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第十一章一团混乱(2) “什么时候?”沈安若有一丝恍惚。 “我们分手的那个周五,我就在你楼下,终于见你回来,与别人一起。安若, 那时我只站在离你十米远的地方,而你并没有看见我。” “你明明来了,却没让我知道?” “你当时朝程少臣招手,目送他离开,直到回头时,嘴角仍含着笑意。我本 想出现在你面前,却在那一瞬间失了勇气。我突然觉得,如果你就此离开,会不 会更幸福。安若,我已经许久未见你那样的笑过。你决然地要离开,想必也下了 极大的决心。既然你快乐,我为何要再度搅乱一池已经澄清的春水?所以那天我 离开,没有再惊扰你。” “你是怕……”沈安若生生地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下,再说不出一句话。她觉 得嘴角微微泛苦,心头涌起怪异的情绪,伤感,可笑,郁闷,不甘,混杂在一起, 五味杂陈。这个男人,他可以将这么诗意的语言用作报告式的语调一板一眼地念 出来,他可以将这样煽情的剧情掌控得如此淡漠清冷,她永远都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才失了安全感,拼命地想要逃,偏偏又觉得不舍。而自己,其实也早已成为 他甩之而后快的鸡肋。无论如何要感激他,如今她终于可以释然了。 “都过去了。”沈安若轻弱地说。 “是啊,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提了。”江浩洋的声音比刚才更加的平静无波。 他的车子开得不快,但终究还是到了。 “谢谢你。” “我送你上楼,你一个人不安全。” “真的不用了。” 天色诡谲,明明是黑夜,却异常的亮,云层低垂,空气潮湿而压抑。 “大概要下雨了,天气预报说有暴雨,你早些回去吧,开车小心。” “我送你进楼道。” 沈安若不再出声,低头默默地走,感觉得到江浩洋就在她的五步之外。他的 呼吸与脚步一向极轻,几乎没有声响。 她拿了钥匙开门,在门打开的一刹那,听得江浩洋在身后轻声说:“安若, 保护好你自己。” 沈安若进屋后,竟失了力气,腿脚绵软,索性坐到地上。她怔怔地在地上坐 了很久,觉得大脑乱哄哄吵作一团,心跳失序,而胸口空空荡荡,后来便开始头 痛。她一向不愿意去思考无谓的过程与结果,宁可逃避,挣扎着站起,从厨房里 翻出一瓶白酒,开了盖子便灌下去几大口,被辣得直咳嗽,眼泪都掉下来,但酒 劲渐渐涌上时,大脑却渐渐澄明,心跳也渐渐平缓,于是微微自嘲地笑。 那日做鱼,没有料酒,便打发程少臣去买一瓶,结果他在超市转了一大圈, 买回精装的五粮液,当时沈安若将他一顿嘲笑。不过好酒毕竟是好酒,入口虽难 受,下咽却并不费力,转眼又灌下几口,瓶里已经只剩三分之一了,自己都觉得 骇然,想起儿时读《飘》时,郝思嘉总是偷偷喝了白兰地又用香水漱口,或许自 己也要成为那样的酒鬼,于是趁着清醒拖了凳子,将酒瓶塞到厨柜的最高处。 她第一次喝白酒便是江浩洋教的,那时候她大一,他也没毕业,一大群人相 约周末去泰山看日出,他拖上了她,下午匆匆地乘了火车,傍晚从岱庙出发,一 直徒步爬到了玉皇顶。凌晨时分,气温骤降,山顶的灯光远得遥不可及。她又冷 又饿,体力透支,江浩洋搀了她一把,递过小小的瓶子:“喝一口,会暖和,也 会有力气。”她灌下一小口,辣味刺到头顶,果然一股暖意顺着脉络流向四肢百 胲,看一眼,竟是近四十度的白酒。江浩洋后来便一直跟在她身边,后来爬十八 盘时,几乎把她架起来走,将她一路拖上去。那时他们还不算特别熟,可在那种 情形下,无论谁向她伸出手,她都会感激涕零地接受。日出前寒气逼人,她穿了 租来的军大衣,仍是瑟瑟发抖。江浩洋又递酒给她,这次她整整灌下小半瓶,惊 得他赶紧拿回:“你不觉得晕吗?”“没有。”“你有做酒鬼的潜质。”他将他 的那一件大衣也脱给她。头顶是完全没被污染过的夜空,繁星璀璨,她一生中再 也没有见过那样多那样亮的星星,而江浩洋就在星光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