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脚步沉重 眼子提醒继业:“如果把这7000块钱还给灵子,她会多伤心你想过吗?” 继业无言。眼子接着说:“她总念叨,一想起你日子过得不富裕心里就不踏实。她 还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些年你也挺不容易……你听人家这话!今儿个早晨她 又催我通知你提车,还说要亲手炒几个菜,让我晚上请你到她那儿去喝酒。你说你 好意思不去吗?说句痛快话,你去还是不去?”继业不知该怎样回答。眼子长叹一 声:“唉,灵子真可怜……你倒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儿的……” 继业满肚子话不知怎样说。外面风停了,天阴得很厉害,不到4点屋里就黑咕 隆咚什么都看不清了。眼子开了灯,收拾着桌上凌乱的东西。继业总算开了口: “咱毕竟是大老爷们儿……这份情我领,钱一定还给她。”眼子嘬嘬牙花说:“你 自己看着办吧。那今儿个这酒……”继业站起身,响亮地打个榧子说:“好吧,这 杯酒我喝!几点到?”眼子捣了继业一拳:“哎,这才像你死签儿的脾气。6点, 天佑楼侧门见!” 二人出了屋,再次来到尚未熄火的里亚兹跟前。继业打开车门说:“车,我开 走了啊。”眼子抢先钻进驾驶室拔下了车钥匙,退出来往外挤坏水儿似的眨着眼说 :“不行,今天不能让你提车。你要是真打算卖,晚上咱把话说清楚了,我帮你找 主儿,还可以多卖钱。不过没有灵子作保谁还敢和你这种人共事!”继业仿佛又找 回了当年和眼子相好时那种莫逆的感觉,笑了,关上车门搡了他一把,说:“着急 要修理费了是吧?我就知道你小子恨不得我立马就把车卖了。实话告诉你,车修这 么好,我又舍不得卖它了,修理费和借你那7000块钱,不让你急出双眼皮来且 不还你呢!”眼子装出很无奈的样子,摇摇脑袋说:“死签儿,你可太黑了!得, 算我眼小不会看人。唉,真倒霉,这贴膏药算是揭不下来了。晚上6点啊,过期作 废!”继业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心情变得明朗了许多,车提不成 只好先回家了。 继业进了院子,没进屋。想想又要见到灵子了,往事在他的脑海里像沉沙一样 被搅了起来。每当这种时候,他都要耍这副跟了他近20年的砘子。那年继业和灵 子从荒碱滩约会回来,路过黑咕隆咚的空场,两个沉重的石砘险些把他们绊倒。继 业突发奇想,二人就将一对石砘悄悄抬进了村。趁天黑他们又跑到金钟河大堤偷砍 了一棵大槐树才将这副器械做成。每次摸到它,继业就如同摸到了那段虽已逝去却 无法从心中抹掉的岁月,摸到了那刻骨铭心又无从表白的爱,十几年来已把石砘中 间那条粗硬的槐木杠子磨出了泛着铁光的深深的凹痕。他耍了一阵子,头上便冒出 热气来。晚饭做熟了,冬梅催他吃。他按按口袋里那7000块钱,扔下一句眼子 请客不在家里吃了便出了大门。 初冬季节还不到6点天就黑透了。继业朝天佑楼大酒店的方向走着,步子很慢。 前方那一组曾最为耀眼的霓虹灯熄灭了,只勉强能够分辨出天佑楼的字样,此刻它 却牢牢吸引着继业的视线。 如果当年不顾爸爸吊死在眼前,或半夜三更跑进小树林见到灵子以后,二人双 双远走他乡,今天的一切将会是个什么样子呢?第六感觉提醒他,今晚是一次不同 寻常的重逢,是他与灵子之间的又一次新的开始。时至今日老一辈的恩怨依旧,他 却丝毫不胆怯了。小事可以瞒,大事可以等,只要不让即将走到人生终点的老人生 气他就算尽了孝心。对冬梅他也没太多的顾虑。何况冬梅对他已经积怨不浅,这种 清汤寡水的日子她不是也过腻了吗?假如真有离婚的那一天,想必对她也不是件坏 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