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你就别做白日梦了 那天,白秘书在佟总经理的办公室发挥了很久,估计连她在小学时学的词汇都 搜肠刮肚想起来了,各种修辞用法也运用得淋漓尽致,以至于把本来就郁闷不已的 佟总经理刺激得当场手脚哆嗦,口吐白沫。据说,四个保安架着他往别克车里塞时, 他连发动机的钥匙孔都找不到了。 北京一直都是曾缯向往的城市。 直到两岁半时,曾缯还住在北京,在和平里,父母单位宿舍楼里,幼时的记忆 都是胡同里的故事,从小一口地道的京片儿,会用“丫”来骂人。后来,不知怎么, 跟着父母工作调动,糊里糊涂地来到了河北邯郸,恰是童真绚烂的时候,又赶上了 唐山大地震,于是儿时的记忆里又多了住防震棚的刺激经历。直到现在,曾缯都会 时不时地重复着一些儿时的梦境:在防震棚里好奇地看着大人们脸上紧张不安的表 情,趁他们不注意,一不留神就跟着姐妹们跑出去玩,害得大人们跟打狼似的四处 号叫,以为她们真的被野狼给叼走了。最惨痛的一次经历莫过于临离开邯郸的时候, 跟小伙伴们追逐玩耍,一头撞在门框上,额头被撞出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注,被父 亲的同事抱着狂奔到医院,小脚姥姥跟在后面又哭又叫,据说当时流掉了身体内三 分之一的血液,以至于现在动不动就贫血,脸色苍白如纸。 来到江苏的时候,曾缯已经到了该入学的年龄,但是这个城市的方言却是她从 小都抵触的,直到现在,她还是只能说一口并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既不会说家乡话, 也不会说这里的方言。在她的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块是留给北京的,曾经属于她, 她灵魂深处赖以寄托的一个城市。 十四岁时,跟着团市委的夏令营来到了北京,临上火车前,母亲还特地在她的 旅行背包里塞进一封写给北京同事的信,千叮咛万嘱咐,说要是迷路了,找不到老 师同学了,就去找信上的叔叔阿姨。好在那次她并没有与众人走失,但她总觉得自 己还是迷失了一些东西,有种错过的感觉,她和她热爱向往的城市在背道而驰,一 个向北,一个往南。 成人后的曾缯无数次地来到北京,或是出差,或是旅游,甚至有几次是为了回 家而四处看房子,准备在这里扎根落户了。平日里跟朋友聊天时,对北京的房地产 的信息是信手拈来,难怪有人奚落她道:“要是混不下去了,赶紧上北京去做售楼 小姐吧!”一席话说得曾缯眉开眼笑,那可是,一个人有空时多琢磨点事情,弄不 好最后还能当一个临时饭碗用呢。 书市临近尾声的时候,王编辑问曾缯下一步怎么打算的。她略一沉吟,然后答 道:“随缘吧!”王编辑喜得两只小眼都成一条缝了,说到底是高兴啊,话到嘴边 留一半,谁要是真正能琢磨透你的心思,那才叫本事呢。曾缯笑,不置可否道: “其实我哪有你们想象得那么神秘?我只不过是在做我自己,可是你们总是认为我 是在刻意掩饰什么,我可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过去的十年我可能比你们还循规 蹈矩,小心翼翼地生活,期望生命平淡的结束,而现在呢,我的初衷仍旧没有改变, 只不过呢,想在心已成灰之前再憧憬点什么。” 王编辑就说:“那就跟我们一起回北京吧!” 曾缯对他话中这个“回”字特别感兴趣,幼时,北京曾是她的家,可是现在那 个城市对于她而言,已经是一个遥远的异乡。对于王编辑这些长期工作在北京的外 地人来说,那可能会是一个家,可是对于现在的她,北京已经是一个搞不清楚究竟 是出生地,还是叶落归根之地的城市了。 