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淫心 散了常委会,贾大亮心情极不好地返回到家里,仰躺在沙发上,极其丧气,也很疑 惑地想,为什么自己总是失败? 本来每回都思前想后,策划得天衣无缝,可到时候,却总也达不到自己的目的。是 自己无能还是这里头有什么值得警惕的问题?他首先把自己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电影, 觉得除了路明,其他人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而路明又不致于背叛为人所用,说出什么 要害的东西。接着,他又过对立面上的人。不用说,出现在他脑屏幕上的第一个人便是 栗宝山。他觉得票宝山这个人太不可琢磨了,表面上似乎很信任他,但做出来的事都是 背着他的。尤其刚才在常委会上的表现很反常。他竟然不看一眼标着“特急”的信件, 不接地委打来的电话,硬是匆匆忙忙在看信接电话之前,把龚泰民拍定了。 难道他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电话要说的是什么,有意不看不接?如果是这样,那 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他不相信大字报是黄福瑞搞的,意味着他视他们为敌对而又不能 不采取必要的策略。如果是这样,贾宝山的所作所为,不都是一个向他们逐渐收笼了的 圈套吗?想到这里,贾大亮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了。 震惊过后,贾大亮很自然地想到,信里写的是什么,电话要说的是什么,栗宝山何 以得知?难道……当他的脑子里冒出金九龙三个字的时候,不由浑身一阵颤栗。除了金 九龙,还能有谁呢?可金九龙真会干这种事情吗?冷静下来,他又觉得联不上,用匿名 信和匿名电话告诉栗宝山,龚泰民是黄福瑞的人,这是他跟金九龙在会上通过交流目光 确定的。在这期间,栗宝山没有离开过会场,不但金九龙没有跟栗宝山接触、说话,其 他任何人也没有跟栗宝山接触,说话。栗宝山怎么会知道呢?他迷惑了。他根本没有想 到栗宝山会猜透他们的鬼把戏。 门铃发出一长一短的响声。 贾大亮知道是金九龙来了,马上命令冯玉花去开门。 金九龙来到屋里,拿起贾大亮的烟,点燃一支,坐下只顾抽烟,暂时一声也不吭。 贾大亮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会金九龙,随后叹气地说: “我们又输了一局,多么重要的一局呀!要是我们能把金矿抓在手里,该多好呢。” 金九龙掸掸烟灰,宽慰他说:“龚泰民当了矿长,也不见得我们就抓不到金矿,他 总还是在你的领导之下。” “在我的领导之下,又能怎么着?龚泰民这个人你不是不了解,他能听我们的吗? 过去我们治他,他一旦有了实力,不报复我们才怪呢。”贾大亮忧心忡忡地说。 “从理上讲,那是自然。但凡事,还在于人为。”金九龙说。 “人为?哼!”贾大亮摇摇头,接着说:“刚才我们不是努力人为了吗?可结果怎 么样呢?” “这事从根上讲,你就不该同意搞什么公开竞争招考。”金丸龙发起抱怨来。 “公三评竞争招考是改革,我能反对吗?”贾大亮生气说。 “‘改革也得看情况嘛。这么搞明摆着对我们不利。你应当强调太城的实际,尽力 地阻止才是对的。我知道,这主意是银俊雅提出来的,你不但没有反对,反而积极地支 持了她。难道大县长被她……”金九龙话语中,带着几分玩笑,带着几分妒忌,也带着 几分提醒。 “这是什么时候,你还开这种玩笑。”贾大亮红一下脸说。为了摆脱这个问题,他 接着问:“怎么样,刚才的事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投有。 “他未接电话,接上了没有?” “没商。那时说还有什么用呢?他向地委挂了电话,结果当然不用问了。” “他肯定怀疑是我们作鬼?” “或许是吧。