或者会将他们错当成感情甚好的情侣。 因为这里是“橙色时光”,再不济也不会被丢到马路上睡一晚。所以他们喝 得很尽兴,就算明天怎样都没关系,世界末日也好,全球移民火星也罢。 喝到后面视线也开始跟着摇晃模糊,在颜柏不怎么清晰的视线里,他似乎看 到崔若朝开始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以只有她听到的音量嘟囔着什么。 他不敢靠过去听,直觉不准他这样做。口型做着固定的变化,每重复一次, 就有泪水或擦过她的嘴角或沾到她的唇上。 “喜欢你,好喜欢。” 他等了那么久也没有等到那个人说的话,面前这个女孩却像便宜大甩卖一样 不断地向他呢喃。 失去意识之前,颜柏甚至有了幻听。他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女孩哭着对他说 喜欢,那女孩一会是宁霁的脸,一会又变成崔若朝的。 被针刺的痛感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额头上,不管那个女孩是谁,他都想抱紧 她。 告诉她,不要再哭了。 他们曾经在这间超市买过两罐旺仔牛奶;他们也曾在那间早餐店吃了不下三 顿早餐;他陪她在贴满电影海报的衣服店买过一条裙子…… 出租车行驶过的街道她是那么熟悉,多少次,颜柏就牵着她的手和她说说笑 笑往家里走。可现在,看着那些熟悉的风景一点点从车窗外消失,她几次有冲动 喊司机停下。 跟到这里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这根本不可能是回崔若朝家的路。 眼看前面的出租车在十字路口往左拐了过去,宁霁面色枯槁,终是没有跟到 最后。十五分钟前看到的一幕还清晰地残留在她脑海里:她站在“橙色时光”对 面的马路上,看到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抱在一起上了出租车。 崔若朝将颜柏抱得那么紧,就像一只离开树就活不了的树熊般把脸深深埋进 他的怀里。而尽管带着人很难拦车,颜柏也没有松开自己扶着她肩膀的手。 那之后,她想也不想就跟了过去。 等她下车步行到颜柏家楼下时,屋里的灯已经亮起。她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一 瓶冰咖啡,就坐在花圃边,从婆娑的树影之间抬头凝视着明明是橘色却没有任何 温暖感的灯。 次日清晨,她看着崔若朝匆忙地离开后,才不急不忙地走进她尚算熟悉的大 楼,再从一个隐蔽的地方摸出了备用钥匙。 她还记得颜柏告诉她放备用钥匙的位置时,一边刮着她的鼻子一边坏坏地笑 着问:我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想到这里,不知怎的,理应被消化掉的咖啡的苦涩汹涌地冲上了喉头,她连 忙扶着墙,仰头深呼吸,才忍住呕吐的冲动。 房间的窗帘是暗色调的,拉上后透不进光,将小小的空间渲染成一个暧昧的 世界。老旧的空调发出杂音,闭上眼听,就像恐怖电影里绳索落下的声音。真亏 他在这样的环境下能睡得那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