订机票的时候,曾缯刻意跟王编辑他们错过航班时刻,他们早上飞,她就中午 飞。到北京国际机场的时候,谁都没有打招呼,坐着机场大巴就直奔酒店。曾缯一 贯生活朴素,在金大商都做白领那会儿,就没在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手指上挂过什 么金银饰品,进了金大商都穿黑色制服,出了金大商都就换休闲装,翻来覆去就那 几个中档牌子:真维斯、佐丹奴、班尼路,搞得跟学生阶层的消费群一个档次,引 得佟磊有事没事就逮着她那身学生打扮一阵奚落。 这次去昆明做著名的网络作家“高兴”,她还是白色休闲毛衣、亚麻色休闲裤、 同样浅色的休闲鞋,就连头上戴的休闲帽都是白色的,还都是一个牌子的,甚至连 钱包、手上拉着的旅行箱包都印着“佐丹奴”的标志,知道的是此女懒于逛街多走 几家店铺挑选服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佐丹奴”的活广告呢。 下了机场大巴,改坐出租车的时候,唾沫飞扬的的哥一个劲地给她介绍华侨饭 店一类的五星级酒店,都被她干脆地一口拒绝了,直截了当地说自己还是个学生, 见对方有些怀疑地从内视镜里打量自己,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在校自费研究生!” 刻意将“自费”二字加重语调,这才博来了的哥一片同情,二话没说就将她拉到位 于菜市口的一家三星级酒店。 在总台订了一间标准间,总台小姐问她还需要什么额外的服务,她颇有些惊奇 地望望对方,心想不会是给她介绍异性按摩吧?想到这就突然想到了佟磊那张英俊 而哀愁的脸,忍不住在心里一阵哈哈大笑,冲总台小姐摆摆手,就拉着旅行箱进电 梯了。 雷鸣刚跟白洁提到曾缯离开昆明,去北京了,白洁奔儿都没打一个,就踩着高 跟鞋噔噔地跑到总经理办公室,添油加醋地描述给佟磊听。 那一会儿,佟磊就跟被白洁施了魔法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老板椅里,连眼皮 都没眨。白洁怀疑地打量着,试探道:“你——没事吧?”连续问了五遍,对方才 缓过劲来,冲她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白洁又惊又气,说:“你搞清楚!我是好心提醒你!可不是给你通风报信!曾 部长这么做的用意你还看不出来吗?她不想回来了!你就别做白日梦了!你和她之 间能有什么结果啊?人家在金大商都的时候连个正眼都没给你!你就别给自己找难 看了……” 那天,白秘书在佟总经理的办公室发挥了很久,估计连她在小学时学的词汇都 搜肠刮肚想起来了,各种修辞用法也运用得淋漓尽致,以至于把本来就郁闷不已的 佟总经理刺激得当场手脚哆嗦,口吐白沫。据说,四个保安架着他往别克车里塞时, 他连发动机的钥匙孔都找不到了。 四个保安累得吭哧吭哧地回来后,雷鸣就问:“你们就放心让他一个人开车啊?”保 安甲说:“那怎么办?他那辆宝贝别克除了他可没别人碰过,他毛病着呢!”雷鸣 说:“那也不行啊!那可是金大商都的公共财产,要是给他撞坏了,多没劲!”保 安乙说:“想有劲你帮他去撞塔楼啊!准保连人都散架!”雷鸣这才一脸的眉开眼 笑,连声说道:“好主意!好主意!” 白洁跑进来,指着雷鸣的鼻子骂道,说你这熊孩子最帕耍想杀人不见血是吧? 老娘怎么就上你的当了?我告诉你,回头佟磊要是给我小鞋穿,我就让你比死都难 受。 一屋子的保安听得目瞪口呆。雷鸣咂着嘴叹道:“白洁啊!白洁啊!难怪佟磊 不要你,瞧你那德行!整个一泼妇样!难为你那张脸了!”最后一总结,“比起我 老姐,你们可都差远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