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一回
诸葛亮可能从来也没有放弃过勾引文子君的念头。
他喜欢征服那些看上去不能被征服的山峰。
除此之外,文子君当然也算个好女人,她具有姣好的容颜、敏捷的谈吐、灵活
的行动力和更重要的、骄傲的资质。
一曲《广陵》叫诸葛亮神驰天外。
他仿佛看见了九年前的阳光,金色的、像丰收的季节般毫不吝啬地铺洒而下。
文子君第一次进入他的生活,令朱红的丞相门庭也怅然若失。
那年他四十五岁,刚刚平南归来不久。南征的顺利再度栽培了他的战争信心,
然后他看见了这个传说无往不胜的女将军,像个真正的、孤零零的女人那样站在他
面前——艳若桃李,温和若春风,身体里却分明有寒冰的漠然。
诸葛亮不知道他是否在见她第一眼时就为之心动,可他在她离开前,便怀有了
留下她的心思。
世事难以预料,留下来的是个叫清素的女人。
早先她站在文子君身后,穿了简单和寻常的衣裳,面上蒙着细纱,诸葛亮没有
注意到她。但当她挺身承下文子君一剑时,她心口绽放的、妖冶的红花使诸葛亮微
微战栗。
清素是赶来阻止文子君的,世上若还有一个人能阻止文子君,那个人就是清素。
可惜文子君可以阻拦,剑气却无法阻拦。
诸葛亮轻轻叹息一声。
九年来他再未经历那么剧烈的夜晚。天空流动着深斓墓饷,月亮和星辰都被掩
进密云深处。清素赤足而来,她的脚像一对白色的小叶子。因为时间匆忙她没有梳
头,诸葛亮看见了一幕丛林般茂密的头发,这叫他想起了南中烟云雾霭的藤萝,散
布着温暖、潮湿、暧昧的味道?
清素被文子君一剑穿过!H
文子君好快的手,好辣的剑。
发之于前胸,出于后背,猛然一抽。
一瞬间,清素像被打乱的云彩般坍塌和流散,她纤细的身躯向诸葛亮倒去,诸
葛亮本能地握住了她腰。正是那一握!好细的腰,似乎她上半个身子都能因了诸葛
亮这一握而生生折断。黑色藤萝有无数甜蜜的枝条,轻晃在诸葛亮眼前。而清素后
背冒出来的血,一串儿流到他手背上。是暖和、纯洁的血液,诸葛亮很久没有被人
滴到血了。
他一剑刺出,刺向文子君。他以为文子君可以避开,但文子君像傻瓜一样站着
不动。所以,尊贵的章武剑也在那个夜晚第一次尝到了人血的味道,满意地发出清
鸣。
文子君的左手被章武钉入壁内,她身子一软。
诸葛亮拔出剑,奇妙的恐惧笼罩住他。
这时清素已然晕厥,受伤的文子君滑坐在地上,疼痛地呼唤着一些含糊的字眼,
似乎是:“好……很好……!”文子君左手鲜血淋漓,看上去比清素伤得更重。
诸葛亮错愕地看着章武剑,惊讶于为什么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和暴戾。文子君
将头昂起来,大口地呼吸着;在诸葛亮怀中的清素,气若游丝。
“为什么?”过了一阵子,诸葛亮才皱眉问,“为什么会这样?来杀我的吗?”
文子君喘息地笑着,慢慢地说:“莫忘记我是曹魏的将军。”
诸葛亮不相信文子君的话,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文子君显而易见的谎言。
诸葛亮听见文子君低声和用力地咒骂着:“混蛋!混蛋——!”
他看见文子君仿佛哭了,但她脸上又有奇怪的欢喜,大悲恸和大欢喜。
“不要这样呵。上药吧?”诸葛亮叹道。
他走近文子君,但文子君抓紧了她的剑。
文子君冷笑着说:“还不够吗?非要我死吗?”