要让他不怀疑,除非我们什么也不做。” “他的举动非常可疑。他为什么硬是不看信不接电话呢?” “一点也不可疑。因为他猜出了信和电话的内容。” “噢!”贾大亮这才恍然大悟似的。“照你这样说,他明知龚泰民是黄福瑞的人, 而硬是要用他?” “对。但他不愿担用黄福瑞人的名,所以才不肯看信接电话。” “那他就是把黄福瑞当作自己的人看待了?” “那倒未必。如果是那样,他为什么非要这样干呢?” “这样干是为了蒙蔽我们。” “不,从总体上来看,这种可能性极小。别的不说,他们在办公室里的秘密谈话, 就能充分证实这一点。我觉得,这是两个问题。他们注重用龚泰民,恐怕根本原因是龚 泰民确有一些才,尤其在竞争中表现得很突出,是贾宝山和银俊雅最为欣赏的。贾宝山 急于用他,才不愿有不利的因素干扰他,所以才那样迫不及待地拍定了。” “照你这样说,我是多虑了?” “对一些问题,想到也是应该的。不过,冷静下来想,他们任用龚泰民是在情理之 中,不管我们做什么工作,都是难以改变的。” “是。”贾大亮同意地连连点头。接着说:“要是我们早认识这一点,还不如积极 地呼应他们,我们愚蠢的作法,反倒可能引起他对我们的怀疑。” 金九龙见贾大亮一副悔恨自己的样子,进一步解脱他说:“自古吃一堑长一智嘛, 一开始我们不可能认识到这一点。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当跟上自己的工作。” “是啊,你考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还是那个主张:加紧我们跟他们的联盟,尽快端掉黄福瑞,实现第一步战略计 划。同时,要严防我们的后院起火。”金九龙说到这里,把话打住,看着贾大亮,引而 不发。直到贾大亮要他继续说下去,他才又说:“现在是端掉黄福瑞的最好时机,即使 大字报案件还需时间,贾宝山也可以就他脱逃引资招商而把他撤下来。我们应当给路明、 朱丽山和李发奎做工作,叫他们把责任全推给黄福瑞。这是一。二要提早考虑、做好一 旦路明下台的后续工作。财政这一块权只要不落到外人手里,就平安无事,可以趁路明 停职检查,指定一个人负责。这个人我也想好了,就指定财政局付局长李田负责全面。 这个人虽不是我们的铁杆,但据我观察,还可以利用。不防指定以后看看他的动向。因 为这个人不能从外面去,只能在财政局内部找,这样影响小,引不起人们的注意。可以 不给栗宝山他们讲,就以你分管财政的名义,很顺便地指定一下就行了。这样,一旦路 明下来,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他上。至于对路明的担心,还是走着瞧,必要时采取果断 措施。” 贾大亮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觉得金九龙不愧是个智多星。 这时,门铃发出一声长叫。 贾大亮听出是石有义叫门的暗号,因为早把老婆锁在那边屋子了,只好自己出去开 门。当他抽开门闩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银俊雅! “呀!是你?” “怎么,不欢迎吗?”银俊雅见他十分震惊的样子,有意用轻松的语调问他说。 “欢迎欢迎。请还请不到你哩。”贾大亮话虽这样说,却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 银俊雅知道他家里定有什么文章,问他说:“怎么,贾县长不愿让我进去?” 贾大亮窘迫之下,只好提高了声音给里边的金九龙打着招呼说:“哪里哪里,我怎 么会不愿让你进去呢?银助理亲临我家,那是我全家的幸福嘛。快请进,快请进。” 金九龙一听是银俊雅来了,急忙躲藏。但那边的屋子被贾大亮锁了,进不去。眼看 很俊雅就要进屋,他赶快又退回去。可这屋里没有躲藏的地方,在银俊雅就要进来时, 他只好钻到了衣柜里。 银俊雅锐利的目光看到了那柜门的关动。贾大亮进门后见金九龙没有了,剧烈的心 跳刚有些缓解,忽然发现衣柜在动,不由心跳更加地剧烈了。 “贾县长就一个人在?”银俊雅把目光从衣柜上移到贸大亮的脸上,微笑着含意莫 测地问。 “唉……”贾大亮心神不安地吱陪着应遵。 银使雅为了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为他解脱说:“我是说大嫂不在家?” “噢,她在。她在那边屋里。”贾大亮缓了一口气说。 “办果贸县长今天晚上有什么事.我改日再来吧。”银俊雅试探他说。 “没有没有。”贾大亮这才想到还没有给银俊雅让座,赶快说:“坐吧坐吧,快请 坐。” 银使雅一边落座一边在心里猜着——藏到衣柜里去的究竟是个什么人呢?根据屋里 的情况和气味。不大像是贾大亮弄来的野女人。很可能是他们的同党心腹,正在这里密 谈不可告人的勾当。银俊雅想,不妨多待一会,看看衣柜里的那个人,到底有多大的忍 耐力。 “银助理难得到我家里来。”贾大亮没话找话地说了这么一句。 银俊雅心里想,什么难得,那时为安排工作来过多少次,你一方面摆着官架不答应, 一方面用色迷迷的眼睛上下盯着看。只是每回都有你老婆在眼前,你才没有轻举妄动。 后来硬是骗到办公室下毒手。这些,难道你都忘了?不过,银俊雅在这个时候,没 有必要揭穿他这个。她顺着他说:“没有大事,不敢轻意来打扰贾县长。散了常委会, 我正要找贾县长,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贾大亮一听有大事找他,立刻问:“有什么事吗?” 银使雅说:“散了会,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下步的工作,见你不在了,也就罢了, 没有那么急,明天再说。后来,我到了栗书记那里,听栗书记说了一个情况,就觉得非 来家里找你不行了。” 贾大亮猜出了很俊雅要说什么,把心沉一沉问:“到底什么事?” 银俊雅说:“栗书记告诉我,开会的时候,几次催他接电话,说是地委来的电话找 他。可当散了会他去接的时候,电话却挂了。他给地委打电话问,地委说根本没有人给 他打电话,你说这怪不怪?好像有人存心捣他的乱。这还罢了,开会期间有人送给公务 员一封标着特急字样的信是让栗书记亲阅的。栗书记会后一看,那信上说,龚泰民是黄 福瑞的人,让栗书记千万对龚泰民注意、小心。信不知是谁写的,没有落款。你瞧,这 不是成心要破坏我们的公开竞争招考金矿矿长的改革工作吗?” 贾大亮听了银俊雅的这一席话,感到银俊雅完全踉自己站在一起,根本没有一丝一 毫怀疑他的成份。他因此也表现出义愤来说:“是啊,这是明显地破坏改革的恶劣行为。 应当严肃查处才对。” 躲在衣柜里的金九龙,听了贾大亮的最后一句话,直在心里怨恨说:“严肃查处? 你说这个话干什么?难道怕他们忘了这一条,真笨!” 不过,银俊雅接下来说的话,让金九龙放心了。银俊雅说:“是应当严肃查处。可 我们哪里有时间干这个呢?我给栗书记说了,谁爱说什么让他去说,谁有闲时间出鬼点 子让他去出。我们不理他,不信邪,全身心地搞经济,上金矿。 贾县长,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对对,完全正确。”贾大亮随声附和道。 “这就好了,说明我们的认识完全一致。”银俊雅高兴地说。 贾大亮认为自己已经明白了银俊雅来访的目的。由此他更觉得自己先前那种疑虑的 多余。这时候,他不是懊侮而是庆幸自己没有在常委会发表与银俊雅相悖的意见。他调 整了一下座位,注意看着银俊雅的美容和丽姿,淫荡的心潮猛然间又翻腾了起来,那个 让他一想起来就激动不已的美梦,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使他不由得从沙发上站了起 来。 银俊雅避开他那淫焰咄咄的目光,看了一下那边的衣柜,心里暗想,这个该千刀万 刚的恶魔,大概把衣柜里的那个人也忘了。她做好了脱身的准备以后,不动声色地坐在 那里,看他将如何动作。 恰在此时,衣柜内发出一个声响,贾大亮如梦惊醒,浑身打了个哆嗦。 “衣柜里什么在响?”银俊雅向贾大亮问道。 “啊,衣柜里……”贾大亮吓得不知所措,“大概……大概是耗子吧。” “耗子钻到衣柜里去了?这还了得!不把衣服咬坏了。 还不快赶出来。”银俊雅说着,往衣柜跟前走去。 贾大亮跑过来拦住她:“啊,别……” “怎么?” “我是说,你别……哪能让你赶耗子呢。” “这有什么?让我把它打死。”银俊雅故意坚持着要开柜门。 “不不!你别……”贾大亮的头上和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子。他想,无论如何不能 让银俊雅看见金九龙藏在衣柜里,否则,除了承认他们做鬼,绝难找到别的解释让银俊 雅信服。此时,他真恨金九龙不该今天晚上来。或者,他没有法藏,不藏也比这好。 “贾县长,你,你这是怎么了?”银俊雅假装迷惑不解地看着贾大亮。 “我,我是说你坐,坐下吧。”贾大亮用央求的声调,可怜兮兮地说。 藏在衣柜里的金九龙更是吓得大汗淋漓,几乎连气也不敢出。 银俊雅看着贾大亮慌恐的可怜相,心里直想笑。她知道只能适可而上,便顺从说: “好,我坐,可那耗子,你还是快一点把它赶出来。”她说着回到沙发上坐下。 贾大亮松了一口气,趁银俊雅转身坐下的机会,偷偷擦了一把脸上的汗。金九龙因 为一直憋着不敢出气,这时候一换气,竟然又弄出了响声。 “啊!”耗子又在里头折腾了。”刚刚坐下的银俊雅有意惊叫一声说。 贾大亮真恨不得将金九龙宰了。因为他的这一声使贾大亮刚有些放松的心又立时收 得更紧了。 这时,锁在那边屋子的冯玉花边磕门边喊叫起来:“给我开门!给我开门!” “怎么回事?”银俊雅进来的时候已经注意到那边的门锁着,听到叫声,立刻吃惊 地问贸大亮。 贾大亮顾不上回银俊雅的话,马上跑了出去,打开锁,挤进门去,把老婆堵到屋里 用压低了的严厉声音训斥说: “你在喊什么?你个糊涂虫!” 冯至花的怒火似乎是无法压制了,她一边愤怒地喊着“你们干什么了?你们干什么 了?”一边猛力地从贾大亮的臂下挣脱出来,跑到这边屋子,看见银俊雅,张口欲骂, 却因银俊雅的严然正气,骂话在嗓子眼里卡住了。 “我走了。”银俊雅觉得是自己该走的时候了,向贾大亮道声别,随即着一眼那个 可怜的女人,匆匆离开了贾家。 贾大亮既恼恨女人暴露了锁她的事,又庆幸是她解了他的大难。 “你,你跟她干什么?”冯玉花愤怒地问她的男人。 这时,金九龙从衣柜里出来说:“有我在这里,他能跟她干什么呢?” 冯玉花吃惊地回头一看,见屋子里凭空出现了个金九龙,弄不清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你……?” “怎么?嫂子,你不认识我金九龙了?”金九龙擦一把额上的汗水,轻松地笑着。 冯玉花端详端详金九龙,再想想刚刚走出去的银俊雅,似乎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皱起了眉头。 “大哥,嫂子今天可是立了功的。”金九龙对贾大亮说。 “对,她立了功。锁门的事,她很可能往那方面想,那倒也好。总的说,不错,记 你一功!”贾大亮这时有一种逃出灾难的狂喜感,他一边说一边在老婆的膀子上拍了一 把。 冯玉花虽然弄不太懂他们说话的真实含意,但见他们对自己都是亲切的面孔,加之 她想、有金九龙在跟前,肯定不曾发生什么事,是自己误会了,所以自我解嘲地扭头笑 了笑,又跑到那边屋里去了。 这天晚上,贾大亮几乎一夜没有睡安稳。他不断做恶梦,不是被架往刑场,乌黑的 枪口对准了脑袋,就是从万丈悬岩上掉了下来。后来,为了摆脱恶梦,使自己紧张的神 经松驰下来,他睁着眼编织那个美好的旧梦。可不管那个美梦编织得多么好,过后一合 上眼,还是恶梦不断。就这样,直到床头上的电话铃响。此时,他极烦地合着眼,摸过 电话来问:“干什么?” “大县长,你还没有起是不是?”那边传来金九龙焦急的声音。 “怎么?”贾大亮一听那声音,不由得睁开了眼睛问。 “贾宝山和张言堂到黄福瑞办公室去了。”金九龙告他说。 “他们去干什么?”贾大亮问。 “他们刚进去。我是说,你怎么还不行动呢?都八点多了。”金九龙的声音里包含 着对他的抱怨。 