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夏晓月到了德国后还是忍不住给唐晟的邮箱发了信,这天晚上,夏晓月像往常 一样打开邮箱,看到了一条未读的的邮件信息,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在江西 的那晚,她和唐晟有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密的接触,从此天各一方。她一直想 忘掉唐晟,但痛苦的是她做不到,不仅如此,她发觉自己开始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夏晓月从衣柜里面拿出那晚穿的那件火红色的裙子看着,然后穿了起来坐在床 上。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邮件,果然是唐晟的回信。 唐晟回信说,由于时差的原因,可能阴错阳差的在网上一直没有见到面,这几 个月他一直在敦煌感受宗教的艺术气息,有了很多感悟,也很想和她在网上聊聊。 信里附上了电话号码。 夏晓月打开MSN 后,意外的发现唐晟竟然在线,她高兴的说:“现在有空吗?” “当然有空,我一直渴望能和你长谈一次,毫无保留的。”唐晟说。 “我也是这样想。近来可好?在忙什么呢?”夏晓月问。 “我在研究宗教绘画中的爱情故事。”唐晟说。 “研究出结果来了吗?”夏晓月问。她想,这家伙快成情痴了,连宗教中的爱 情都不放过。 “有啊,所有伟大的爱情都是一场悲剧,而短暂的缠绵只是错误地把泪水当作 了蜜糖。” “那就是说,你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矮小娟。” “什么?应该是艾小娟,不是矮小娟。”唐晟立即纠正。 “我就是要说成‘矮小娟’,你会生气吗?”夏晓月显然是吃醋了,但等了好 一会儿,唐晟还是没有回话,于是她又说道:“怎么不说话了,你真的生气了?” “没有生气。我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你想知道吗?” “你说吧!” “你就是小悦,对吧!”唐晟说。他看夏晓月没有回答,就继续说道:“因为 我从来没有在夏晓月面前说起过艾小娟,只有小悦知道。” “我就是小悦,夏晓月和小悦是同一个人,就是我。”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就是不敢确认。” “如果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小悦是我的网名,你会怎么样?”夏晓 月打这排字的时候,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 “我不会怎么样,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唐晟像是在说禅。 “我是说,如果你当时知道了,会留下我吗?”夏晓月不想唐晟在含糊其词。 “不会,因为我知道,我留不住你去德国的脚步。”唐晟说。 夏晓月无语,她忽然趴在床上嘤嘤的哭了起来,唐晟的话没有错,即使唐晟爱 她,她也爱唐晟,两人仍然会分开,就像现在这样,人世间所谓的伟大爱情在这种 时候是非常无奈和渺小。 过了一会儿,夏晓月才抬起头来,她看到唐晟已经发来了一大堆话,显然很焦 急的样子,她问道:“你爱过我吗?” “我喜欢过你,现在也是,不论是小悦或者夏晓月我都喜欢,你呢?”唐晟问。 “我不知道。每想到你的时候,我的心里总是飘忽着一丝淡淡的忧愁。”夏晓 月说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爱。 “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想,男女之间除了亲情、友情和爱情之外还有一种情 感存在着,就像你我之间这样,永远的相互欣赏,相互吸引,相互牵挂,比亲情来 得自由和丰富,比友情来得浓烈和醇香甚至暧昧,比爱情来得清淡和超然,永远的 渴望彼此接近但又走不到一起。”唐晟说。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开始以为是爱情,小心翼翼的,但又害怕和你生活在一 起,我曾经有过结婚的假设,每次假设的结果都是痛苦,我们之间的这种情感沾不 得一点油盐柴米。你说,我们如果结了婚生活在一起,会幸福吗?”夏晓月问。 “如果我们结婚生活在一起,应该是一种温馨的生活,当然会幸福的。不过, 我们彼此内心深处那种至洁至纯的感觉就没有了,那种无限的憧憬和期待就消失了。” 唐晟说的时候,自己也感到一丝淡淡的忧伤。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情感的吧!”夏晓月说道。 “是。这种情感是一种超越无我的境界,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就像很多人的 一生都能得到婚姻但不一定能得到真正的爱情,再多的山盟海誓都是一连串蹩脚的 谎言。”唐晟说。 “这就是你研究宗教绘画中爱情的感悟吗?那你说真正的爱情是什么?”夏晓 月此时的心中像一池碧水被唐晟的话闪起粼粼的光亮。 “真正的爱情像冰放在烈火上燃烧所腾起的烟雾,是一种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 情感,在理智的时候表现出极端的疯狂,在疯狂的时候格外理智,是宗教中欲望的 道成肉身。”唐晟说。 “在你心中,小悦和夏晓月你更喜欢哪一个?”夏晓月伤感的说。 “在我心中已经把二人合而为一,就像一个灵魂的两个肉身,晓月孤冷照诗魂, 你永远是我心中对纯洁的男女情感极致的追求。”唐晟说。 “艾小娟是你对爱情的极致追求,或者说,你爱情的灵魂只属于艾小娟的,对 吗?”夏晓月问。 “可我一直没有她的消息,甚至连她现在是不是嫁人了我都不知道。”唐晟说。 “你不是说,所有伟大的爱情都是一场悲剧吗?你爱她又何必在乎她有没有嫁 人呢?如果她嫁人后过得很幸福,又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你呢?你应该为她的幸福高 兴才对啊!”夏晓月说道。 “我只能这么想了。”唐晟的语气低沉。 “你说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的,临到自己还是看不开;我刚刚拼凑了一首小诗, 算是给你的画像吧,也是留在我心里永恒的记忆。” 很快,唐晟的电脑屏幕上现出了一首诗: 正道沧桑几浮沉, 风雨孤雁傲骨生; 伯虎三笑风流事, 欣慰后人有唐晟。 一连三个多月,艾小娟都在向极限挑战。 艾小娟的伤刚刚恢复后,在裘小青教授的推荐下,艾小娟参加了新世纪首届中 国青年舞蹈邀请赛,独舞《青鸟之死》获得业余组第二名;随后,在裘小青教授的 指导下,艾小娟领舞的大型舞蹈《火凤凰》在随中国青年艺术团赴欧洲的访问演出 中取得了巨大成功,载誉归来的那天,她在机场激动的哭了,她蒙着泪水的脸还在 有意无意的搜寻唐晟的身影,尽管她知道唐晟不可能在机场出现! 当校园里又开始书声朗朗的时候,火凤凰艺术学校基建项目全部破土动工;而 艾小娟也要去国外学习一段时间。出国前她想回家好好陪陪妈妈。 还好,回到家里后,妈妈在艾小娟面前再也不提杨维的事情了。 爸爸出差提前赶了回来,姐姐艾小雅带着儿子也回来了,晚饭是个大团圆。爸 爸回来后,虽然做饭并不内行,但还是把妈妈赶到客厅看电视,他亲自下厨房做菜。 