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母爱般六婶子 过了些日子,闫四又来到七级镇。李凌云在完小没回家,闫四就在屋里跟尚氏 嘀咕,李云肩回家喝水,刚好撞见。李云肩发现闫四鬼头鬼脑,情知没有好事,就 躲在门外头偷听。 里头说话声音很低,小妹总算听得清清楚楚,原来闫四又在劝说尚氏,把二姐 和小妹两个人也嫁出去。 闫四给二姐说的婆家,是县里当铺的一个账房先生,赵村人,脚有点跛。给小 妹说的婆家是飞乌村人,卖馒头的,还说这小子会使硫磺熏,所以他家卖的馒头特 别白。小妹一听明白,气得不行,两只眼里直冒火星。“呸”!她朝门里边吐了口 吐沫,也不管人家听见没听见,拔腿就跑。 她到地里拉上二姐,急急火火地跑到六婶子屋里。把刚才听到的一说:“‘老 后子’又捣鬼啦,把大姐推出家门不解恨,还要嫁俺俩哩!”如此如此,云肩把刚 才听到的全说了出来。 二姐听说后娘要把姊妹俩胡乱嫁人,一下也急啦。说啥也不能嫁个跛子!她听 别人说起过这个账房先生,这人吃喝嫖赌,啥坏事都干,名声很坏,这不是又要把 闺女往火坑里推吗?小妹呢,她觉得自己年纪还小,根本不想找婆家,再说让她嫁 个熏馒头的,宁可打死也不干! 她俩认定是“老后子”背后算计人,这种事只有后娘才能干得出来!李琼和云 肩两个姑娘在农村是有新文化、新思想的那一代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她 们没有太多的约束力,这套封建的东西曾经害过许多人,她们不愿意做封建旧礼教 的牺牲品,和许多解放区的年轻闺女一样,嫁人一定要自己选,嫁人就嫁八路军。 她们不愿再走大姐的路。 六婶子知道以后,也觉得不妥,可也想不出啥好点子。 这六婶子长得高高大大,胖胖的,脸庞圆圆的,平日里是个火暴脾气,心里装 不得事,有啥说啥,就是好调解个是非,抱个不平。 六叔“七七事变”不久就参加了革命,在一九四二年鬼子扫荡时牺牲,家里只 剩她一个人,拉扯着一双儿女。两个儿女也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整天在地里拾掇, 进家门只管吃饭、干活,旁的问都不问。六婶一人独自撑着家天下,说一是一,说 二是二,养成一个直脾气。 尚氏是她亲大嫂,往日妯娌关系不错,因此,六婶遇上这种事也很犯难。 小妹见连六婶都不吭声,心里凉透了,她扯着二姐的袖管,紧蹙眉头,眼珠子 瞪得溜圆,发狠似的说:“要不,咱走吧!” 二姐愁容满面,她咬着嘴唇,小酒窝儿也不见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充满着忧 郁,企盼地望着六婶。须臾,她叹了口气说:“这家里是呆不下去了,天底下哪有 我们姊妹活命的地方呀?” 小妹听二姐这么说,有些赞同,也有几分不服气。她瞪了姐姐一眼说:“天大 着哩!俺又不是没见过世面?邢台远不远?衡水大不大?难道就没有俺呆的地方?” 她昂着头,把长发整整好,嘴角上露着倔强,语气里露着几分得意。姐儿仨是 在邢台跟梁羲山学的武艺,在衡水国术大赛上扬的名,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小脚娘们儿。她心想,好像离开这个家就活不下去似的,根本不是那回事! 二姐不停地绞弄着两条乌黑发亮的大辫子,眼里溢出了闪亮的泪花。她紧紧瞧 着六婶这个救星,盼着六婶能说句话,她感到自己正在从天上往下掉,眼看就要掉 进火海里,她多么想六婶能敞开双臂接住她。 其实,她也早想离开这个有后娘的家,到江湖上闯闯了,但她不愿意顶一个 “离家出走”的罪名,总是希望先取得爹爹的同意。她俩的意思还是期望六婶子能 够帮她们去跟爹爹说说,如果爹爹他允许姊妹俩到外边世界闯闯,名正言顺地离开 当然最好。 在这个家里,只有六婶和她们心贴心,六婶是姊妹两人最信赖的亲人,平日里 遇到难事,有些不好讲的话,她们都会跟六婶子去说。在一定程度上,她们觉得六 婶子就好似母亲,在六婶子那里,她们得到了不少安慰。六婶子犹如母爱般的温暖, 庇护着姊妹两人。这次,如果连六婶也不帮她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