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记忆似乎是碎片,似乎是流水,支离破碎,缓缓淌过,期待着了无痕迹。 在这个夏日的午后,忙碌的广州,冰冷的写字楼里,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仿 佛是两个世界。心里有着许多沉重的东西,却又无力悲伤,无法悲伤。 我现在敲击着键盘,看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一点点出现在电脑的屏幕上,心里竟 有着一种说不清是甜是酸,是温暖还是痛的感觉,更加不知道自己在痛些什么。 或者是不愿意明白自己在痛些什么。 人在无助的时候总是会选择:逃避。 我一个人坐在国防大厦的一家潮菜酒楼最好的VIP 房里抽烟。 公司有一名技术骨干在第一个项目结束后想要离职,因为他妻子的户口和工作 无法解决,所以他准备到一家科研机构就职来换得一个户口指标。老唐和石方急得 一筹莫展。 通过开发区一个老处长,我约到了某集团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华枫,据说通过他 来解决一两个户口调动的事情轻而易举。 华主任和邢处进来的时候,我招手让部长开始上菜。华主任接过我递上来的烟, 点上,眯着眼睛抽了两口,漫不经心地问:“今晚吃什么啊?不要搞得太复杂。” 我早已通过邢处知道了其喜好,已经安排妥当。我笑眯眯地说:“不复杂不复 杂。要了一个菜一个汤,一个煲仔饭,一瓶酒。” 华主任看了我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菜很快就端了上来。一个菜是“五爪金龙”,红焖的。一个汤是“青斑”,黄 豆苦瓜一起煲的。饭是用“青斑”血焗的,呈朱红色。酒则是一瓶五粮液的“一帆 风顺”。 所谓“五爪金龙”,就是蜥蜴,而“青斑”则是穿山甲。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 饭店一律用这些称呼代替,弄得好像江湖黑话一般。 最初相识的华枫并不十分健谈,但给我的印象是十分年轻,以至于我最初对他 的年龄判断至少出现了10岁的偏差。当时的我也才不过24岁,江湖历练颇少,所以 开始的话题十分匮乏,气氛显得很是尴尬。 好在有酒,当时我想。 可惜的是,华枫连喝酒都极为矜持,令我大有一筹莫展之感。 后来,一个很偶然的话题,打破了这个僵局,也让我们彼此第一次真正走进了 对方的视野。 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我在邢处的暗示下向华枫提出了我的难题。华枫思索了片 刻,表示会尽力试一试,但不保证一定能行。当时为了表示感激,我一再地说要为 华主任做点什么,他都婉拒了。在我不停地坚持下,他思忖了一下,从随身带的包 里拿出了一张发票。 “萧总,既然盛情难却,那你看能否帮我个忙?” 我接过来,那是一张印刷厂开具的发票,大概几千元的印刷费。我脑子当时略 走了一下神,在想是一张什么样用途的发票会需要我私人帮忙,他见我在思索,又 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没关系。” 我忙接道:“没问题,绝对小问题,只是我刚才在想华主任为何会有些私人的 印刷费,好奇心作怪,呵呵。” 见我说得如此坦率,他也极为高兴:“萧总真是个爽快人,其实说来惭愧,为 了点儿虚荣心。” “哦?” “平时喜欢胡乱写点东西,虽然不好,但自己还挺当回事儿,就找人把它汇总 成册,印了一些出来。” 我顿觉来了兴致:“是么?原来华主任也有此好?”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就后来回忆,我们俩谈起此事的时候,都有许多感慨。 我说我当时十分难受,已经决定没事不再坐在一起,他的矜持让我难受;而他也描 述说当时的我年轻气盛,虽然时时做出低眉顺眼状,实则内心桀骜不驯,他当时也 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少年得志,不可深交。 但是想不到就是这个话题改变了我们对对方的看法。 他点了支烟:“萧总也喜欢看看书?” 我喝了杯酒,很感慨地说:“岂止是喜欢,我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有稿费收入 了,一直到大学毕业前夕,没停过笔。可是偏偏毕了业,就变成了俗人一个,没写 过了。” 华枫当时就举起了杯:“来来来,我们喝一杯,说说你都写了些什么。” 就这样,我们忘记了这次吃饭本来的主题,开始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听得做 中间人的那位老处长哈欠连天,被我们置身事外。我记得饭局散了之后,送他上车 时,华枫跟我说,行了,你说的那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后来他对那位邢处说:“这位小朋友不错,很有趣。”当然,这话是老处长转 述给我的。 十月份的广州并不像北方秋高气爽,反而冷热不定,并且气压奇低,令人呼吸 不畅,十分不舒服。下午的时候,华枫打电话给我,约我去一家新开张的俱乐部健 身桑拿。 我刚刚换上浴袍,老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东楼,滨海证券的最后评委临时 换马了。”顿了一下,他接着说,“刘总下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