贾大亮一瞅表,果然已经八点一刻了。他急忙一边穿衣服一边对着电话说:“我马 上就去。你呢?” “我都安排了。” “好。” 贾大亮迅速地穿好衣服,胡乱地擦了一把脸,匆匆离开家,往财政局去了。 这时候,栗宝山和张言堂已经在黄福端的办公室里跟黄福瑞说上话了。 黄福瑞见书记来到他的办公室,感到很不安,又是让座,又是彻茶,又是做检讨。 而栗宝山之所以上他办公室里来,主要是因为自己的办公室里有贾大亮他们设置的机关。 他觉得到这里说话放心一些,因为他想给黄福瑞说几句不能叫任何人知道的话。 坐下以后,不等栗宝山开口,黄福瑞先做了一番深刻的检讨。他检讨自己如何经不 住考验,在个人问题与党和人民的利益发生矛盾时,完全丧失了一个共产党员一个领导 干部的起码觉悟,临阵脱逃,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和影响。检讨完毕,他又诉说大字报 一案的冤情。说得泣不成声。待他说完了,栗宝山正欲开口讲话,张言堂忽然发出一声 警示的咳嗽。这使栗宝山警惕地朝张言堂看去。张言堂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栗宝山立时 明白了:他是说,贾大亮他们会不会在这里也设置了机关呢?栗宝山心里一惊,是啊, 为什么不会呢?他很快下了肯定的结论。于是,他把谈话的内容完全颠倒过来,很严肃 地说道: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要听你避重就轻的检讨,更不是要听你什么冤情的诉说。我 今天来找你,是想劝劝你做一次明白人,不要再给我、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一到太城, 你就口口声声地说,要支持我,拥护我。可我看的是行动,不是挂在嘴边上的口号。你 当不了书记,得不到提拔重用,那是组织上的事。你有意见,应当去找组织上讲,不应 当把气撒在我的头上。你不要插话,听我讲。你刚才不是都说了吗? 我没有打断你吧?你对给银俊雅平反有意见,你可以讲嘛。 我没有不叫你讲反对的意见。我也绝不会打击报复持反对意见的人。可你非要违犯 宪法匿名写大字报。而且在大字报里随意造谣污蔑,说我过去跟银俊难如何如何,现在 又跟银俊雅加何如何,这就太没有人性了嘛,这是犯罪对不对?你不要插话!你听我把 话说完。自古老百姓都懂得这么一句话,叫作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懂不懂?” 黄福瑞再也压不住了。他不管栗宝山如何制止他插话,大声地嚷道:“我怎么不懂? 可那不是我干的呀,我的栗书记!” “你嚷什么?铁证如山,难道你还能赖得掉吗?”栗宝山生气地说。 “栗书记,我请求地区派人复查,那证据绝对是假的。”黄福瑞流着眼泪大声说。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至于地区要不要派人复查,地区会根据情况决定的。 我想对你说的是,你不要给组织上找麻烦了,你应当用实际行动表示你的悔悟。”栗宝 山说。 黄福瑞愤怒了。他实在不愿说的话,这时候不能不说了。他说:“栗书记,我希望 你客观一点、冷静一点分析这件事。像我黄福瑞这样的人,会不会干出这种事?我想提 醒你,这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干的。” 栗宝山立即制止他说:“请你不要胡说!胡说是罪上加罪。你说我对你不客观不冷 静,别的暂且不提,去北京引资招商的事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正因为你对我抱着敌视 仇恨的态度,所以你根本不愿引资招商成功,你借故进行破坏。 如果把大字报跟引资招商联起来看,就会觉得一点也不奇怪,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不是的!完全不是的!”