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结果自然是顾平安赢了,她自小对斯诺克就显示出了惊人的天分,还曾经参加 过国际级的青少年斯诺克比赛。不过那位游走于阔少身边的女主播也不是吃素的, 自然是十八般武艺于一身,顾平安仅以微小的分差险胜。 顾平安这辈子运气一直不错,逢赌必赢,但她从来不爱赌。以前看过一部港片 电影,里面的男主角逢赌必赢,但是一赌赢身边总有至亲出事,顾平安不迷信,但 她每次赌赢的时候总会和那部片子里的男主角一样遇到不幸的事,一次两次她总安 慰自己是巧合,多了以后她就变得宁可信其有了。 出门的时候那位叫陆品的纨绔子倒是没有变脸,仅玩笑的揶揄顾平安藏拙,把 他给骗了,顾平安什么都没说,只是有礼的笑笑。那么大块地就这么输了他也没有 太失态,搂着那位美丽女主播的腰一路把沈安平和顾平安送到了停车场。 沈安平喝了酒,开车的是顾平安。 顾平安一贯是他们这圈里的马路杀手,把轿车当跑车开,跑车当飞机开,除了 沈安平还真没谁敢坐她的车。 此刻已近凌晨,路上车流稀疏,顾平安把车窗开到最大,冷冷的风流贯在整个 车厢里,她披散的头发被她随手盘了个发髻,两鬓的碎发随风而动,摩挲在耳际, 痒痒的,像有人附于耳边轻语一般。 眼前一个红灯,顾平安油门一踩就冲过去了。 一直坐在副驾上的沈安平终于是笑了出来。他轻轻撩了撩头发,一双桃花眼眯 成一条缝,看上去慵懒而优雅。 “你轻点儿得瑟,小心一会儿车毁人亡。” 顾平安懒得理他,反正也不是罚她钱。只懒懒回一句:“怎么着吧?舍不得钱 还是舍不得车啊?” “我是舍不得你。”沈安平嘴倒是快,还是那副真假难辨的模样:“咱俩说好 要一辈子的。” “呸!”顾平安啐他:“侮辱谁呢!说谁跟你这人渣一辈子呢!”她嘴上虽说 的绝,嘴角却又不可抑制的有笑容愀然浮现。 月朗星稀,顾平安看着广博的苍穹,心里暗暗的想,如果她什么都不想,这样 过下去似乎也挺不错。 就在她晃神的瞬间,她又闯过了一个红灯,这次沈安平也懒得说了,反正他也 习惯了顾平安这不按常理出牌贼爱挑衅的个性。 其实顾平安一直都算是胆大心细,虽然她开车跟亡命之徒似地,倒是从来没有 撂过什么事儿,她也不知是不是今天赌博赢了的缘故,真被沈安平这乌鸦嘴说中了, 在一个路口因为刹车不及时与前面的车追尾。她恍恍惚惚的也没看清车牌捶着车门 就奔了出去,那冲动劲儿硬是把沈安平仅剩的几分酒意也给吓醒了。 她这肇事者倒是比受害方气势还凶,敲了敲司机的车窗,还不等人车窗全部降 下就咋咋忽忽的开始说话:“我刚跟你车追尾了,现代人做事快着点,不必分责任 什么,我负全责完事儿!”她此刻敢有这豪爽劲儿完全是仗着沈安平在,还不等那 憨厚的司机说话,就见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顾爸爸一脸严肃的盯着顾平安,冷冷 的喊了一声:“顾平安——” 他的语速不徐不疾,却足以让顾平安怔楞在原地全身汗毛起立。 这时候沈安平急匆匆的赶了上来,也没看清什么事儿就把顾平安往怀里一护, 他抬头正准备说话,一看见顾爸爸那紧皱的眉头,整个人都傻了,半晌才会意过来, 讪讪喊了一声:“顾叔。” 顾爸爸上下打量着沈安平,还是一脸严肃的模样,沈安平心里有些没底,顾叔 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从来没有觉得面对他紧张过,可是此刻因为身份的微妙转变, 他竟隐隐有些发怵。他有些懊恼怎么没好好看清车牌,那会儿也是关心则乱,就怕 顾平安这蹄子出什么事儿。 与此同时,发怵的自然还有顾平安,她哪想到她追尾的这么普通的一辆广本里 竟然坐上了她爹,还真是不能赌博,一赌博就出事,想不信都不行。 顾爸爸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我刚回来,这事儿我不撞上,是准备瞒 到什么时候?”他说着,扫了一眼沈安平抱着顾平安的双臂,顾平安顺着顾爸爸的 视线一瞧,惊得一跳,赶紧离沈安平远远的。 