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气凤仪宫 “喜儿。” 傍晚,子姹歪在锦榻上看了会儿书,忽觉心头一阵烦闷,就把正在后窗廊下喂 八哥的喜儿给叫了进来。喜儿拿起布巾来擦了擦手,走到她面前问道:“小姐,怎 么了?” “你去凤仪宫把沂儿接回来好不好?”子姹幽怨地看着她,“我都已经好了很 多了,现在都能下床了,沂儿也该回来了吧?” 喜儿替她把膝上的绒毡拉上了些,迟疑点头道:“行……我再过去看看。” “嗯,记得快去快回!”子姹叮嘱道。 喜儿笑了笑,转头出了大殿。 自龙沂去了秦子嫣处之后,子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在她的催促之下,喜儿倒 是过去过两次,但每次见着秦子嫣抱着龙沂不撒手的模样心里就不是滋味。但更让 她觉得郁结的是,当她提出要接回龙沂时,秦子嫣却总是推说子姹身子还未全好, 不能让她为孩子操了心,影响了休养。 这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喜儿想起了子姹那日里说的话,撅着嘴,一路 在心里嘀咕。 因为抱着“使命”,也不敢耽搁,. 所以很快就到了凤仪宫。一抬头却见刘斯 也在,愣了愣,上前打了个招呼:“刘公公,你怎么也在这儿呢?” 刘斯道:“皇上在这儿,我不就在这儿了么?” “皇上也在?”喜儿又愣了一愣,昨日. 若幽送燕窝过来的时候,无意中提起 龙煜最近忙于政事,所以每日里也只在馆陶宫呆上一阵就走了。可现在……他今日 可还没去过馆陶宫呢! 喜儿蹙起眉,心里犯了疑。刘斯. 一望,忙道:“喜儿,皇上这是来看小殿下 的呢!小殿下住在凤仪宫,皇上这心里头总牵挂着,隔三差五地总会来上那么一回, 这不,这两天殿下有些胃口不好,皇上刚一听说,就扔下手头的事情赶来了呢!” “什么?殿下不舒服?”喜儿立即提高了警惕,大惊失色. 地道。 “你别急,据太医说,只是因为现在长牙了,大约牙龈. 有些疼,所以连奶水 也进得少了。” “哦。” 喜儿沮丧地勾着头,不再言语了。却隐约地听得. 殿内传来龙煜与秦子嫣的说 话声,像是已经不如从前那么僵滞了,不由探头望了望,刚好见到龙煜抱着孩子, 而秦子嫣脸上一脸地讨好,拿着小衣服正在一件件地替孩子穿上,仿若把子姹撂到 了九天云外似的,那心里头就顿时又惊又怒,又有些烦意,更是心急地想把龙沂接 走。 “刘公公!”她定了. 定神,转头说道:“我奉我们小姐之命来接小太子回宫 了,能烦请您替我通报一声吗?” 刘斯愕了愕,不知该怎么回答。 殿内,子嫣替龙沂穿好了衣裳,从龙煜怀里把他接过来,把衣角袖口捋平了, 一边含笑道:“沂儿近来可胖了不少了,皇上可觉得了?” 龙煜宠溺地捏了捏龙沂的小胳胳,失笑道:“这小子,这还是牙疼呢!要是不 疼,只怕给他一只牛都能吞下去!” “皇上!”子嫣媚眼瞟他,款款站起,“哪有您这样说孩子的?能吃不好么? 能吃才能健康长大!”龙煜笑笑,拂了拂袍袖。子嫣瞧着,移步上前偎在他身边, 眉目含情地低语道:“皇上久已未在嫣儿处留宿,瞅着沂儿这乖巧模样,难道皇上 不想伴着他住一宿么?” 龙煜低头看了看她,沉吟片刻,挑眉道:“你近来也确是为这孩子操了心,留 宿就免了,朕还要去馆陶宫!明日里,朕来此处陪你进膳吧!” 子嫣脸色顿时变了变,但瞬间又恢复了乖巧,浮起了再大方不过的笑容:“是! 姹儿还在病中呢,皇上确是该多陪陪她……那么明日里嫣儿便唤人预备好酒菜,恭 迎皇上。” 龙煜点点头,又弯下腰逗起了龙沂。 刘斯进来:“皇上,喜儿奉宣华娘娘之命……来接太子殿下来了。” “姹儿?”龙煜挑眉转过了身。子嫣望了望他神情,赶紧抢着说道:“姹儿怎 地如此心急?这身子才刚有起色呢,怎么就安不下心来静养了?孩子这些日子日哭 夜哭地,接回去吵着了可怎么好?——皇上您说是不是?” 龙煜直起身子,背手踱了两步,还是指着刘斯道:“让喜儿先回吧,朕盯着太 子进了药,这就过去。” “是。” 刘斯退了出去,子嫣这才安了心,挽着龙煜的衣袖坐下,端了碗茶给他:“皇 上,姹儿这个病……可是从此就转好了?”“是啊!”龙煜点头,“只要再安心静 养月余,便可恢复之前体质了。因而朕才不急着让她把孩子接过去,左右不过数日 了,让她稳定些也好。” “哦……”子嫣面色迟疑地应了一声,“应该的,应该的。” “皇上,凌相……哦,凌云在紫阳殿求见。”