小侄儿要吃鱼头汤,一家人对着大鱼头各抒己见,却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最好吃。艾 小娟坐在电脑旁,忽然就想到唐晟给她做的鱼头汤,她一边想着一边就给唐晟发了 个电子邮件:“孩子想喝鱼头汤,你告诉我怎么做好吗?” 艾小娟心不在焉的点了发送键后就有点后悔,自己狠下心来有半年多不和唐晟 联系了,他也许早已找到意中人了吧,自己现在又去干扰他,怎么办? 她准备关了电脑去帮爸爸做菜,这时屏幕上跳出收到一条新邮件的提示,她打 开邮件,果然是唐晟来的,把鱼头汤的做法说得很详细,连火力大小、时间和判断 方法都说得一清二楚,最后还有一句:“祝贺你,都有孩子了,过得应该很幸福吧!” 艾小娟看了好几遍,眼泪不听话地想流出来,她想说:“你怎么这么傻啊!我 怎么会有孩子呢?就是有孩子的话也是……”艾小娟苦笑着摇了摇头,用笔抄下鱼 头汤的做法后,狠心的关了机,拿着纸条走进了厨房,她要按照唐晟的方法亲自做 鱼头汤。 吃晚饭的时候,艾小娟自豪的招呼大家一起喝鱼头汤,侄儿喝了一口就不肯喝 了,其他人喝了都笑着说好喝。艾小娟用勺子舀了满满一下放在自己的碗里,喝了 一大口,她把汤在嘴里鼓了半天,屏住呼吸把汤喝了下去,然后飞快的吃了一口辣 椒才作罢。一家人看到艾小娟滑稽的样子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还是妈妈开口岔开了话题,不过却说到她的终身大事上:“小娟,妈又要说你 了,你自己的事情要抓紧,不能这样拖下去了。” “妈妈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听你的话,早点考虑自己的事情。”艾小娟很爽快 的答应。 “这样妈就放心了,是不是有中意的男孩子追你了?什么时候带回家里给爸妈 看看。”妈妈高兴的问。 “有啊,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到五年,我一定带一个回来给你们面试通过。” 艾小娟笑着说道。 艾小娟回到上海后,和褚琳琳一起商量招聘教师的事情,褚琳琳笑着说:“我 们现在是艺术学校,美术书法这块肯定需要人才,我们请唐晟过来负责美术方面怎 么样?” “算了,我们还是公开招聘吧!”艾小娟说。 “我是说真的,他的书法和国画水平很高,教学和管理水平都不错,以前周阳 经常夸他的。”不小心又说到了周阳,褚琳琳就停住了后面的话。 “我不知道他现在哪里,从华星出来后,我和他就一直没有联系过。”艾小娟 说。 褚琳琳已经感觉到艾小娟的心松动了,其实褚琳琳想到唐晟不完全是因为考虑 艾小娟,而是她觉得在美术方面很难聘请到和唐晟一样优秀的人才。 “你把联系方法给我,我来联系好了。”褚琳琳说道。 “我只知道他的电子邮箱,我写给你。”艾小娟说。 “我马上就给他发电子邮件,然后我们去外滩玩怎么样?”褚琳琳说着就打开 了电脑。 “好啊,我想看看那儿还有没有什么现代艺术表演。”艾小娟显然对上次印象 很深。 两个月前,褚琳琳买了一辆白色的宝马车,现在她开着宝马带着艾小娟离开徐 家汇向北开去。 车到衡山路和淮海中路的红灯前停下,当红灯倒计时显示还有十秒的时候,艾 小娟轻轻的摁了一下车窗按钮,车窗玻璃无声的下了半截,艾小娟无意中看见旁边 一辆出租车后排的男子也摇下了窗玻璃。 “琳琳快看,是周阳!”艾小娟大声叫道。 “乱说什么?又开玩笑了?”褚琳琳不信。 “是艾小娟!褚琳琳也在车上?”周阳激动的说着,眼睛急切的搜索着宝马车 里的所有人;艾小娟的车窗玻璃已经全部放下了,周阳看到了那张无比熟悉的脸, 尽管是侧面,但依然使他的心颤抖起来。 褚琳琳清楚的听到了周阳那浑厚而充满磁性的声音,这时对面的黄灯闪了一下, 绿灯亮了,车流开始移动,出租车首先冲了出去。 “师父,跟上旁边那辆白色的宝马。”周阳激动的对司机说道。 “放心好了,老板。”