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 “小姐,回来了?” 回浣溪宫的这一路上子姹都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停步,直到进了前殿,才被喜 儿迎上来的招呼声惊醒了似地,怔怔地望着某处。喜儿望见她奇怪的神色,不由有 些吃惊:“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子姹不说话,咬着牙进了殿里坐下。喜儿拉着一脸惶恐的紫珠悄声问:“究竟 怎么了?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紫珠嗫嚅着望了望子姹,才开口说起:“方 才,在廊下遇见凌相,然后就、就——” “……他?!”喜儿也失声惊呼起来。再回头望了望子姹,眉眼间的不解已经 换成了担忧。“小姐,”她走过去,跪坐在她身边,待要说点什么,但看见她心神 不定的模样,又说不出口了,只是也默默地陪着坐着,好一阵也不知道干什么了。 “不是做了素斋么?拿来吧。”不知过了多久,子姹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喜 儿回神,看了她一眼,回身去了厨下。端起茶来正要喝,却看见绿珠与太监元青一 道入了下廊下,一路说说笑笑地也不知说些什么。 子姹本来就不大管她们,这会儿心里落寞,更是不愿去招呼她进来。只是没一 会儿喜儿端着膳食回来,坐下后却说道:“小姐,皇后今儿回了一趟秦府,又一脸 晦气地回来了呢。” “为什么?”她有些意兴阑珊地,. 伸手拿起牙箸,也没抬头。喜儿道:“估 摸着是秦家那些家事罢?听绿珠说,那刘氏与杜姪早就不和,时常在府里闹得不得 安宁,秦家父子是哪边都cha 不上手,哪边cha 手都是个祸事,所以只好找到皇后 这里来了。” “有这事?”子姹愣了愣,停了筷子,扬. 眉望着她。“你怎么没早告诉我?” 喜儿一脸茫然:“我以为……你没兴趣听这个……” “糊涂!”子姹瞟了她一眼,索性把. 筷子放下了,“秦家所有的事情都是大 事,更何况刘氏与杜姪之间?这秦杜二家因了这门亲事走到一起,如今婆媳有了矛 盾,里头可谓大有文章可做。” 说罢,她原本颓然的面色又恢复了千分精神,一双. 眸子也透着坚韧,仿佛先 前的落寞只是一时错觉。 “我虽只与杜姪见过一面,但也多少知道她的性子,. 跟刘氏一样,也是个吃 不得亏的主,这两个人硬碰硬,倒是有得瞧了。我估计,这回秦子由被调回京这一 桩,只怕也是个导火索,一来杜姪会怪刘氏在龙煜面前说不起话,失了势,二来刘 氏也会怪责杜安没有下功夫替秦子由在龙煜面前保官,这么着,于是家事就成了政 事,不拉上秦子嫣才怪。” 喜儿听完,脑子也明白过来了,立即道:“所以——” “所以这也算是老天爷帮了我们,”子姹复又坐下,. 定定地瞧着她:“我们 正愁没有更好的机会下手,在这节骨眼上,便lou 了个破绽于我们。” “我怎么没想到. 这一层呢?最近都光顾着去打探云衣为什么在秦子嫣病倒时 回避她的事去了!”喜儿高兴地扶着她的肩膀,“还是小姐考虑得周到!” 子姹笑笑,接着说道:“云衣那里也不能落下,等我们摸清她的底细之后,我 们再开始。一眨眼,又已经任秦子嫣逍遥了一个多月了,再不动手,她只道我真成 了任搓任捏的面团。” “那要是摸不清呢?”喜儿烦恼地,“眼看搬出来都半个月了,我打听了这么 久,也还是没有摸到半点眉目。” “摸不清,那少不得就要动点硬的了!”子姹慢悠悠地,半眯着眼的样子看起 来一点也不再柔弱。“咱们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于我们不利。——对了,要你打 听李资的事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哦,”喜儿坐直,“李将军自那回凤仪宫闹了变故之后,一直被秦子嫣授意 的大臣针锋相对地排挤,由于后来二少爷又不在了,所以三年前又被调回了朱雀营, 也就是代替了最原先二少爷的那个官职。” “统领朱雀营?” “唔。” 子姹敛色站起,沉吟着踱了几回步,方才停步说道:“如果是统领朱雀营,那 么还算不上太坏……四年前屯营里就已有近二十万兵马,近年来国运昌盛,想必又 增加了不少,如此一来,倒可以与杜安他们搏一搏。” 