卫玠一声传禀,把两人都唤得转 过了身来。秦子嫣是处于神游中被他惊到,而龙煜则是因为来的人是凌云而颇感意 外。 “嗯,朕就来了。”他点头让卫玠退了下去,回头跟子嫣道:“凌云一来必然 有事,朕且去瞧瞧!你好生照顾着太子吧,有了这番功劳,回头朕自会重赏于你。” 秦子嫣慌忙叩谢:“谢皇上隆恩……” 龙煜领着宫人们前呼后拥地离去,秦子嫣望着殿门口却半天也没有动弹。 紫阳殿里,凌云一身白衣整齐装束,面色沉静地坐于大殿之内。来往的宫女见 其模样,都禁不住望多几眼,继而又忍不住脸红心跳地低头退开。而他只是面色淡 然,装作未曾看见。 龙煜在殿门口站了站,才缓缓举步入了殿里。 清秋的晚风撩起四处的黄色帘幔,被烛光一照,半透明的阴影落在地上,轻飘 如烟雾。他踩在“烟雾”之上,犹如临世的真龙。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凌云也未抬头,仍然轻抿着杯里的香茗。若幽仍是记 着他的习惯,喝茶要喝第二道,因而方才在殿外见着他时,已是目含惊喜地替他洗 去了头一道的浑水。 “你来了?”龙煜的声音懒洋洋在身后响起,“堂而皇之地入了朕的宫殿,还 令得朕的女官亲自为你奉茶……不愧是凌云!换了第二个,怕是也没这个胆子跟面 子。” “过奖。”他淡然回道。“要堂而皇之入你的宫殿,其实也并不难,只需要够 资格被你当成对手就好。” “好!很好。”龙煜居然鼓起了掌,“我就喜欢看到这样的你!怎么样?这么 看来,你是已经要跟我宣战了?”他走到凌云对首坐下,一脸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凌云扬唇,“皇上这话,凌云可不敢当!皇上是君父,凌云是子民,子民怎可 与君父宣战?” 龙煜眯起眼,两眼里射出迫人的精光来,“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若不敢,就 不是你了!”顿了顿,他也接过若幽奉来的茶,悠悠说道:“说吧,这么着入宫来 有什么事?” 凌云低头扬唇,手执杯盖轻拂着水面上飘浮的茶叶,面上的轻松一点也不像面 对仇人的样子,而像是来见相交多年的知己好友。“一来是多谢你,最终还是把药 给她服了下去;二来,我这里还有一包药,也要你给她服了。” 龙煜挥退了宫人,沉下脸道:“我就知道你一来,必定与她有关!” “那要不然,皇上还想如何?”凌云挑眉将手边的包袱推了过去,又执起了茶 杯。 龙煜不语,瞟他一眼,伸手将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是个黑漆木匣,再打开,却 是数罐不同种类的药丸。“你这又是从何处求来的?”他冷眼望着他。 “这个你不用管。”凌云道,接着把茶杯盖盖上,放到了桌面。“总而言之, 我希望见到她早日好起来。” “好起来了你就好把她带走是么?”龙煜冷笑,“凌云,这个你就不用妄想了! 秦子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还是乖乖死了这条心吧!” “你不必劝我死心,这些药你给她服用了便是。”他叹了口气,扶案站起, “我已无事,暂且告辞。” “慢着!”龙煜扬声呼道。他回过头来,悠然问道:“皇上还有什么事?” 龙煜缓缓起了身,走出案几,绕到他面前踱了几步,方才冷哼着说道:“这些 日子,我听说你可是悠闲得很哪!白日里养花弄草,夜里就对月畅饮,闲够了么?” 凌云顿了顿,挑起眉来望着飘飞着的帐幔:“皇上有话,何不直言?” 龙煜背手叹了口气,“你老凌家世代忠臣,我也不想看着这百年门第就这么没 落下去……”说到此处,他瞧了瞧凌云的神色,忽而又道:“宵儿伤好了么?好了 就得替我看着这几大屯营了!没有了他在身边,我便如同少了条胳膊呀!” 凌云听着,也不动声色,心照不宣地俯了俯首:“回皇上,宵儿的伤已经好了 七八成,只待拖痂,便可无事。” “唔……”龙煜点点头,说道:“我与你之间的事,总归是私事,再如何也牵 涉不到朝堂,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是自然。”凌云顿首,“凌府上下数代人对大溏皇室忠心耿耿,到了凌云 处,自然也不例外。” 龙煜缓缓扬唇,眯眼笑起,“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