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现在闺秀的心情是复杂的,仿佛一个没落的贵族妇女透过窗口看到屋内曾经属 于自己的一切被过去的仆人霸占了一样。她对碧玉又嫉妒,又要巴结,因为她很明 白:后悔和忌恨都没有用,现在只有想办法重新去努力争取幸福。她心中升起了一 线希望,可以靠一靠这个没长什么心眼的老朋友,虽然她更想靠老恋人,但她深知 自己不再有资本,自己和碧玉的身分地位已经倒过来了,自己是下岗职工,碧玉是 人人敬慕的老师;而且她不像碧玉那样天生丽质,碧玉虽然过了四十五岁,却风韵 犹存,高高的个儿,丰满而匀称的身段,显出一种高雅的富态,白净的面庞连一颗 雀斑都没有过,一颦一笑,甚至愁苦的表情都透露出一种娴静的魅力,如果她也离 了婚,肯定能打动那些喜欢“夕阳晚照”的男人。而自己呢!个子矮小,身材瘦削, 岁月毫不留情地在自己身上刻下生活困苦的烙印:背已微躬,头发花白,满脸黑斑, 额头已皱成“川”字。 闺秀总爱跟人比,希望处处比人强,做人中贵胄,但上天却偏偏开了个玩笑, 年轻时很风光很幸运的她,到了中年却处处不如人,而且灾难重重。所以她对碧玉 出奇地妒忌,她真恨时间不能倒退,如果能回到十八岁多好,一切重头再来过,那 她就决不会放弃树林。那么,她一定比碧玉会过日子,她不会像碧玉这样出来做什 么工作,她只管一心一意在家里把树林侍候得像皇帝那样,再也不想别的女人。唉! 唉!靠幻想是解不了渴的。好在自己有女儿,女儿是她的期望,是她塑造的第二个 自己,她要让女儿代她去实现梦想。女儿虽然生得不如那个茉莉漂亮,但也算个美 人,丁香在外貌上是让母亲颇感欣慰的,她继承了父亲高高的个子,五官却像母亲, 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也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最 主要的是女儿有一大优势——年轻,对女人来说,年轻是最大的资本。茉莉不就是 占了年轻的优势,做了树林的情妇吗?碧玉再怎么美,上了年纪也是残花败柳。树 林对她再怎么有感情,也会像吃饭一样,天天吃一模一样的饭菜,吃几天都会厌倦, 何况吃二十年。幸福之门仿佛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闺秀已经看到了它那诱人的光, 这一次,她一定要抓获它。现在只有一点让闺秀不太满意,那就女儿性格太软弱, 胆子太小,还得她费心调教。 其实闺秀对女儿的担忧是多余的,丁香在为人处事上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 的胆量和智慧,她那溜溜转的大眼睛很善于察言观色,她早已从母亲和碧阿姨的谈 话中嗅出了碧阿姨身上有钱的味道,也捕捉到了一道可钻的通向幸福的门缝,同时, 她看出碧阿姨不喜欢妈妈说话的方式和态度。 “碧阿姨,我很想有一份工作,我妈妈病了,住院费都难凑足,我去问我爸爸 要,他不但不给,还羞辱了我一顿。” 丁香眼里含着泪,瘦瘦的脸,显得确实可怜。 “好吧!你到酒店坐柜台计账,月工资八百元。每天在我到店里吃晚饭的时候, 你把账拿给我过目。做得好,我再给你加薪。”心地善良的女人看到别人有难处, 总想帮一把。 闺秀才明白,碧玉已今非昔比,并不想看自己的面子给女儿一份工作,反倒是 女儿说的话打动了碧玉。虽然她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但她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那,谢谢碧阿姨!您吃点白粥吧!酸菜送白粥,很开胃的。”丁香欣喜若狂 地说。 碧玉也感到肚子有些饿了,便接受了这个新雇的打工妹的白粥。 闺秀很高兴,女儿的工作有着落了,而且是前途一片光明。 碧玉自然不了解闺秀为女儿设想的光明前途是什么。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