顾爸爸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沈安平一眼,最后通牒:“这个星期,你们俩崽子 都给我回家,给我把话清清楚楚说一遍。”说完,关上车窗。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 载着顾爸的广本便扬长而去,剩顾平安和沈安平面面相觑。 良久,顾平安置气的踢了沈安平一脚,没好气的骂他:“得瑟了吧!这会儿你 得瑟了吧!被逮个正着了!我爸爸回去非揍我不可!” 沈安平长臂一展抱紧了顾平安,似笑非笑的说:“说不准揍谁,顾叔去年还跟 我说过要是动他老人家的女儿就要下我的腿。” 顾平安狐疑的看了一眼沈安平的腿,认真的说:“要是每个爸爸都跟我爸这样, 那你早就死无全尸了吧!” “顾平安,你怎么又胡扯上了?” “干嘛!干了坏事儿还不让人说是怎么着啊?” “我敢么?您老人家随便说。” “我呸!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爸的女儿你都干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沈安平皱眉:“我说你个姑娘家嘴巴敢不这么粗俗么?怎么成天跟关小宝那女 流氓似地?有这么说自己的么?” 顾平安美目一挑:“我就是这德行,你爱要不要!反正你情况多着呢,要三宫 六院都没问题。” “……” 顾平安总有把沈安平噎到一句话都说不出的本事,只要一扯到感情的事儿,沈 安平总乖乖服软。其实有些事儿顾平安就是因为心里清楚着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人总是矛盾的,一边自信,一边自卑,还要一边试探。 第二天顾平安才彻底清醒,其实前夜她只喝了一杯果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 头疼的直懵,跟宿醉了似地。 她想起老头子最后那句话头就更疼了。一早上上班就开始对关小宝直抱怨。 听完全过程的关小宝大大咧咧的叫嚷:“真的假的?那这礼拜不是该有好戏看 了?”那又惊又喜的模样让顾平安彻底黑脸。她没好气的吼她:“你他妈这么大声 干嘛?要把我震聋啊?” 关小宝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回她:“样儿凶谁呢!丫犯抽了吧!” 顾平安横她一眼:“你给我装不懂是吧?” 关小宝嘻嘻笑笑:“总是要坦白的,太后会接受的,我妈妈还不是一天到晚说 不准我这样不准我那样,最后哪次不是妥协,你想要的太后还会反对不成?” 顾平安没有再接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怕什么。只直觉不太好。 整整一周顾平安眼皮都跟抽了似地跳个不停,俗话说,眼皮跳祸事到,这话愣 是让顾平安一周都不安。 这周她倒也不是太忙,每天都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和沈安平厮混和关小宝唠嗑。 唯一发生的小插曲是碰上了上次和她打斯诺克的主播小姐。 那是一场商业活动,作为毕冉秘书的顾平安也陪同出席,那位小姐是当时的司 仪,风姿翩翩惹人遐思,整场活动下来在场的所有人视线都几乎胶在了她身上。一 则是她实在美的令人想要一而再的回眸,二则是大家都在猜测这次活动的背后策划 究竟是谁,是谁能把这样清高从来不跑场子的主播弄来做司仪。 答案顾平安是没弄清楚的,不过她倒是在盥洗室碰见了这位主播,毕竟是打过 一场球,这位从骨子里就清高的主播纡尊降贵的与顾平安打了招呼。 她对着镜子补着妆,原本就妩媚动人的一张脸即使近看也是毫无瑕疵,顾平安 在心里暗叹这女人真是生来的尤物。 她补完妆对着镜子看了两眼,视线才落到顾平安脸上,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一句话就说的顾平安不痛快了。 “听说你是顾总参的女儿?” 