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穿着浅绿色的外套,脖子上系着一条碎花的丝巾,双腿修长, 腰肢纤细。 她就这么笑吟吟地望着我:“东楼,真的是你。” 我觉得自己嘴唇干裂,声音突然嘶哑到发声困难,我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的声音喊出了两个字,很沉很沉的两个字:“毛毛。” 毛毛慢慢的走了过来,还在笑,但是泪光闪动。 她伸出手,慢慢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她的手指细腻光滑,却有些颤抖。 我就这样看着她,不出声。过了一会儿,她把自己放在我的怀里,开始哭泣。 我伸出双手,把她抱紧。 坐在会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我们面对面。 毛毛微笑着跟我说起毕业后的一些事情,她比我晚了一年毕业,然后回到上海。 父母建议她到美国读书,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她看着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就在我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学期,我发疯的开 始准备托福考试,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要为我们的将 来做一个更好的打算。 为了专心复习,我搬出了宿舍,住在老九帮我找的一个房子里闷头复习。那段 时间,毛毛经常过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为我做饭洗衣服什么的。 毛毛是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要说做饭洗衣,怕是连扫把都没摸过一 下。 毛毛开始学着去菜市场跟人还价,学着做饭,学着洗衣服,那个房子没有下水 的地方,必须到院子里去洗,当然,不是用洗衣机。 看着毛毛为我付出的一切,看着她被油烫伤的手,我只有无言的感激。 但是,就在毕业前夕,有些问题在我们之间终于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记得那是刚刚进入6 月的一天,天热得人透不过气来,天气预报说有38度。可 是那个晚上我自己身上的温度却超过了当天的气温,我发着高烧。 毛毛要我去医院,我死活不肯,觉得麻烦,她拗不过我,就喂我吃了退烧药后, 担惊受怕地守着我,不停地给我量着体温。 半夜的时候,我的体温总算降了下来。出了几身大汗后,身体虚弱但也觉得无 比轻松,我想起一天还没有看书,对即将临近的考试十分没底。 我挣扎了一下坐起身来,换下身上湿透了的T 恤,准备下床看书。尽管我轻手 轻脚,但还是弄醒了毛毛。她问清楚我的意图后,脸上一脸的愤怒并坚决反对。 我陪着笑脸逗她,但她坚决不为所动,后来我也恼火起来,甩开她的手径自下 床去看书。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她轻声地抽泣着。 我叹了口气,心下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便放下书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长发,无 声地向她道歉。 她转过头来抱住我,哭得十分伤心。我低下头来安慰她,她抬起头狠狠地吻住 我,我感觉到她的舌尖上还有咸咸的泪水。 争执之后的许多和解总是这样不约而同地回到床上。 毛毛趴在我的胸膛上喘息着,脸上也跟发了高烧似的,红扑扑的。 “东楼,我们商量个事情好么?” “嗯,你说。” “我们以后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好。” “你也不要这么辛苦了好不好,我看着心疼。” “不辛苦不就半途而废了?傻瓜。” “其实你考托福不就是为了出国么?还有许多办法啊,干吗非要选一条最累的 路走?” 我没有出声。 “再说了,出国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情啊,镀层金回来还不是为了个好前途?我 明天就打电话给爸爸,你都要毕业了,我们也该跟他们说说我们的事情了。” 说实话,我十分反感,但是忍住了。 刚刚和好,我真的不想跟她再吵架,就打了个呵欠,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伸手 关了台灯:“不早了,睡吧。” 第二天,毛毛一大早就走了,一直到黄昏时都没来。我想她是有课,毕竟也快 期末考试了,也就没在意。傍晚的时候,老九突然跑了过来,把他的水壶大哥大扔 给我,说毛毛晚上会给电话我。 我有点莫名其妙,但也无暇多想,就跟老九一起出去吃了晚饭,接着回来看书 复习。 大约九点的时候,毛毛果然打了电话过来,笑嘻嘻地跟我说她在上海了。我问 她回上海干什么,她说回去你就知道了,后天我就飞回去。 我隐隐猜到毛毛这次突然回上海应该跟她昨晚提到的事情有关。 过了两天,毛毛打电话过来说下午的班机回来,让我等她一起吃晚饭,有重大 喜讯汇报给我。 毛毛问:“你想我了么?” 我老老实实地说想了,想得厉害。她在电话那头的上海高兴地笑。 谁也没想到,这次小别后的喜宴居然就是我们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