诸葛亮闭住嘴唇,没有做声。
文子君斜着眼睛,又看了他很久,这才缓慢地说:“行了吧,行了。放我走,
我……有我自己的法子……”
诸葛亮仍旧没说话,他的面孔平静而悲伤。文子君用右手费力地将剑插回鞘中,
诸葛亮心疼地看见即使只是做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文子君也颤抖得很厉害。文子君
扶住墙壁,一点点地向外挪。她在笑,在没有月亮和星辰的、多云的夜晚发笑。
诸葛亮抱住清素,跟上文子君。
“让我走吧……放了我……”文子君喃喃地,哇地自唇边吐出血来。
是她呀!她曾经将一个蒙面的女人:清素,置在马上,她牵着马,穿越了长安
和洛阳,穿越了曹魏刀剑横生的边境,现在她又一次穿过蜀汉丞相府,穿过执戈的
护卫林立,她在明晃晃的铁刃中一步步地慢慢行走,护住滴血的手掌,令蔷薇花开
遍夜里的青石板。
然而这次走的是她一个人。
诸葛亮握住清素的腰,这个女人的腰真是太细了,细得非常性感。
“你、你……”文子君回头望望送她出门的诸葛亮,望望那个仍在他怀里晕厥
的女人,低声笑道,“她……不会有事……你,实在是……”
文子君很有点语无伦次,像是忘记了接下来想说什么。又想了很久,她这才笑
着,一字字地说:“你实在是,挺好看的。这也难怪。”
那之后诸葛亮整整九年没有见文子君。他以为他可以忘记她或者她可以忘记自
己,但有些人一旦遇见过,将永远不能相忘于江湖。
九年了,诸葛亮觉得他老了。清素的身体仍然年轻、富于弹性,这甚至使诸葛
亮悲伤。诸葛亮将清素控在掌中,她的腰还是那么细,细得可以掐断了,如草叶般
掐出汁来似的。
诸葛亮微笑着,撩起清素的长发,把面容埋进她脖子后面,亲吻着问:“《广
陵》,好听么?”
清素拉住他的手,按在身前,小声说:“好听……”
“我看见你在哭。”诸葛亮又说,他的声音含着谑笑,叫清素捉摸不定。
清素小心地说:“那本是悲伤的调子。”
“是么?”诸葛亮嘿然一笑,齿上一用力,在她皮肤上留下个细浅的痕迹,说,
“大凡好听的,都是悲伤的。文子君呢,好么?”
清素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含糊地应着他:“哦……文先生、文先生很……”
“不是文先生,我是说子君。”诸葛亮打断她话。
清素又“哦……?”了声,诸葛亮却不再问她,只用了低沉的声音,笑着说:
“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她会答应演奏《广陵》?”
“我、我的病……好了。”清素带着呻吟说。
她想要挣扎出诸葛亮的怀抱,因他像是只想诱惑她的敏感,而不是索要她的热
烈。然而诸葛亮紧紧握住她腰,赞叹着:“好细。”
“不,不仅是你病好了。我还与她做了另一场交易。”
交易?清素讨厌这个词。
“她要我告诉她,我用章武对你做了什么。”诸葛亮低笑,唇舌撩拨,收获了
清素的呻吟,“她是个过分好奇的人。当然我也是。好奇不好,一点也不好。那会
使你知道太多事情;而有些事,是你本不该知的。”
“你答应……她了?”在这种情况下,清素与诸葛亮的对话显然处于不平等的
位置,但清素仍然要问,“章武……你难道会……告诉她吗?”
“为什么不呢?”
诸葛亮将中指去抚清素的唇,轻轻地摩挲,使她禁不住张口咬住他的中指,将
它含进唇里。诸葛亮一声叹息,他无法说服自己少爱这个女人一点,就像他无法说
服自己将文子君当作一个陌生人。
“我会告诉她的,但我要利用章武和她的身躯,来告诉她。”诸葛亮得意地笑
了。
清素含含糊糊地觉得奇怪。她想要问个清楚。
她问诸葛亮:“这是什么意思呢?”
诸葛亮听见清素呻吟更急,他将手指向清素唇内更送入一些,另一只手顺着清
素的腰背一划,他回答她说:“意思是:我将用章武,在她身上,重复一回。”
突然他手指在她背后某处用力一按!
那男欢女爱的游戏呀!
“不……!不可以!”清素叫道。
她没想到她的声音会这样大,真把自己也吓了一跳。清素更剧烈地扭动起身躯
想要挣脱诸葛亮,诸葛亮显然是选择好了——不,是创造好了这个时机来告诉她这
件事,清素想生气,但又缺乏力气。她身后诸葛亮是温存的,温存而缠绵,甚至,
他深情的身躯,还在诉说着他对她的忠诚。真的有忠诚吗?诸葛亮,忠诚的吗?清
素脑里乱哄哄的。被诸葛亮按住的地方在隐约生疼,有缘故的。
清素哀求地说:“不……不要!”
“你也不希望我言而无信吧?”诸葛亮向着她耳朵,细细地说,“答应了她,
就要做到。可能会有危险。清素、清素。”诸葛亮呼唤着清素,少见地犹豫着,好
久才慢声问:“清素,你怀疑过我吗?我对你的,疼爱?”
“不,不……没有。”清素立即说。
诸葛亮淡淡一笑,说:“没有就好。清素,听我一句话,我若死了,你不要怪
她。”
诸葛亮没有说下去,也没有说“她”是谁,只因诸葛亮相信清素能听懂,虽然
这句话里有太多意思,但清素一向是个够聪明的女人。想到这,诸葛亮不易察觉地
笑起来。真是愉悦的日子啊,每件事都发生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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