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牛素玲今天一大早就把老太太的早餐买了回。老人在卫生间洗漱,于是她大着 嗓门喊:“妈,早点搁这儿哈。”“晓得。”老太太又说:“叫勇伢玩的早些回。” 牛素玲于是和儿子到新春阁去过早,然后从那儿去江边锻炼。 今天比牛素玲比平日要早了许多,所以体育活动中心的人多多了。翻单杠的却 基本没人,个吧人掉摆一两下就走。于是罗勇就领母亲来翻单杠。罗勇连翻了五六 个,引来好些惊奇的目光。 牛素玲:“儿子呀,教教老妈。”罗勇还真地指导着:你先学会引体向上,用 两臂把人的全身重心提起然后抬腿收腹,裆部过杠便可以翻转了。女人做了几次, 硬是一点儿进展没有,只好作罢。 转过去做她发明的悬空仰卧起坐。最后才去玩骑马机。牛素玲这时看到四季青 处那天的两个孩子又来了,而且又在那里接吻——好像这里是他们的“老地方”。 女人赶忙扭过头,儿子却若无其事。 走在江堤上,儿子挽着母亲。他已经比妈妈略微高了一点。“勇伢,你学校有 伢谈恋爱吗?”妈妈问。“有。”“多吗?”“多了去了。”“什么?”女人甩开 手臂瞪着他。“逗你玩儿——。”儿子笑了。“你吓死你妈了。”这回她邀着儿子, “有女生喜欢你吗?”“喜欢,天天有女生喜欢。个老土。”女人莫名其妙。 下午,牛素玲去了银行。她是把中午杨建国还来的钱拿去存了。建国说这部分 钱本该早还的,因为妹夫酒店交了一年的租金没钱周转就给他转了一下。银行里的 人很多,牛素玲抽了一张排队号没去那排铁椅坐——有座位的——而去看门边的一 个大牌牌,上头大字是:“金钥匙交你理财”——有关买基金的,于是她很兴致地 看了起来,此时旁边立着一个似曾熟悉的身影,拿眼瞥去——正好那人也瞥她—— 于是四目对视,二人几乎都吃了一惊,却又有些慌乱。 “你叫什么?”还是牛素玲要老练点。 “何平。你呢?”牛素玲没有告诉自己的名字,却说:“名字倒是蛮漂亮的哈。” ——敌意藏在讥讽里。 “没法,是我爸爸取的。——我,我对不起哈。” “什么?” “把你吵醒了。” 一句话把牛素玲说的笑了。于是,气氛一下子改变了不少。随后又接着聊了几 句,知道了这何平是西郊村人,在海南工作多年,近一二年在家混。前天叔父给些 钱他,叫他买车开。上午看好了一辆二手车,下午来取钱的。不巧就碰上了她。— —扬声器传出“请46好到2 号窗口。”于是牛素玲没打招呼就走了。 吃过晚饭,老太太叫孙子陪她去公园,罗勇说要玩电脑游戏,是什么三国大战, 正玩到关羽有难,不肯去;牛素玲见儿子学校是封闭式的平素也没玩,因此她也没 做声。老太太于是看她的连续剧。 “素玲。”门外忽然有人叫,牛素玲一看,喜的一惊:“郝青呀,死鬼,你怎 么回了?” 牛素玲要引她去楼上书房,这郝青不要,两人就在吃饭桌上坐了——与看电视 处虽在一个大厅却也离的好远。 郝青与牛素玲是高中同班同学,又最要好。她那年考取了西北政法学院,现在 银州中级法院工作。女人平时多穿制服的,今天穿件连衣裙却显得不大合身。“你 胖了哇,鬼。”牛素玲说,接着又说,“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我妈做阑尾手术。” “哦,没事吧?” “没什么——我们小时候听说开刀不得了——现在割个阑尾就跟挑根刺似的。” 又说,“我是胖了哇,鬼,你倒还和做姐儿的时候一样,一点儿也没变。我要是个 男的真要把你爬了。”两人都哈哈大笑。 牛素玲:“法官还这么粗俗。” “法官不也是个人嘛。”又说,“在别人面前道貌岸然,在你面前我可是无拘 无束的——回归自然了。” 