司机来了精神,桑塔纳很快并道跟在宝马后面。 “琳琳,我没有说错吧,周阳肯定在后面追你。”艾小娟笑着。 “追我也不理他,看他怎么办。”褚琳琳一半是赌气一半是生气。 “我估计今天他追不到你不会罢休的。”艾小娟说。 “你看我怎么来甩掉他。”褚琳琳说着,右脚轻轻的踩下油门,方向盘一打, 宝马很听话的就超过了前面一辆小车,然后并道行驶。 褚琳琳有一肚子委屈,当初她离开华星去新加坡的时候,周阳连一句挽留的话 都没有,哪怕是一句言不由衷的甜言蜜语说来哄她一下都没有。她觉得男人有时虚 伪一下不是坏事,最起码能让女人陶醉一下,开心一点。 车很快上了延安高架路,道路上不是很拥挤,褚琳琳开始发挥宝马的性能,不 一会儿,跟在后面的那辆桑塔纳就看不到了。 周阳看不到前面的宝马,就像又失去了褚琳琳一样,显得非常焦急,恨不得夺 过车来自己开。司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胸有成竹的笑了笑:“老板,你就放心 吧,我开了十几年的出租,这里的路我熟,跟不丢的。” 周阳稍稍松了口气。那次沈芸梅给他说看到褚琳琳的事情,他当时还以为沈芸 梅是在试探他,现在看来,褚琳琳很可能就住在上海,他记得褚琳琳说过,她的老 家就在徐家汇附近,那么就和他住的地方不远了,想到这里,周阳的心里就很激动。 不过,褚琳琳明明是说到新加坡定居,难道当时是她无奈地选择离开的一种借口吗? 周阳忽然觉得心口一紧,有点痛,如果是那样,他真的愧对褚琳琳。 “我们不去外滩了吗?”艾小娟发现走的路不对。 “先甩掉后面的尾巴再说。”褚琳琳笑着,刚刚说完,前面的车慢下来了。 艾小娟笑了笑,因为她看到周阳坐的那辆桑塔纳已经跟了上来,褚琳琳好像也 看到了,趁着左手道上后面的车没有跟上的空当,快速的把车拐到左道上,后面紧 跟上一辆小货车把桑塔纳挡在了右道上,这样,两辆车分在了两条道上。 左道上的车顺畅的开走了,而出租车在右道上却没有移动,司机被这意外的情 况搞得很没面子,咬牙切齿的乱骂着,过了大约五分钟,才把车转上左道,向前追 去。 褚琳琳很快上了中山西路,后面再看不到周阳坐的那辆桑塔纳,她忽然觉得没 劲,尽管中山西路上的车不多,但褚琳琳仿佛开不动了似的,她的泪水早已打湿了 睫毛,宝马车也跟着发出一声呜咽。 就在我快要把你忘记 对任何人不再提起 茫茫人海中不经意的回眸 两颗曾经受伤的心 轰然相遇 就在我快要把你藏起 藏在我梦中的回忆 时光像倒转了千年的重逢 一场没有结局的爱情 注定分离 在快乐的时候我没有把你忘记 在孤独的时候我总是把你想起 告诉我你还好吗 我只问这一句 告诉你我只是有点想你 听到了吗 听到了就让我们再次选择 选择分离 褚琳琳感觉是自己等了好久,却一直没有看到跟上来的桑塔纳。“我们还是慢 慢的开,等一下吧。”艾小娟说道。 “不等,有本事就自己追上来。”褚琳琳不想在艾小娟面前表现出内心的脆弱, 她的脚踩了下去,宝马快速朝前飞驰。 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周阳追来,褚琳琳的心里有种失落的感觉,她的思绪很乱, 车下了立交桥后,褚琳琳说:“小娟,今天我们还是不去外滩了,我有点不舒服, 想回去休息。” “那就回去吧,我也有好长时间没有上网了。”艾小娟说,她知道褚琳琳的心 事。 宝马车在下一个转盘处很快调了头,向回来的路上驶去。 “对不起啊,老板……”司机追了好长一段,追到前面一个立交桥处无法追了, 于是对周阳说。 周阳不说话,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 “要不你给一半车钱就可以了。”司机说道。 “不关你的事,我给你全部车钱的,你现在把我送到外滩去。”周阳说完叹了 口气。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