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你在思念谁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有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这时我听见了潮湿月光的鼓声,它从半空泻下,淌入我的脉搏,转瞬间灼烧 了我的躯体。伴随着什么赤狐的哀鸣,混成了最凄楚的情欲。我手指充满激情而 温柔的解开蒹葭腰间系着薄衫的绸带,一道柔软的光亮从空气中流转而过,蒹葭 眼中那条破裂的彩虹再次闪现,其间的裂痕犹如一个永远无法洞悉的传说,隐藏 着让人动容而又疼痛的秘密。曾经我一度被这裂痕刺伤,为之痛惜,而此时它却 犹如带着某种魔法,吸引着我纠缠着我点燃着我,令我渴望无止境的深入,哪怕 是以永世的沉沦为代价。 于是我缓缓褪去蒹葭的衣衫,她柔软无骨依在我的怀中,紧贴着我胸口传来 心跳的位置。屏着呼吸,脸颊上燃烧着灼热的红霞,她洁白的身体犹如一片广袤 无垠的雪原,在月光下闪着幽蓝神秘的光亮,这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两只赤狐,它 们并肩行走在这片未被任何人踏足过的雪原之上,它有着同样纯白的茸毛,它眼 神阴郁而妖艳,它们时而远离时而靠近,时而奔跑时而驻足它们用茸毛摩擦彼此, 用呼吸爱抚彼此,用眼神缠绵用舌头给对方传达温暖。它们进入,颤抖,呻吟, 它们变得轻盈飞升并且燃烧并且快速崩溃和融化。整个世界在这个无比贴近死亡 的时刻开始分崩离析,旋转的风中混满了再生的树木和突开的花朵飞散成的粉末, 极乐时的哀鸣如根根银针,刺穿肌骨,转瞬间,它们开始了坠落,犹如翻过一个 浪头,向着深渊砸去…… 当我从急速的呼吸中拔出自己,我看见蒹葭像一团云朵般柔软无力的躺在我 的身下,在她的眼里,充满了幸福晶亮的泪水。 我拥着蒹葭,抚摸她腹部盛开的花朵,我说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 当我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时,我知道一切已经晚了。 蒹葭离开那天,天空阴霾的吓人,我的记忆中丹江的天应该是阳光明媚的, 阳光沐浴每一个毛孔,使他们自由地舒展。只是现在,天空没有一点生气,昏暗 的像一口黑锅,我害怕我哭出声来。 蒹葭坐上了大湮王的马车,去往皇宫,她坐在马车里不断张望,她期盼我的 出现,期盼我再把吻落在她眼中断裂的彩虹上,期盼我吹起世间最美的埙乐,触 动彼此心中无法到达的禁地。只是现在我躲在欢送的人群中,躲在内心世界的尽 头,如此渺小,我看着她离去看着那件狐裘大衣精致地将她丰满的骨架包裹,我 已经记不清她何时拥有了这麽完美的的一副骨架,在也不是那个初初未发育完全 的身躯,浑身上下散发出独一无二的女人香,再也不是春天一朵摇弋枝头等待呵 护的牡丹,她的神情如此绝决,仿佛命中注定一般,再也不会蜷缩在我的怀里, 忍我的指头上下游弋,再也不是我发誓用尽全力保护的妹妹,她即将成为大湮王 的王妃,即将躺在别的男人的怀抱被分享身体的秘密,即将被囚禁在龙泉府里, 永世不得逃离。 马车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勇气说一句蒹葭,祝你幸福, 我是个自私软弱的男人,哪里也到达不了,十九年我把自己封闭在狭隘的世界, 里面只有我的埙,只有那些寂寞疼痛的灵魂,只有那些无尽的荒凉蔓延,我摊开 掌心,我的掌纹纠结着另外一个人的命运,而那个人是谁,没有人说得清楚。 我一个人管理着埙乐坊,那延续了千秋万代的家业,我依靠在檀木桌上,轻 柔地抚摸着我的埙,那世间最理解我的乐器,有时候,想到年幼时爹娘共同制作 埙的情景,就好像用全身心的爱雕刻一块举世无双的汉白玉,那毫无杂质的白色, 遮蔽了我的眼睛。 我在半睡半醒中听见埙在歌唱,就算有一天时间上所有人都离我远去,它依 然会陪伴在我身旁,任我倾诉,他的声音像在天空盘旋的飞鸟低沉地吟唱,爹娘 的容颜在苍白的云朵后面若隐若现,双手紧紧相握,父亲的脸上被岁月侵蚀的痕 迹依然还在,母亲则依然是那个风化绝代的女子,白狐裘大衣将她完美地包裹, 这时候,我无法抑制的思念之情如潮水般汹涌,我像城外的堤坝,轻易地溃决。 在梦中,还有那个女子的身影记忆犹新,在河的对岸,她孤独站立,瘦弱到 令人怜惜,被单薄的绿衣锁包裹。我在炽热的阳光下看见她眼里的彩虹,只是残 忍地断裂了。我问她的名字,她笑而不答,用绿袖为我拭汗,那陡大的汗珠将她 所浸湿,变成透明。她无法回答一切问题,她被剥夺了如夜莺般歌唱的权力,在 我看来那是极其残忍的。我说我叫绵蛮,请试着唤我的名字,绵蛮。她不再仰望 苍白的云朵,真的张开了嘴,那些模糊不清的音节一下子清晰起来,她在唤我的 名字,绵蛮,绵蛮。我在她漆黑破碎的眼睛注视下,说请跟我回家,回家。后来, 她的身体开始飞旋,上升,躲在云朵的后面,消失不见。 到最后,我的梦境总是以一种异常寂寞的方式结束。我抚摸着埙,唤那个女 子的名字,我说蒹葭,我不要你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