黄福瑞大声地嚷着。 张言堂给栗宝山递眼色,让他结束这次谈话。栗宝山也觉得该结束了,不然,黄福 端要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就不好了。于是,他站起来说:“好了,今天就暂谈到这 里吧。 你好好考虑考虑,有时间再谈。” 黄福瑞拉住栗宝山,不肯让他走:“栗书记,你听我再说几句,你听我再说几句好 不好?” “我还有事,以后再说。”栗宝山说着,用力握一下黄福瑞的手,急匆匆离开了黄 福瑞的办公室。 黄祸端看着自己的手,回想着栗宝山临走时的那有力的一握,似乎领悟到什么,呆 呆地坐着。 当有人把栗宝山离开黄福瑞办公室的信息传到贾大亮耳朵的时候,贾大亮正在财政 局找副局长李田个别谈话。他告诉李田说,他打算直布他主持财政局的全面工作。李田 一听,心花怒放,恨不得当下给贾大亮磕几个响头,一口气说了许多表忠心的话。贾大 亮很高兴。心想,金九龙的眼光还真不错。于是,他召集财政局科以上干部开会,先讲 了一通形势什么的,尔后就说,鸟不能一日无头,人不能一日无主,财政局这样重要的 单位不能没有主持全面工作的负责人。在路明停职检查期间,就由李田同志主持全面工 作。 “栗宝山把路明叫到他办公室去了。”贾大亮又得到这样一个重要的信息。 把路明叫到办公室来谈,是栗宝山、银俊雅和张言堂精心策划安排的。路明显得很 紧张,脸色苍白,嘴唇颤动。 “坐吧。”栗宝山打一下手势对路明说。张言堂微笑着向他点点头,指指栗宝山对 面的那把椅子。 路明慢慢地坐下来,低着头,等候栗宝山问话。 “你的检讨写出来了吗?”栗宝山问。 “写出来了。”路明说着,从兜里掏出写好的检讨交给栗宝山。 栗宝山翻了几页,放下问:“你说说,你对自己的这个错误是怎么认识的。” 路明根据金九龙给他划定的框子,只原则地承认自己有错误,给自己戴了几项大帽 子,一点实质的错误也不涉及,最后只把责任推到黄福瑞身上。 “黄福瑞具体给你说过些什么没有?”栗宝山十分关切地问。 “他说,引资招商是给你和银助理树碑立传。” “他这句话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前后还说过一些什么话呢?” “是在议论引资招商的时候说的,前后还说过些什么……记不得了。” “在什么地方说的?” “在……在北京。” “在北京什么地方?” “就在住的那个旅馆。” “在旅馆的什么地方?是在那个房间里?还是在楼道里? 还是在院里?” “……在……在楼道里。” “跟前还有别的人吗?” “没有。” “就对你一个人说的?” “……对”“什么时间?” “就……就去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的几点几分,还能回忆起来吗?” “回忆不起来了。” 栗宝山还向黄福瑞说了什么,干了什么,路明虽然牢记着金九龙让他随意乱编的指 示,但见栗宝山刨根寻底地追问,不敢轻易地再说什么,只说下去想想再交待。于是, 栗宝山给他作了一番开导的训话后,放他回去了。 接着,又把朱丽山和李发奎分别找来谈了。谈的内容都是一样。 贾大亮和金九龙等人,满以为撤销路明的财政局长已成定局,想不到在研究路明等 人的处分时,栗宝山说,路明等人的认错态度好,又是初犯,主要责任也不在他们身上, 所以提议只给了路明等人一个警告处分。至于黄福瑞,栗宝山说,他是地管干部,把材 料上报给地委就行了,让地委结合大字报案件一并去处理。 这一来,李田的财政局长梦就破裂了。从贾大亮宣布他主持全面工作那一刻算起, 到路明恢复局长的职权,总共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对此,贾大亮感到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说不清这一回是胜了,还是又败了。 ------------------ 坐拥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