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临走前他说的一句话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说,回去第一件事情是擦鞋。他 每天早上有擦鞋的习惯,陈曳如果发现他鞋没擦…… H 喜欢运动,尤擅打网球。他个子不高,精力充沛。与我做爱后,我虽然感觉 到了微所不能给我的欢乐,但与后来的唐捐和其他人相比,他算不上出类拔萃,可 能与我在一起时H 感到拘谨。想想看,他的女友就在我们的头顶上酣睡,这是怎样 的压力。 那时微已经出国八个月,这八个月里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男人的身体,一定非常 饥渴。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每天晚上给H 打电话,希望重续旧梦。H 不来。 H 把我们的事告诉了陈曳,但隐瞒了关键部分。他只是告诉陈曳,对我动了真 感情。陈曳哭了,问他,到底是喜欢她多一些还是喜欢我多一些。不知道H 是怎么 回答的,答案显而易见。 “我的头脑永远不会了解我的身体,不过它已跟我的双腿颇为友好。”这句话 友好风趣,出自伍迪•艾伦笔下,用来解释或者掩饰当年我的荒诞不经颇为适中。 我向 H频频发出暗示,请他于夜深人静之时来到我的寝室,但他用一度背叛过后又 对之坚贞不移的爱情抵抗住了我的诱惑。 我对此心情很不愉快,在毕业之前的聚餐上,我喝多了,像所有酒德不好的人, 我像条黄鼠狼一样吐得满地都是,这是我为之羞愧不已的事情。我痛恨喝醉后污染 空气与视听的人,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到了如此骇人听闻的程度。 我像一团泥巴一样瘫在床上,呜呜咽咽地哭泣,疼痛锥心,直到我弟弟“三兔 狗”走进寝室。 “三兔狗”在一千里外的一所大专学校上学,一天前他乘坐火车来到我的学校。 “三兔狗”此行的目的是收罗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收音机啊,复读机啊,BB机啊, 一台旧电脑啊,这些都是微留下的。“三兔狗”准备运回所在的学校,或者自己用, 或者卖给他人。 “三兔狗”来到我的床前时,我正像一只被割了尾巴的猫一样,兀自伤心地痛 哭着。像所有失意的偷情者一样,我一心想着H ,压根忘记了微的存在。 偷情就是偷情,把它上升到爱情的角度就不对了。H 背着陈曳与我欢娱,他身 体出轨,脑子有数,偷情可以,但绝不能影响他与陈曳的婚姻路。为了维护他的婚 姻,他可以与我偷情,然后转身对陈曳说谎。我像个傻头傻脑的土婊子,被人干了 两次就忘乎所以,要把偷情上升到爱情的位置了。 坐了一夜硬座的“三兔狗”见我醉成这样,立刻打了两瓶开水,给我泡了一杯 浓浓的茶。我还能认出弟弟,感激与委屈是两条瀑布,从我的眼睛里倾泻出来,心 中模糊地想起了小时候父亲与母亲打架时,我与“三兔狗”还有“二秃疤”躲在门 后患难与共的情景。 毫无疑问,我爱上了H.我爱他但一点都不理解他,我不知道他有洁癖,我不知 道他爱吃什么,穿衣讲究的他喜欢穿什么牌子,以及性格的深处。我至今仍无法破 译我的感情,我找不到密码。 “三兔狗”像被抽打的小马,漂亮的大眼睛露出痛心的表情。我挣扎得像墙上 的狗,头疼得像一锅爆豆子,这是我迄今为止最难过的经历。“三兔狗”提出送我 到校医院看看。 “三兔狗”把我背上,边走边打听校医院在哪里。他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 “把我放下吧——呃,我能走,呃——” “没事的,我经常背我女朋友玩儿呢。你比她轻多了,没事的。” “‘三兔狗’——呃,你对我真好——呃。” “你是我姐姐,别说了。” 如果不需要护照,我会在下大雪的冬天骑马去俄罗斯旅行。因为冬天的旅行充 满新奇与冒险,而我正是一个喜欢冒险的家伙。 从医院里回来后,服下了值班女医生开的一剂安眠药和几句温暖的话,我毫无 障碍地从半癫疯状态掉入了睡眠,“三兔狗”和衣睡在上床。凌晨姐弟俩都醒了, 躺在床上说话。“三兔狗”抽烟,我很想要一支,考虑到昨天晚上的丑态百出,我 没敢吱声。 我说:“很多寝室留下了一些带不走的东西,要不要去看看?”“三兔狗”说 好。我和“三兔狗”穿好衣服,像检查卫生的大妈,神气地扫荡了整个楼层。我们 拿了一床几乎全新的被子,一条有一个洞但是很温暖的毛毯,一个软软的大枕头, 几本英语书。 “三兔狗”拎着满满两麻袋“果实”向我告别,我把他送到上海火车站。以我 现阶段男朋友的身份,H 成功地登录了“三兔狗”的视野。在开往上海的短途火车 上,我和H 还有一个中年人相对而坐,“三兔狗”坐在斜对面,对H 的暧昧身份不 动声色。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