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山恋 山恋 在七太爷失踪的这一段时间里,我们马寨静夜不静,出了一件大事儿。 这一天晚上,几个基干民兵巡逻时,路过八队的麦场,用手电筒一照,发现 了“敌情”,逮着了元叔和凤姑。他们两个半光着身子,躺在麦秸堆里做爱,凤 姑发出痛快的呻吟声,引起了人们的警觉,被一伙人抓了个现行。元叔和凤姑又 冷又怕,哆哆嗦嗦地被民兵们推推搡搡地抓到了大队部,治保主任张群柱草草地 审问了一番,因为凤姑是支书刘庆典的堂妹子,又是一个脸皮特别薄的女孩子, 就先把她给放了,留下元叔反省写检查。 这个晚上,凤姑她妈哭着要上吊,寻死觅活,把凤姑她爹吓得要死,凤姑的 两个弟弟急得要死,凤姑她妈才没有死成。凤姑捂着被她爹扇得红肿的脸,只是 躲在自己的闺房里痛哭。后来,凤姑她妈折腾够了,没有气力了,不再哭闹了。 凤姑却喝下了打棉花的农药“乐果”,等家里人发现时,她已经口吐白沫,不省 人事。一家人赶忙喊来堂兄弟们,用草篓子抬上凤姑,就往十几里外高楼街的区 卫生院跑,卫生院的医生们见惯不惊,紧急抢救,又是洗胃,又是灌肠,幸亏喝 得不多,命总算是保了下来,把她妈又心疼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十来天出了 院,漂亮的凤姑,已经不是往日梨花带雨的俏模样,而是成了一只病鸭子。 实际上,元叔和凤姑已经好上几年了,队里早有传闻,可是谁也没有拿着真 实凭据。再加上凤姑她爹妈,在队里说话办事太占地方,惹大家讨厌,有了风声, 也没有人讲给他们,他们一直蒙在鼓里。现在知道自己的黄花闺女让人占领了, 咋能不着急? 元叔和凤姑好上的故事,还得从前年元叔替他妈往车辙沟大队送信说起。 元叔是个绝顶聪明的年轻人,四方脸,尖下颏,眉心里有一个红痣,有人说 主大贵,有人说他命犯桃花,一生贫寒。到底主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反正因为 是地主出身,长这么大了,从来没有遂过心愿。上学时,他的学习出奇地好,要 是在现在,考个“一本大学”上没有一点问题。就是因为地主成分,迫使他早早 地下学务农。他这个人,心灵手巧,在寨子里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得住他。小宝爷 爷的那点看家本事,让他看了几次,就非常精通了,但他从不给人编席、编凉帽。 买了几件木匠家伙,做出的木工活,比学了三年才出师的小宝的叔叔强好几倍。 他去七队的铁匠炉上打镰刀,让铁匠们按他的要求淬火,那镰刀锋利无比,凤姑 割麦用的镰刀,就是他亲自特制的。他用莛子做出来的宫廷楼阁,非常精妙,要 是现在,是价值很高的工艺品。 凤姑也是我们山寨里少见的好姑娘,人尖子,长得秀美,脸上的红霞夜里睡 觉也不会消退。寨子里的小伙子没有一个见到她后,不垂涎她、在梦中想她的。 小时候上学学习也很有成色,上到小学五年级时,眼看要出落成一个美女,她妈 听说有几个半大小子在半路上调戏她,说啥也不让她再上学了。她哭闹了几场, 也没有让她妈动心,只得在家里主攻针头线脑。她不仅长得漂亮,心眼儿也聪慧, 手也灵巧,纺花织布,样样精通。纳得一手好鞋底子,做出的方口鞋,哪个姑娘 也比不了。长成大姑娘后,在她妈的调教下,十分勤快,一天到晚闲不住,把她 妈全都替下来了。嘴赖的发旺哥,有一次在路上碰见她,死盯着她的俏脸和饱满 的胸部出神,凤姑被他盯得害羞,懊恼地说:“瞧你那个死样子!”发旺哥才回 过神来,回到牛屋里,恨恨地对其他牛把说,凤姑这闺女将来一定要让“狗日了”! 生产队里干活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热闹。年轻人到了一块儿,有无穷的 乐趣。凤姑的情愫萌动以后,头一个瞄准的就是元叔。有一次,二人在棉花地里 打农药,她红着脸,塞给了元叔一双自己精心纳制的花鞋垫。元叔想也没有敢想, 外国的那个“爱神”丘比特的神箭,穿越时空,跑到了我们中国,射进了他干涸 的胸膛。他想到,这是不可能的,一定要拒绝这个值得拿生命去爱护的女孩的爱 情,就想办法去躲凤姑热辣辣的眼神,却又忍不住去和这眼神进行太空对接。作 为回报,他给凤姑精心编织了一顶花凉帽,用的材料是发青的白茅莛子,里边的 帽卷儿是他跑了几十里找来的粗一点儿的青竹竿,破成细细的小丝,编成的新颖 帽卷儿,很精致,很好看,缺点是经常挂乱了凤姑的两条辫子上端的秀发。 有一天,元叔去车辙沟大队替他妈送信,回来时下起了雨,走到一座山神庙 前,他进去避一下雨,谁知凤姑就在这里等他,还给他带来了一顶挡雨用的大凉 帽。见了面,凤姑说:“元哥,我有点冷,你抱抱我。”元叔就一下子把凤姑拥 在了怀里,两人在热吻中久久不能分开。 后来,他们只要有了机会,就偷偷地幽会,爱得死去活来。凤姑把自己的第 一次交给他了以后,深情地说:“元哥,我就是你的人了,你一定要娶我。”元 叔哭了,他对凤姑说:“你爹和你妈肯定不会让你嫁给我,我连一点办法也没有。” 凤姑说:“不行我俩就跑,跑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好好地和你过一辈子!”元叔 说:“你傻呀,这年月跑到哪里还不被抓回来?”凤姑就没有了办法,她让元叔 想办法,元叔说:“我们还得在这个山沟里才能过日子,就看你有多大决心了。” 凤姑咬着牙说:“要是老人们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就死给他们看!”元叔说: “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两个人苦思冥想,到底想不出来什么妙法, 就这么经常偷偷摸摸地在一块儿黏着,直到了出事的这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