喜儿蹙眉:“可是杜安他们手里也还有两个兵镇的节度使,另外还有东阳、赤 水两个屯营的兵啊!就算他们比不上朱雀营,每个地方才十万兵,加起来也有四十 万了!” “我们如今又不开战,比兵力做什么?”子姹拂着身畔纱幔,语调定定地, “暂且他也帮不上忙,但是关键时候又非要有这么一个人不可,所以必须先跟他取 得联络,到时只需要他能拥护我,这就够了。而朱雀营毕竟是隶属于君主的第一屯 营,只要他是稳稳地站我们这一边的,那我们就不怕。” 喜儿沉吟了一会儿,于是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去联络他?这里是后宫,他是 外臣,如果直接召他进宫觐见,必定会引人注意。” 子姹也蹙了眉,想了半天,似是打定了主意,“怎么着我都得出趟宫,很多事 情守在这里是根本没法子做的。” 要对付秦子嫣不是口里说说然后逞逞口舌之争就算了,照眼下的情况来看,不 但不能跟她硬碰硬,更是连照面也少打几个好些,倒不是惹不起她,而是为的不让 她在自己动手之前先跳了脚,不到合适的时候,激怒她并没有好处,所以,一来自 己是不能守株待兔,以免又落了被动,二来是必须在她还在忍耐的这个阶段里,迅 速扰乱她的阵脚。 而思来想去,目前可以做的有两点,第一当然是找准云衣的死穴,用她来直接 对付秦子嫣,第二则是想法子分离秦家与附庸在秦家周边的这一堆人,只有架空了 秦家,才能真正动摇到秦子嫣的地位。当把这棵大树的根部挖松了之后,要将它撬 起就简单得多了! 为此,子姹在屋里想了许久,到傍晚时,就把喜儿唤到跟前,附耳交代了几句。 喜儿听罢,一脸讶异地问:“这个……可kao 吗?”子姹笑笑,笃定地,“只要你 想法子让人去摸清了他的规律,依着他的性子,想不上钩都难!” 喜儿向来信奉自家小姐的心智,于是当即就抓了一大把金锞子银锞子出门去了。 而到了夜里,将要就寝的时候,龙煜也果然来了,子姹点了龙涎香,与他静静 坐于lou 台阑干处,一边对着棋局,一边赏着亭台月景。 时值月半,月光洒于人间,带来一庭惬意。龙煜扫了子姹一眼,见她神色不如 日间轻松,便挑眉落子,说道:“下棋要用心,心不在焉地,想什么东西?” 子姹叹了口气,将棋子落于空白处,“我想起沂儿当时出了馆陶宫之后,连在 灵堂里那四十九日也再没有去看过,那会儿心里难受,实在是不忍,如今一想起, 竟是觉得对不住他了。所以这些日子心里总是有些闷闷的,舒畅不起来。” 龙煜听了,神色顿即放柔,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掌,劝道:“都过去这么久了, 别老放在心上了。”顿了顿,又显出了些歉意,“我近来也的确是事务多,六部里 现都正在陆续地调动官员,还有进攻陈国之事已经提上日程,此战绝不许败,因而 时常要与臣子们倾谈。要不然,我便带你出城去走走。” 子姹摇摇头,把手抽了回来,“这倒罢了。我只是觉得心里闷,想找点事来做 做。”她抬头望着他,眼中透着浓浓一股希翼,“城里的天心庵,一向来香火极旺, 听说许愿拜佛是极灵的,反正你近来也没什么空闲陪我,我想去那里住几日,听听 **静静心,你说可好?” “住几日?”龙煜倒不觉有它,只是听到这个,却摸起了下巴。“佛门清净之 地,去住住倒也不是不好……可是一去就几日,剩下我怎么办?”他抬眼瞄她,面 上竟有些微赧。 子姹静静地,又落下一子,“你一去洛阳便是三五日,还不是照样过?况且, 不是还有皇后么?” “少胡说!”他忽地沉了脸,没好气地:“你别以为这几年我就跟她怎么地了。” “那又是‘怎么地’?”子姹扬了眉,好整以暇地望了过去。直望得他不耐烦 地一挥手,瞪起了她。子姹也不理他,竟自盯着棋盘,又接过了紫珠捧来的香茶。 想是还放不下这根刺儿,他忽然叹着气,十分郑重地抬起她的下巴,“你记着,无 论怎么样,总之往后我只守着你一人便是。” 子姹微笑,片刻后垂眸指着棋盘,“该你了。不然,我可要赢了你——”带笑 的媚眼如丝,看不出半点涟漪,瞬间就把走了神的人拉了回来。龙煜轻哼了一声, 不服气地挑眉落子:“小丫头,想赢我,你还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