顾平安笑而不答,她一贯不爱别人以XX的女儿来称呼自己,即使事实真是这样 她也不爱。 美丽的主播对她爱理不理的态度也不甚在意,只继续说着:“听说莫非是你姐?” 顾平安这才想起,这位主播小姐和莫非是一个台里的,听说现在莫非是台里力 捧的新星,大约这位小姐是受了些冷遇了。 还不等顾平安回答,就听她话里带刺的说:“一私生女还拽死了。以为自己是 沈安平老婆呢,成天拿来现。”也不知她是怎么听的八卦,大概是觉得顾平安和莫 非关系僵着呢,再加上沈安平的关系。她思忖着两人该是水火不容才敢如此大胆的 在顾平安面前胡说,虽说顾平安也挺讨厌莫非,但她也不知是为什么,有些讨厌别 人说她,心里竟莫名生出了几分维护的意思。 “她拽不拽关你什么事儿啊?有本事你在她面前说。我不是你们这乱七八糟圈 子里的,少搁我跟前胡扯蛋,趁我还笑着赶紧给我消失。”说完,洗完手扬长而去, 留下美丽的主播在盥洗室气得直瞪眼。 后来顾平安回想这件事,总也想不通,她明明讨厌莫非讨厌到骨子里,为什么 却不准人家议论她呢。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她竟然隐隐觉得莫非有些可怜。 莫非的节目她也是看过的,虽说她嘴上不承认,但是心里还是挺佩服她的,从 小到大,她每件事都做到尽善尽美的一百分,好像什么都难不倒她似地。可是这个 社会往往都是这样,好像女人永远都不该成功似地,只要成功了那就是潜规则,众 口铄金人言可畏。这种认知让同为女人的顾平安十分感同身受。再加上众人对她身 份的猜测,想必她的压力也是不小的。 顾平安想起她们相同的稀有血型,再想想太后的那些反常举动,心里阴恻恻的。 一个大胆而又被她无数次想过的问题又涌上脑海:如果,莫非真是她姐,她该 怎么面对。 横亘在她面前的是个二十几年累积而成的疙瘩,她觉得一辈子都不可能解开。 那么,这一切要是真的她该怎么办? 周末的时候顾平安还是按时回家了,要知道顾爸爸这人平时温和,事事顺着她, 但是在大事上从来都是死守原则,绝对的犟脾气,顾平安纵是皮再实也不敢招惹他。 沈安平要开会,顾平安是坐关小宝的车回家的。 一路上关小宝都在嘻嘻笑笑的和顾平安唠嗑,十句里有九句都是在调侃,顾平 安一直白眼对她她也不为所动。 “我说真的,你们这次回去,照顾叔和太后的脾气,肯定让你们结婚,你到底 想好没呢?前几天你不还说不想结婚呢嘛?” 顾平安揉了揉被炸麻的脑袋,头疼无比:“你安静点行不?开车专心点好不好! 你现在手上攥着咱俩的命呢!” “少给我转移话题,说正经的,你是真的想要和沈安平过一辈子了?”她转着 方向盘,嘴里还喋喋不休:“我怎么都觉得这不是你性格。你这人不折腾够怎么可 能就消停了呢?你真的决定了?决定了?” 顾平安白眼:“你怎么回事儿啊?什么蒸的煮的?” 关小宝大笑:“我最近手头比较紧,要是要送礼我得回去上奏大宝!” “神经病!” “诶!”关小宝故作惊讶的贫嘴:“你怎么知道啊?我自从得了神经病,整个 人就精神多了!” “……”顾平安彻底无语,这丫头整一狂躁症,和她说话完全是浪费口水,顾 平安理智的扭过脑袋看向窗外的风景,不再理她。 关小宝说的问题她已经连续一周都在考虑了。按照那天的情形,顾爸爸的脸色 明显是不好看的。顾家世代家训严谨,顾平安和沈安平一身酒气夜半三更还在马路 上飙车滋事,这完全是触到了顾爸爸的雷区,顾爸爸没有当场发飙就是很给他们脸 子。若是顾爸爸真的要他们办事结婚,那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从顾爸爸看,他们 那情形不结婚,他也不好意思再把闺女整给别人家。 但是她呢?她真的决定好了吗?如果她真的决定好了,那么此刻她心里那些怯 懦究竟从何而来? 一路她都有些晃神,关小宝后来聒噪了些什么她也记不得,只觉夜风微凉,吹 得她头脑有些麻痹。 回到家里,她才真正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以往顾平安回家,太后总要逮着她 好一通唠叨,但是今天她却像是有什么心事,看顾平安的眼神里总有欲言又止,顾 平安瞧着,总觉得那里头有失望。 