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坟犹似郁金堂(2) 他抬头看了相思一眼,打了个哈哈道:“这位姑娘不必这么看着我,在下头上 又没有真的戴着绿头巾。”杨逸之喝断他,道:“够了,你现在就带我们进去。” 那少年笑着摇头道:“公子此言差矣。我们兄弟二人只是负责将诸位带到这里, 我们还有别的客人要找,可没功夫陪着诸位。” 卓王孙道:“现在万花楼里有多少仙子?” 那少年道:“仙子当然只有天上地下无双无对的一位,”他眨了眨眼,道: “只要两位公子见到我家仙子,就会知道别的女人都是地上的烂泥。” 卓王孙微微一笑,道:“一位倒也不少了,只是需要不断找来许多客人么?” 那少年长叹一声,道:“客人虽然多,不过进去之后就不见有再出来的。我们 连赏钱也收不到,只得多找些。看什么时候走了运,能赚点钱糊口。” 杨逸之沉色道:“那些客人到哪里去了?” 那少年又是诡秘的一笑:“这个就只有仙子才知道了。” 卓王孙笑道:“你把这个告诉了我们,就不怕吓跑了客人?” 那少年摇头道:“我看公子是误会了。风月场所,当然是要让客人风流快活, 怎会强留诸位?诸位如果要走我们立刻恭送出谷。不过——”他双手在胸前一合十, 道:“我已经将一切如实相告,如果诸位还要进去,一切都怪不得别人了。”他叹 息了一声,转身往谷外走去。那黑衣人也一言不发的跟着。 两人一面走着,一面嘴里念念有词。在风雨声中依稀听出竟然是《往生咒》, 似乎他们已将把他们当作死人了。 坡顶架着一柄雨伞,下面有一盏灯笼。刚才的微光就是从这盏灯笼里发出来的。 旁边不远处是一个洞穴,用于掩饰的草皮泥土都堆在一旁,一块三尺见方青石板已 经揭开了,里边黝黑的洞穴寂静无声,仿佛是一只盲目的独眼,失魂落魄的张着。 相思望着洞口,有些犹豫。杨逸之知道她害怕,于是在洞口等了片刻,没有急 着进去。卓王孙看了她一眼,道:“你留下?” 相思望着他,突然来了勇气。 的确,只要在卓王孙身边,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是去不得的?她咬了咬嘴唇,道 :“我跟你们去。” 地洞下是一条曲折狭长走道,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用手触到墙壁才能知道自己 的位置。潮湿的石壁散发着霉臭腐败的气息,让人想起古代的墓室。 走道的顶部非常之矮,三人必须躬身才能同过。而且那些石板似乎都陈旧不堪, 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坍塌下来,冰凉的液体就从头顶的石缝中不停滴落,打在脚下 的石板上。湿滑的石壁把这种轻微的滴水声放得无比巨大,似乎四面八方都是回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走道猛地一个急转,眼前的路似乎开阔了些。不远处隐隐有 些灯光,似乎大门就在眼前。杨逸之却突然止步道:“慢!” 相思吓了一跳,道:“杨盟主有什么发现?” 杨逸之伸手扶着石壁,缓缓转过身去,道:“不是这条路,有岔路。” 他在石壁上寻探了片刻,果然发现了另外三条岔路。那三条岔路看来比来路更 加黑暗狭窄,曲曲拐拐,也不知通向何处。 杨逸之道:“这些是墓主为了防止盗墓者而修的复道,选错了就会走上歧路, 在同个地方无休止的绕下去,而且还很可能遇上机关。” 相思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走?” 杨逸之没有回答,转身用手在石壁上丈量着,他突然住手,挥掌往顶、壁交界 处一击。 轰然一声巨响,那块石壁的上端整个粉碎,而周围那些摇摇欲坠的石块居然丝 毫未受震动。杨逸之轻挥衣袖,将石屑拂开。 石壁里边居然还嵌着一块小石碑。 黑暗中,杨逸之手指缓缓在碑上一拂,道:“上边有一个左向的箭头,刻着: ‘此石至金刚墙前皮三百十六丈’。” 相思疑惑的道:“墓主刻这样的石头,不是为盗墓者指明方向么?” 杨逸之道:“古墓中多有后死合葬者,工匠为了预备封埋之后重开墓室,才秘 密留下这个标志。” 卓王孙笑道:“看来杨盟主对这种地形相当的熟悉,难道以前曾经在古墓中住 过一段时间?” 杨逸之顿时住口,加快了步子向左边岔道走去。 又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一片红光。 光线也不是很强,然而在黑暗的墓道里呆得太久,这些红光显得十分刺眼。过 了一会儿,一道长长的石阶渐渐清晰。石阶的尽头赫然正是一面几丈高的金刚墙。 墙顶饰着暗黄色的玉石,墙身自底及顶布满了一种古怪的文字。檐楣上雕饰着 十八只造型古异的怪兽,半身犹在墙中,首爪却已破壁而出,爪鬣飞扬,森然相向。 卓王孙道:“看来这座古墓应在盛唐之际建成,距今已有千年之久,那万花楼 的主人一夜之间重启此墓,实属难能。” 杨逸之点头道:“的确难能,但终属人力可及,比那些五鬼搬运的话要可信许 多。” 三人来到墙前,仔细看去,光滑的墙身下部有一个不显眼的呈山字形的痕迹, 里边的石块好像有松动的迹象。 杨逸之道:“宫门应该就在里边。”他曲指一扣,两块巨石轰轰作响,缓缓向 后移开。九十九极石阶之后,一座高大、神秘的白色石门便出现在眼前。 石门浑然一体,毫无雕饰。左右各有一只巨大的青铜怪鸟,鸟嘴中吐出两轮妖 红的火焰,鸟腹鼓胀,里面似乎装着上千斤的灯油,看来是守墓的长明灯。 赤红的石门上挂着许多小牌。有翡翠牌,金牌,银牌。 那些写着牡丹、玫瑰、杜鹃等牌子全都被一根赤红的丝线倒悬了起来。在诡艳 的火光下,仿佛一具具被倒挂在血海中的尸体。 只有一面木牌规规正正的悬在最顶端,宛如一个骄傲的君主俯视着脚下的奴婢, 漠视她们的垂死挣扎,颤抖乞怜。 上边也写着一种花名。 曼陀罗。 摩诃曼陀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