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宿债(1 ) 「16」宿债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是一场花事好,是一轮月正圆,只是再美的开始也终究 要谢幕。缘尽之时,便是决绝转身,那时候,任谁也拉不住。既知到最后都是别 离,又何必去询问相处的时间到底有多长久,何须去怪罪到底是谁辜负了谁。在 情感面前,无论我们怎么做都是弱者,有些人自诩可以主宰情感,到最后却还是 被它戏弄。 或许我们应当相信,苏曼殊每一次和一个女子产生情感,都是出于内心的喜 爱。一直以来,他都活得那么真,一个活得真实的、至情至性之人,断然不会戴 着虚伪的面具生存于世。但苏曼殊给世人的感觉,就是他不厌其烦地辗转于他所 钟情的女人之间。无法抑制地放纵自己的情感,又不能掌控地选择逃离,如此奔 命,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宿命就真的在他身上设置了诸多意乱情迷的局?让他 僧不僧俗不俗地活着,洒脱又彷徨,欢喜又无奈。 有人说,苏曼殊身上披着的袈裟是他游走于尘世的道具。是袈裟赋予了他传 奇,是袈裟给了他遁世的借口,也是袈裟让他一次次地躲开众人的谴责。如若没 有袈裟,他就再也不是一个和尚,只是一个倜傥风流的年轻浪子,写诗填词,寻 花问柳。因为这袭袈裟,苏曼殊的诗句总离不开禅佛,离不开菩提明镜。他的情 诗参了禅意,所以被世人称作情僧,尽管许多时候,他早已失去了做僧人的资格。 他放任情感,可是却有尺度,苏曼殊这一生爱过许多女子,也伤过无数女子, 但他对她们只是灵魂之爱,从未有过肉体的交合。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面 对如花美眷,他可以做到如此镇定,亦是寻常男子所不能及的。也许因为这份距 离,让苏曼殊每次离开都可以做得相对地坦荡、决绝。他忽略了,他掠夺的是那 些女子的心,她们将心交付,换来的却是漠然的背影。没有什么比心重要,也许 这些女子在乎的不是身子的贞洁,而是心的背叛。尤其是青楼歌女,她们尝尽人 间冷暖,最渴望的是得到一个男子真心的呵护。苏曼殊给予她们希望,却又无情 地夺走,他要做的,或许是该在佛前忏悔。 也许由始至终,那个叫百助的女子就没有怪怨过苏曼殊,尽管她的心门被他 叩开,他还在门外徘徊,不曾入住,就莫名地远离。以为可以从此依从一个男人, 为他红袖添香,却终究还是做回了伶人。回到那个喧嚣的舞台,继续弹奏着无人 能懂的筝曲。也许此生她再不希望会有一个男子听懂她的筝音,因为世间知音只 有一人,错过了就不会回头。她宁可孤独老去,也不要一份无望的爱情。 她忘不了苏曼殊给她的伤,更忘不了苏曼殊带给她的好。那个午后,那个黄 昏,那个黑夜,那满屋浓郁的咖啡香,至今还在萦绕。而她需要依附这些芬芳和 温暖,支撑着走完以后的路。人真的很悲哀,在不曾遇见苏曼殊的时候,她虽然 孤独,至少心无所牵。自从有过一次刻骨的邂逅,她就再也回不到当初,被柳枝 撩拨过的心湖就算停止了涟漪,亦不再似从前的平静。所以说,有些爱莫若没有, 可人若没有了爱,没有了际遇,又是否太过贫乏?就像一株长在深山的梅树,从 出生到老去,年年岁岁临雪傲放,纵算风华绝代,亦是无人问津。这样的美,要 来又有何用?倒不如做一棵平凡的小草,长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卑微地活着,却 毫无怨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