太后轻蹙的眉头像是一枚细小的针,一下一下扎在顾平安的心尖上,心尖肉最 是脆弱,所以她觉得疼,并且这疼是那么绵长。 一直到晚饭时间沈安平都没有回来,周五总是沈安平最忙的时候,顾平安和父 母一块吃完饭,太后在厨房洗碗,顾平安无声无息的摸进了厨房。 太后和同龄的妈妈们比起来无疑是年轻又漂亮的,她大大咧咧咋咋忽忽极有北 方女子的率性。顾爸就总对顾平安说,“你妈啊,年轻时是队里最闹腾的姑娘,整 个一男孩子个性。” 于是顾平安总是以此嘲笑在各个规矩上管教她的妈妈。 印象中妈妈似乎脾气极燥,却又对她依赖性重,像个孩子。生活上她对顾平安 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是顾平安一直以来最最坚固的依靠。顾爸骂她,对她发脾气, 她总是第二天就忘了。可是妈妈却不同,她每次说出伤了顾平安心的话,顾平安总 要好几年才能消化掉。 这不是她爱爸爸胜过妈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爱之深,责之切,顾平安对妈 妈的心态大约如此。 其实妈妈对她是什么样她比谁都清楚,可就是清楚,她才容不得一点污点。她 们之间横亘的症结,一直都在她的心里。 顾平安总以为她不会老啊。所以她说话总是那么犀利,针针见血不留情面。 可是此刻站在水池前洗碗的中年妇女,她怎么就觉得那么陌生呢?才弯多久的 腰呢?她就一直背着手捶着。还有她鬓角那片可疑夹杂的白发。她怎么回事呢?怎 么就老了呢? 这画面叫顾平安没来由就觉得心酸。 她缓缓踱步到妈妈背后,悄无声息伸手环住妈妈的腰。温存的将脸轻轻贴在她 的肩头,像拥着情人那般静然。 “怎么了?多大了,撒娇?”顾妈麻利的洗着碗,头也不抬,随口搭了一句: “安平那孩子还没回吧?你爸说了要好一顿收拾了,一会儿你别顶撞,别惹你爸生 气,他这几天血压一直没降下来呢!” 顾平安没有说话,只轻微的点了点头。妈妈鲜少这样实在的嘱咐她,哪怕是关 心的话,她说出来也总是夹枪带棒的。 顾平安只觉得好一阵心酸,她努力吸了吸鼻子,嗫嚅道:“妈妈,你是不是不 喜欢我和沈安平在一块儿啊?” 妈妈背脊一僵,随即放下了碗,擦净了手,转过身来与顾平安对视。那双微微 上挑的凤目尾端有微小的细纹。她轻叹一口气,握住了顾平安的手,说道:“平安, 我是你的妈妈,我说的话总不会是害你的。我会按照我的人生经验,去为你选择对 的路,但是路是对的,却不一定是你喜欢的。所以我会选择,我最在意的,一直是 你开不开心。如果我为你选的你觉得不开心,那么我不会坚持。你明白吗?” 妈妈的手有些冰凉,掌心却微微潮湿,不知是水还是汗,她说的小心翼翼,每 一字一句都斟酌再三。顾平安只觉得有一股暖流自手心直涌到心上。 “妈妈……”她的声音里已经带着明显的哭腔了,啃了半天也没啃出一句完整 的话来。她深吸一口气,钻进了妈妈的怀抱里,像小时候那样。这样亲近的举动让 顾妈和顾平安都有些生涩,也没说什么话,母女俩却不约而同的落下泪来。 “平安,不要恨妈妈,妈妈也有自己的为难。” “我明白。” “你不明白,你明明不明白,我却希望你真就一辈子不明白才好。” “……” 妈妈的话顾平安没明白过来,她正准备开口问,门铃就响了。清脆的门铃声骤 然打断了母女二人的对话。顾平安从妈妈怀里钻出来,探头走出厨房。一抬眼就正 看见一身仆仆风尘的沈安平谨小慎微的跟在顾爸身后。他那副模样顾平安自然是没 有见过的,在外他一直是少年得志叱咤风云,何时见过他这样?他个子高出顾爸半 个头,却佝着背和顾爸说话,时不时还点点头,那紧皱的眉头让人觉着他们是在说 什么正经大事,而不是在随口寒暄。 顾爸的脸色却并不十分好看。他坐在沙发正中,他没开口,沈安平也不敢坐, 一时僵在原地,面露尴尬。事实上顾爸顾妈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顾家就跟他家差 不多,以往他在长辈面前虽然也是拘着礼,却也不至于紧张。哪像现在,连顾平安 都瞧出他是如何如芒在背,嘴拙迟钝。 