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海峡之痛(18) 他说,这回要对付的不光是县大队,还有共军的正规部队。“北杠”杀回马 枪了。 那一段四乡里的各股土匪争相折腾,趁解放军主力集中于沿海攻打厦门等地, 共产党的地方政权尚未完全控制局面之际拼命活动,联手作乱,有的进攻区公所, 有的伏击县大队,有的对民兵进行策反,甚至袭击墟场,向露天群众大会会场投 掷手榴弹,炸得墟场血肉横飞。对方当然不会听之任之。 “探子报了。”卢大目说,“共军正规军杀回马枪,县城里来了一个连。” 罗进说:“山这么大,一个连算什么,一把沙子。” “你跟共军打过。”卢大目说,“你给我看着点。” 卢大目让手下密切注视县城的情况。有一天卢大目的一个堂弟戴着顶斗笠气 喘吁吁从山外跑进匪巢,给卢大目送来一张折成四折的黄纸片。 “他们把我抓去,”那乡巴佬惊慌失措,对堂兄说,“要我一定找到你。” 这是一封劝降信。写信的是本县新政权的县长,县长软硬兼施,以他手上正 在扩充兵力的县大队和前来增援的解放军部队为威胁,责令卢大目部投诚。县长 允诺说,只要卢大目放下武器,接受改编,新政府可以既往不咎,让他重新做人。 卢大目说:“‘北杠’先礼后兵,咱礼尚往来。” 他让堂弟带口信回去,说县长看得起,他很高兴,他愿意考虑县长的建议, 只是手下的弟兄还不放心,如果县长真的有诚意,就请亲自来山寨谈判,保证安 全。 卢大目吩咐收拾一间客房,摆一桌,一床,挂一面白蚊帐,准备迎接贵客。 他还在客房旁边布置一间刑讯室,摆老虎凳、皮鞭和大铡刀,准备对贵客表达盛 情。他说:“我打算拿我这些枪换一个县长位子坐坐,答应我的条件,给放蚊帐 睡觉,不答应就用刑,割下他们裤裆里那两个蛋,晒干了藏起来,等国军打回来 后拿去讨赏。” 卢大目挺牛。他的老巢位于深山,盘踞于一座当地特有的土圆楼上,防卫极 其严密。土圆楼本为民居,是百余年前一些进山垦殖的拓荒者修建的,用于定居, 也避野兽,防土匪。土圆楼建造得异常坚固,外围土墙厚达数尺,墙基圈石条, 墙身用糯米加红糖和黄土、石灰捣实筑起,坚硬有如石壁,一炮轰去只能炸出一 块白斑。数年前卢大目看中了这一座土圆楼,将楼内农户驱散,占为匪巢,而后 不断经营,把个土楼修建得像一座大碉堡。堡内有水井,有粮草储备,上有枪眼, 下有暗道,可攻可守可逃,成为卢大目称霸一方的重要凭借。卢大目说要让共军 开开眼界。别说百来个共军加几十个县大队,来一个师都不管用,没有谁能用牙 齿啃下他的这圈土墙。 几天后,对方谈判人员如约前来,不是县长,是县长亲自委派的代表。这代 表很不一般:正牌共军,解放军某师后方工作队副队长,一个大个子“北杠”。 这位代表带四个卫兵,各背一支卡宾枪,让卢大目的堂弟带路,加县政府一个秘 书,一行人不动声色闯进了“东南反共纵队”的老巢。 卢大目说:“给他们点看的。” 一声号令,卢大目手下从各自的位置上亮出武器,黑洞洞的枪口呼啦啦从土 圆楼墙上密密麻麻的枪眼里伸出来对准来客,楼外两座小山包上也有一排又一排 的枪杆从层层壕沟里探头而出,如临大敌。 解放军谈判代表却不怕。他和他的士兵站在土圆楼外边,用枪顶着卢大目的 堂弟,对着土楼大声喊:“卢大目出来!” 卢大目吩咐手下把大门打开,自己背着枪,带着卫兵走出土圆楼。 他们在楼外空地上的一张石桌旁分两边坐下,在上上下下百余枪口中进行谈 判。卢大目自知占有绝对优势,不免趾高气扬。他对解放军代表说,他知道县城 那边共军的兵力也就百来人,这不算什么。从前他跟国军打过仗,几个保安团都 拿他没有办法,最后还是跟他讲和,让他当“纵队司令”,让他“保境安民”。 他说:“如果要谈判,咱们可以谈谈这个。”解放军代表却不买账,说:“我不 跟你谈这个,我们要你放下武器,投诚,把队伍带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