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天生我才(5) 电话那边,好一阵没声响。 梁珂更急了,问:“达庆,你听到没有?你怎么不说话?” 电话里只“嗯”了一声,又静了好一阵,才说:“这事容我再想一想。事情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眼下我直接出面太多,怕就有干涉之嫌,不妥当的。嗯…… 这样吧,李郁秀那边,明天你先告诉她,无论如何要稳住神,尤其要稳住嘴巴, 暂时什么都不要说。千万不要案没审先闹得哄哄嚷嚷的,事情一夹生,我就连个 说话的余地都没有了。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梁珂懵懵懂懂的,抓着电话好半天,才说:“好吧——” 4 曾达庆自愿要求到黄皮沟兼乡长,申请没送上几天,县委常委会就专门立会 做了研究,还决定拨给乡政府一辆“北京”越野吉普,外加二十万扶贫资金,很 含了褒奖的意思。拨扶贫款,其他乡没有异议,谁让黄皮沟最穷呢,再说雨大雨 小的,彼此也都能淋上,只是早晚的事。可拨给乡政府汽车,这没先例。县里也 有话,曾达庆是副县长,级别在那儿,待遇理应跟上,车是拨给他的,谁也别攀。 名一正,言则顺,众人再无话。 冯相臣很快调到黄皮沟当了汽车司机。踩油门挂挡摇方向盘的事,冯相臣当 年当县办主任时就玩过,那时是跟手下的司机们偷着练,已先有了半仙之体。这 回有了车,就在平坦空旷的河套里明目张胆地练开了把势,有了十天半月的工夫, 便娴熟地考回了一张票儿。 穷乡乍有了二十万元钱,咋个花法先让乡政府的人儿犯了寻思。冯相臣暗中 给曾达庆出主意,说黄皮沟的大山腹地有一个小山屯,叫营盘寨,古时清兵发轫 时曾在那里屯练过兵马,现尚存古营盘的断壁残垣为证。解放战争时国共交战, 那里又扎过一团国民党兵,溃败远逃前为了补充空缺,在寨子里狠抓了一批壮丁。 据说辽沈战役后,那支部队逃脱一条生路,多奔台湾去了。因台属一多,前些年 “天天讲,月月讲”,那个屯子便多受“关注”,被乡人称为“小台湾”。近几 年政策开放,港台人寻根问祖,没少有欲回营盘寨看一看的信息。曾达庆问: “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冯相臣得意一笑,说:“你别忘了我当过县办主任, 县委统战部的材料没少经过我的手。”曾达庆说:“你告诉我这些,莫不是想让 我‘倾斜’?”冯相臣笑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好钢一定要用在刀刃上,你 若用这笔钱先搞搞感情投资,拢住营盘寨人的心,再瞄准那么几户扶植他们上点 什么副业项目,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钓回几条大鱼来。”曾达庆好一番思 忖,说:“此事我也想过,只怕其他村屯出些非议,说我屁股坐歪了。”冯相臣 说:“要听喇喇蛄叫,你的地里就啥也别种了。你有了妙算,出了奇兵,三五年 工夫黄皮沟乡暴富一方,你就咋说咋有理了。白猫黑猫,逮住耗子的是好猫,出 水才见两脚泥呢,这你得横住一条心。” 冯相臣到底是下过乡,前几年又没少跟乡镇干部打交道,满口的俗言俚语, 又与古籍中的名言哲理、现代的新鲜词语浑然天成,便也形成了独属于他的语言 特色。 曾达庆便不顾人非,独往独来,与冯相臣频频驱车直奔营盘寨,有时竟接连 几天吃住在那里,走街串巷,访贫问苦,抚慰那些曾备受欺凌煎熬的心灵,还选 准几户确为台属又有些经济头脑的人家,或八千,或一万,贷出款去,养木耳, 育鲜菇,包果园,办猪场……又分出一部分精力跑市跑省,千方百计帮助那些台 属与大陆以外的亲人取得联系。曾达庆的这几手做得漂亮,果然立竿见影,连锁 反应,没边年余,营盘乡先出了几位富户,又果见有当年的“壮丁”们陆续从中 国台湾、香港地区以及东南亚国家和美国回来寻根。亲人相见,抱头痛哭千嘘百 叹之余,屯里人便赞时下大陆政策开明,又赞曾乡长为人为官都得民心,难得一 方父母。那些海外游子们便感恩戴德地拜访曾达庆,一再表示愿尽微薄之力为家 乡做点贡献。海外资金一笔又一笔投进来,营盘寨的几个家庭副业迅速扩大,进 而就是滚雪球般在黄皮沟乡发展。曾达庆又依冯相臣之计,用所吸资金开路筑桥, 接连在乡里办起几个工厂,又在大山深处觅得一处规模不大,国家顾不及开采的 稀有金属矿,矿石滚滚运出去,票子哗哗流进来。不过三四年工夫,昔日最穷的 黄皮沟果然成了吉岗县的首富,连市里的乡镇企业现场会都跑到这儿召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