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谁唾弃谁的美 谁的眼角触了谁的眉 谁的掌纹赎不回谁的罪 谁的笑容 谁的暧昧 谁的永劫不复 谁的百折不回 谁的尾戒束缚谁的手指 谁的蓝色妖姬灼烧谁的胃 谁咒骂谁买醉谁清晰谁妩媚 谁唾弃谁的美 丫头,娘会亲自去还这比情债,只是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人是自己学会 成长的,代价是遍体鳞伤的伤痕,我们的生命是一条单行线,任何选择无从比较, 坦然接受同时为自己的伤痕骄傲,才是终结。 娘在我似懂非懂的点头节奏中走入火海,脸上的表情如此绝决,她不回头, 一步也没有,火焰将她曼妙的身躯消融,消融,直至化成一屡青烟,一堆白骨。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我就是这麽一直站在山上的寺院看着, 不吃任何食物, 方丈偶尔出来,会读一段佛经给我,等待我的参透。 我只是双手合并虔诚地跪在地上向西方深深磕了一个头。 火是被瓢泼的大雨熄灭的,我再也支撑不住昏厥在寺院门口,浑身上下冰凉 只有头是滚烫,仅有的意识全托付给了梦境,梦中,母亲和一个面目模糊的男子 坐在一起吹一支埙,旋律悠扬,低沉。 我清醒以后站在被烧成灰烬的村庄前,每个人的尸骨都荡然无存,只有黑色 的粉末撒向大地,左边天空有一道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我服,我抚摸我的眼 睛,娘说我的眼睛也有一道彩虹,只是现在,残忍地断裂了,断裂处射进阳光, 灼烧。 我离开了庭燎离开了这个我生活12年的地方,是方丈在下山化缘的时候将我 带走的,爬山涉水,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穿越了多少个城市,终于连方丈也克 死异乡,我掩埋了他的尸体,坟上撒满了象征纯洁的莲花花瓣,然后继续上路, 行走,与任何人任何事不产生纠结。 娘说,感情是纠结一生的重负。 直到我遇见了他。 那湍急的河流阻挡在彼此之间,无法泅渡,那河流的声音,熟悉依旧,如娘 往日琅琅的笑声,感动如潮起,却已成为每日每夜萦绕耳旁的绝唱。 他朝我走过来,他流了很多汗,他说他叫绵蛮,请试这唤我的名字,我叫绵 蛮。 我的嘴只允许我发出那些模糊不清的音节,我在唤他的名字,绵蛮。绵蛮, 绵蛮…… 他的手那麽潮湿,如眼前河滩上布满的鹅卵石,他捂住我的嘴,他微笑,干 净的情欲流转,他说请跟我回家,回家。 十二岁那年我有了自己的名字——蒹葭,我成为了绵蛮的妹妹。 绵蛮喜欢一个人吹埙给我听,我们坐在天台,在他的埙乐下,我双手抱膝, 眼里断裂的彩虹与满天的繁星共舞,我想它们和我一样都是被遗忘的孩子,迷失 了方向,却依然很乖很乖。 那首埙乐的的名字就叫繁星,是绵蛮特地创作给我的,他放下埙,亲吻我的 眼睛,亲吻那有伤疤的彩虹,他说蒹葭,我一定要让你幸福,一定要。 那一刻,我差点掉下泪来。 十五岁那年,绵蛮的父亲去世了,他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我和绵蛮的母亲是 如此的想象,他将一件狐裘大衣放在我的手上,绵蛮说那是他母亲生前的遗物。 我们的手被放在了一起,有炙热的温度,他说你们万万不可互生情愫,必遭天谴。 这句话是我们不知不觉间产生了距离,绵蛮继续接手父亲的店铺,终日与埙 为伴,做埙吹埙,投入全部心血。 我只是读书写字,偶尔绣女红,图案改为蓼萧,是绵蛮母亲留下来的式样, 我总是对这个和我或者和我娘异常相似的女人充满无限好奇,我一直以为娘是独 一无二的女子,曼妙的身姿清晰的容颜不曾被时间的流沙所侵蚀。 每每坐在饭桌前,彼此也是各怀心事,他会将一些志同道合的客人给我,我 只是微笑,不做声,夹一块肉给绵蛮。 绵蛮不断有新的作品出炉,他是和埙融为一体的男人,我总是成为他第一个 听众,夏日秋日的天台,微微泛起凉意,悠扬的埙乐夹杂着窗外虫草的低鸣声。 我们经常去那片河滩放风筝,天高气爽,云淡风轻。 尽管无法用言语沟通,但多年来形成的默契让我们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孤单的 个体,因为始终拥有对方的陪伴,飞快流淌的年华中,我们紧握手中的璀璨芳华, 并在其中渐渐成长,渐渐成长。 十八岁那年,我拥有了一个梦境,且经久将我缠绕。梦中我看见一个女人模 糊不清的容颜,我伸手想触碰,可最终还是如烟雾般弥散,还来不及细细察看。 我强迫自己每天记住一点,哪怕是一个棱角,一个微笑,一根头发,我将它 们拼凑在一起,我害怕它们就这样消失。 绵蛮已经很久没有创作新的埙乐,他把埙放进了绸缎包裹的盒子,只是偶尔 地抚摸,这是我不经意间从他房间经过时捕捉到的。 一天晚饭他告诉我,蒹葭,等你把那张容颜拼凑出来,我就创作出世间独一 无二的埙曲送给你。 七七四十九,我整整拼凑了四十九天,才将那张容颜完整地拼凑起来,那个 笑容深深牵动着我的生命。 那是娘的容颜,风华绝代的女子,眉心有一颗滴泪痣,嘴角有特定上扬的弧 度。 而绵蛮说那是他母亲的容颜,美若天仙,沉鱼落燕,闭月羞花。 别人都告诉我那画中人正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