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读大学真好·出大事了·提前过一个圣诞·姜一刀是只老山猪·有一种分崩 离析的预感·无功受禄·意犹未尽·在什么地方已不重要·今夜会是一场战争· 也许这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外场在跳热舞,伊然拉着许楠生出去观看,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在跳,水蛇 似的,衣服一件件地脱,剩下三点,灯光骤暗,音乐嘎然而止。节目结束,席间 便是一片噪声。 “读大学真好!”许楠生忽然没头没脑的蹦出一句话来。 “你没读过大学?”伊然有些吃惊,见许楠生有点窘,便说:“其实,也就 是在校园里感受一下而已,读不来真才实学的。哎!不过,现在读大学年龄放开 了,谁都可以读。”伊然总是很热情。 “是啊,有机会就去读大学,我父母……”他欲言又止。 伊然不做声,只是说:“有空到我们那儿玩,我在中信大厦上班,做人寿保 险的。” 许楠生心中很黯然,彼此各自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像伊然他们有多么好, 见得了阳光。每当此刻,他就会很无端地仇恨自杀的父母。 伊然刚才从麦地那里已经知道许楠生的情况,她不想让他太自卑,她想,他 若能振作起来做点正事就好了。麦地要她对他倍加热情。反正伊然性格开朗,这 点任务不是问题。 舞过三曲,大家唱歌也唱得累了。麦地便把许楠生叫到角落里。问他什么时 候正式去找刘兴桐。许楠生说:“打了几次电话,刘兴桐只接到一回,他说再联 系我,可他没向我要联系方法。” “没理由的啊!他应该见你才对。”麦地有些纳闷:“你直接闯宫,就上他 办公室去!怎么也得见上一面,把事情说透就行了。看看他态度再说好吗?区惠 琴也做了一些工作,以后再告诉你。”麦地很仗义。 “我明天去正中大学找他,找不着就上他家去!”许楠生决定破釜沉舟。 “上他家也好,见不着就见他夫人,先说说吧!总之,这事看起来有点儿复 杂。慢慢来,千万别顶牛,搞砸了就不好办了。”麦地怕许楠生鲁莽,反而招来 麻烦,他很同情许楠生。刘兴桐既然做得出来,现在又有权有势,不是一个子儿 就可以扳倒的。许楠生又是这种情况,他还是十分担心的。他听区惠琴说,杜林 教授早就有所觉察,连他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神鬼不怕的人,都有些顾虑,何况一 个小小的许楠生?我麦地更不是他的对手。 或者把许楠生带去见见杜林,看看杜林的态度?总之,应该还许家一个公道。 “那好吧,小许,我们先走了。我们买单吧!”麦地叫侍应。 许楠生很感激,今晚很快乐,认识几个大学生,大家都没轻看他,令他心中 很温暖。即便讨不回公道,有这些朋友,也值了。 “本想请你们宵夜,那边还有朋友,改天吧,谢谢了!有人买单呢,不是你, 也不是我。”许楠生说着,眼睛都湿了。 送走了麦地他们,手机响了,他打开一看,是鬼马李。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都是鬼马李打来的。 许楠生连忙给鬼马李复电。电话里传来鬼马李的哭腔:“出大事了,你赶快 来!” 电话挂断了。 李可凡开始怀疑自己是一个心境激动的女人。 那天晚上在风雅颂一夜情酒吧的表现,和Mark短暂的邂逅,事后想起来心惊 肉跳。半夜3 点时苏叶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打在她的手机上。她当着刘兴桐面和 苏叶谈了十几分钟,开始时,苏叶以为李可凡在某一家酒店里,正和Mark一夜情。 当她得知李可凡早已回到家里,正躺在刘兴桐身边,就觉得大倒胃口。 李可凡问苏叶的感受,问她此刻在什么地方。 “在什么地方已不重要,感受却是重要的。当然很不错!但是,美中不足总 是有的,他完全没有经验,是个大学研究生,正在读硕士。”苏叶恬不知耻。这 令李可凡很吃惊,这个苏叶上了瘾了,童男子也要。 她和苏叶雾里云里的话,令刘兴桐大惑不解。他只好蒙着被子睡自己的大觉。 李可凡完全不顾及他的感觉,干脆跑到阳台上,去和苏叶在电话里大谈特谈。 在高塬和Mark之间,她暂时还无法做出判断,但她很明确地告诉自己,那可 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情。相同的只是,都来得很突然。突然得使她根本不想去 防备。 她知道当自己在百无聊赖时,迫切地急于跟谁打电话,也许爱情就开始了, 这她有经验。但是,她现在没有这种迫切感。 她像往日一样,坐在远离林中空地的角落里。一个坐轮椅的人吸引了她的目 光。那人把轮椅靠在树上,然后拄起双拐,就这样站在那儿唱歌。旁边的人给他 让出一个位置,这样他就可以看得见歌页,看得见指挥的人。 那个人不断地前移,没入人群中,她也就看不到他。这时,一个人进入她的 视野。 马路上停着那辆她很熟悉的红旗牌黑色轿车,他就站在轿车旁边,伸长脖子 向人群中张望。他就是刘兴桐。 他不是来唱歌,他慢慢走近人群,沿着人群四周游走着。 他在找谁?当李可凡意识到刘兴桐此举只能是来窥探自己时,她心中浮起了 酸楚与不屑。 这个人,他总是不能光明正大地活着,总是以为所有人都在欺骗他,所有的 人都在与他作对,陷害他,包括他的妻子。 她很想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看他怎样面对。她知道自己此刻出不出现,今 夜都会是一场战争。她站了起来,向他走去,没走几步,她又转回来。她觉得很 无聊,她很从容地坐下了。 刘兴桐终于坐进车里,车往山顶驰去。 那个坐轮椅的人,可能站得太久了,他突然软绵绵地倒下去,幸好他被夹在 人群中间,倒下去时拖压着周围的人。人群骚动起来。他努力地想爬起来,双手 握着拐杖,拼命地撑着挣扎着,却完全没有效果,人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扶起来。 他虽然没有摔着,但已精疲力竭,一脸的歉疚,眼镜碰掉了,他很不好意思地摸 索着。有人把眼镜找到了,帮他把眼镜挂上他的鼻梁时,他才恢复了原状。他坐 回了他的轮椅。人们又回去唱歌。 他老老实实地坐在轮椅里,但还是探头探脑,往人群的缝隙里张望着隐隐约 约的歌页。他放开喉咙唱着,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打着节拍。 李可凡忽然觉得自己很像这个坐轮椅的人,时时处有摔倒的危险,可又处处 和这种危险抗争。也许有一天,坐轮椅的人再次摔倒了,就再也不能爬起来,自 己也完全有这种可能。她已看出高塬的心情,这种心情很大的程度源于高塬自身, 他也许把对方,把李可凡神圣化了。这是更其危险的。李可凡不愿意因此而受伤 害,她很矛盾。 高塬在那儿拉琴拉得很投入。唱歌的人群里有许多很年轻的女孩儿。这些女 孩儿也许会有人爱上高塬,他天天处于一个最中心的位置,处于所有目光的凝聚 中,也许高塬终将会留意上人群中的某一个女孩,这也是完全可能的。她越想越 觉得自己很无聊,很可笑,庸人自扰。 还有那个叫Mark,也叫胡杨的人,这两个截然相反的男人,那么突然,轻易 地就闯入自己的生活。猝不及防,问题是她也不想防备。也许这才是生活的本来 面目,也是自己压抑已久的本相。 整个下午,她就这样反复地想着,没有头绪也没有答案。说不清因为什么, 她悄悄独自下山。 -------- 梦运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