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以卵击石 黄天佑踱回到沙发前坐下,俨然一个不可违拗的长官,他向脑后梳理着白发下 令:“你们把他给我拖走!留两人登记一下砸坏的东西。”两个民警架住了魏发财, 那个铁钩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魏发财挣扎着问:“黄恩禄成心把俺儿子的 车挤翻了,这件事你们管不管?”一个胖墩墩的民警说:“翻车属于交通事故,不 归我们管。我们只负责社会治安。你的行为触犯了法律,跟我们走一趟!”说完向 另一个民警挤挤眼,二人把魏发财拎得离了地,拖出了屋子。 魏发财知道斗不过黄天佑,车被黄家挤翻了,即便归了交通队官司也打不赢。 反正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豁出去吧,要不然到了阴间无颜去见惨死的爹。他一挺一 挺地挣扎着,肋下犹如刀绞疼得眼前直发黑,出了一身虚汗。他想向民警分辩,但 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骂黄天佑,喉咙如同被一只大手掐住了,只能张嘴,发不 出任何声音。他的鞋掉了,被拖到了大门外仍光着脚一挺一挺地挣扎。这当口,继 家和冬梅赶到了,高喊着扑上前,用力推开民警,搀起了魏发财。继家见爸爸浑身 是汗,直打哆嗦,心疼得唏嘘不止。冬梅气愤地质问民警:“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 一个上年纪的老人?你们家里就没有长辈吗?”胖民警说:“我们这是执行公务。 他平白无故闯进黄委员的家里,把东西砸了个稀里哗啦。对这种人必须绳之以法, 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多大岁数!”丝毫没有可以通融的余地。 黄家小楼坐落在魏家庄的广场旁,平时就很热闹,此刻正是人们回家吃晚饭的 时候,过往的行人很多。大家见警察抓人,纷纷驻足,围在黄家大门口观看。继家 说:“他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闯进黄家砸东西!”冬梅质问:“你们就这样抓人? 问清楚了吗?”民警很没有耐心,说:“必须先制止他这种过激行为,至于事情的 起因,等到了派出所,一定会审问清楚的。”说着又要动手。继家压不住火了,往 外搡了胖民警一把吼道:“不问青红皂白就抓人,你们还讲不讲道理?”民警也急 了,警告道:“现在可是严打期间,你敢妨碍我们执行公务?那就连你也一块儿拘 起来!”双方正僵持着,魏发财出事了。 魏发财浑身乱抖,说不出话。大儿子、二儿媳妇和民警越闹越僵,他只觉得耳 边“轰”地一声就什么都听不见了。这时那个重复过无数次的,真实却似虚幻的场 景又浮现在他眼前了———鲜血,已经染红了爹那颗白发苍苍的头颅,继而又分成 了许多条血道子从额上淌下来,淌得爹那张憔悴的脸好似画符一般可怕,顷刻间, 那些血道子已连成了片,爹的脸完全被鲜血蒙住了,可那双悲哀、绝望的眼睛正透 过血幕凝视着他,并且在渐渐地放大,向他逼近着……魏发财声嘶力竭地喊了声: “爹呀……”便失去了知觉。继家和冬梅再也顾不得与民警争执,大喊着:“爸爸, 快醒醒,您老怎么啦?”冬梅边哭边对警察说:“你们太欺负人了……”两个民警 知趣地退到了一边。在冬梅的帮助下,继家赶紧背起老人向村卫生所跑去。 卫生所的日光灯中间一段虽然还在发光,但始终忽忽闪闪,时刻让人担心它会 突然熄灭。惨淡的灯光下,魏发财的脸显得愈加苍白了。他一动不动地仰躺在病床 上,紧锁双眉,闭着眼睛,鼻孔里插了氧气管,手背上打着吊针。半个钟头过去了, 他仍然没有要苏醒的迹象。屋子里很安静,继家和冬梅守在病床边,心里装着同一 个可怕的预感,焦急地注视着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