二人又咵起了过去,说当年班上几个成绩好的女生除了牛素玲以外都考取了学, 如今混的都不错:阮桂英出国了在德国,考取师专的陈雪珍前年由本市的团委书记 调去外县当副县长,武红梅大学毕业分到上海,现在却随香港老公在汕头开了家公 司——这就是当年班上的“五朵金花”。 “世上事说不清楚,那时其实你成绩最好,结果反而没考上——当时你差点要 跳江哈。”郝青吃过两口西瓜,又说,“现在叫我看,属你最好——又不用上班又 不要操心,儿子房子票子全有,享福哦。” “享——福。”牛素玲苦笑着。 郝青好象读懂了什么,就说:“”女人变坏就有钱“——不尽然;”男人有钱 就变坏“倒有点铁定。我告诉你。”她看看那边的老太太,又说,“男人花心俺也”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牛素玲却说:“他有那样的本事就要得哟。” 郝青于是判定她老公有功能缺陷,就说:“哎,找个蓝颜知己呀,——你不象 我,整天忙死了。”于是二人又咵了些笑话,还咵了各自的子女等等,郝青还说了 件稀奇事儿:说那银州有个大老板,养了四个小老婆,而且四个老婆都住一起,打 麻将都不用出门刚好一桌,四个女人人以年纪互称姐妹,除了老四——她是80后的 ——都叫她小妹,其余通通叫姐,老大叫老三就叫三姐,即:大姐二姐三姐。 “姐。”二人正说着话,突然闯进了一个女人。牛素玲立即起身:“鞠子,今 晚没打牌呀?” 这时郝青也觉得咵的差不多了,见来了个“橘子”就和老太太打过招呼走了。 鞠子吃过西瓜,连她和郝青吃的西瓜皮一起倒到垃圾桶里,然后说:“我好几 天没打,小牌打的没味。”她拿过女人递的毛巾擦过嘴和手,又说:“这几天我家 也乱七八糟的事儿多。”接下来就咵她家的事,其实是她老公厂子的事。 原来他老公那石材厂上周出了起工伤事故:工人排一个哑炮,炸倒没炸着却让 一个滚下来的巨石把一条腿压成粉碎性骨折。那山上有个小庙,庙里老头对她老公 说:你这厂近两天还要出事的——他以前也问过老人些事,觉得他说话很灵,于是 很信他,停几天不做——反正生意也不好。厂里停工了,别人都回去。却有两个四 川民工,一男一女,就跑去江边玩。 鞠子说:“你说气死人啵,这长江边有么好玩的,连个贝壳都没得。两个苕偏 去那。正玩,突然山上响,一个大石头往下滚,男的就叫快跑,你说那个死女的— —石头直的滚,她横的一步就偏开了——她却直的跑,结果咣一下把腿砸断了。” 鞠子掏出一个小折扇扇,又说:“早上我老公说他眼皮跳,要去厂里,我说停工有 么事,他说上次停工贼不是把补偿器偷去了?就开车去了。刚一到就发了这个事, 那男的还在汽车上用四川腔说。”老板,你比120 还快哈“——气死人不?又去了 我好几千块——没法,人是俺厂的,石头也是俺厂的。”又咵些闲话,最后就说了 件事:原来最近没有修路,石子不好销,她想让鞠子给金鑫公司说说,进她的石头。 “你老公姓曹哈。”牛素玲说。“姓钞,钞票的钞,叫巨钞石材厂。”鞠子说。 第二天吃过早饭,罗勇要妈妈陪他去爬仙姑山,女人她说上午要看病人,因为 下午看病人不好的。过后她就去庆仁堂了,买的不是精美包装的补品或什么“金” 的,而是一棵野山参。 从郝青他母亲家出来,牛素玲没有回去,就由凯丽超市那条路去往金鑫公司。 走到市委会门口,看见那里围着好些人,象是上围观什么的什么的,好象唐斌也在 里。有人打着一个布横幅,却写着:“公民合法房产不容侵占”。 在金鑫公司她想找陈浩,没在。黑伢就叫舅妈在罗长子的办公室等,说陈总上 午应该来的。果然,不大一会儿陈浩就急急呼呼地来了。陈浩问嫂子有什么事,她 就把鞠子托付的事儿说了,陈浩说:“嫂子放心,这点小事没问题的。况且石子我 们总是要的。”临走时女人一再叮嘱,叫这件事情千万不要给罗长子知道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