沈安平暗暗回头,对顾平安使了个眼色,那眼色里明显有求救的成分。顾平安 轻咳,几步走到客厅。为顾爸和沈安平倒了两杯水,乖巧的凑到顾爸身边,撒娇解 围道:“爸,这是干嘛呢!这会儿才在沈安平面前摆架子,也晚了点儿,先让他坐 吧,这站着怎么说话啊?” 顾爸脸色略微冷峻。也没有理顾平安。只径直走向客厅正中那面空置的装饰墙。 墙上挂了顾爸戎军生涯的佩枪佩刀。顾平安只觉得心里咯噔一跳。赶紧从沙发上跳 了起来,一把上前抓住了自己的父亲。惊慌失措的嚷道:“爸!这是干嘛呢!” 顾爸一把推开了顾平安,冷冷沉声:“闪开,别仗着爸爸宠你就无法无天,你 的问题晚些解决。先收拾这臭小子!敢深更半夜带你在街上乱来,我看他也是不想 活了!”说着,灵活的将墙上挂着的老式冲锋枪取了下来。一把扔在沈安平跟前。 金属的枪支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巨大的铿锵声响,把屋里所有的人都 震懵了。 只听一贯和蔼可亲的顾爸爸冷眉对着沈安平一字一顿的说:“小子,我问你的 话,你可都给我听清楚了!”顾爸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威严的紧,浑身都是军人铁 血不可侵的浑然气势,让饶是见惯场面的沈安平也开始有些头皮发麻。他木然的点 了点头,就听见顾爸郑重其事的问道:“你给我说实话,动过我闺女没有?” 顾平安没想到爸爸会问了这么一句,只觉得血液蹭的一下子全都涌到了脸面上, 本能的瞥了一眼沈安平,不等沈安平回答就嚷了一声:“没有没有没有!!!!” 顾爸瞪了顾平安一眼,低声斥责:“越发的没规矩了,没问你插什么话?”说 完,视线又回到沈安平身上。他又问一遍:“说实话!动过没有?!” 沈安平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大脑究竟转是没转。他有一种隐私疮疤都被暴/ 露 在阳光下的羞耻感。却不知是不是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就会突然豁达,此刻他也不 知是怎么回事,就有一种神奇的超脱感觉。他深吸一口气,不怕死的仰起头,坦荡 的与顾爸对视,稳稳的回答:“动了。” 顾爸一时气急,眼睛瞪大犹如铜铃。他怒其不争的瞪着顾平安。左右环顾,突 然超起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顾平安眼见情势不对,赶紧冲上去护着沈安平,眼都不 抬大声吼着:“爸爸你别冲动,你打死了沈安平我也不活了!我现在是沈安平的人 了他就是个人渣我也认了!” “……” 四周突然寂静,顾平安只听见自己极快的心跳,一下一下,仿佛要破胸而出一 般,一股可怖的凉意侵入四肢百骸,让她良久她都不敢抬头。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再良久,她才感觉到异样,她忐忑的抬眼瞅了一眼沈安平,那一双如墨的眸子里尽 是惊喜,四目相投的那一刻顾平安只觉尴尬。等她再抬头看对面站着的顾爸,才发 现他竟也是一脸恶作剧成功的偷笑表情。 还不等她反应,就见顾爸把烟灰缸放下,灿然的笑了起来。他负手而立,像说 吃饭喝水一般轻松的说:“你们也大了,别的我不做主,但是这婚事得先办了。” 他几步踱到沈安平面前,严厉的说:“我闺女你小子也敢动,找死是吧!这个 月就给我把婚给定了!敢耽搁试试!” 沈安平一见顾爸接受了,立马喜上眉梢,笑眯眯的应着:“爸爸放心,小婿一 切都明白,一起都明白!” “爸什么爸!敢对我闺女不好看我不一枪蹦了你!”顾爸嘴上虽硬,但他脸上 难以掩盖的笑容却已然泄露了他的情绪。顾平安这才反应过来,爸爸这是逗着他们 好玩来着。 一时脸全黑了。她幽幽的说:“敢情连爸爸都知道耍着玩了。”她一回头又对 沈安平说:“敢情我说要嫁给你了么?你就明白明白?!” “……”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