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东,秦得利 何迁走后,王向东又独自思忖了好久,越想越不能放松了何迁腮帮子上这个 钩儿。何迁肯定是渴望赚钱的,这就是他们合作的基础。而且以他目前的条件, 也只能好好地利用何迁这个钱柜后台给撑着,加上何迁在很多事情上还要倚赖自 己的姐夫,所以跟何迁的合作也就又多了层暧昧的关联,估计何迁只要想透了, 即使认赔一小把,至少也会放手叫他弄回一辆车先实验一下。王向东现在既有热 情也有信心,他相信只要给了他演练的机会,就一定能成功,他不要山猫在钱上 帮他,那么在关系和渠道上,山猫还能不为他义气一把吗? 至于何迁说叫他去他的公司做事,他是极不情愿的——要他为何迁去打工, 怎么可能?王向东在这个事情上还是撂不下面子的,他真的宁愿去摆地摊也不会 去给何迁当“小跑儿”。 如果做走私车这件事能成了,那么他跟何迁的关系就不是老板和雇员的关系 了,不管何迁同时还做着别的什么生意,至少在走私轿车这档买卖上他们是合作 者的关系。他在给何迁带来丰厚利润的同时,自己也借“鸡”下着滚滚不断的金 蛋。这样的格局才是经济又体面的。 正是出于这种“自私”的考虑,刚才他跟何迁“汇报”情况的时候,才掐头 去尾地留了埋伏,只说了事情本身,至于更进一步的货源问题,则保守住了。对 货源他并不担心,相信通过山猫的关系跟那些做走私车的老板联络一下还是不成 问题的。而且,即使是自己去广西当地提车也不在话下,只要趟熟了路线,就是 偷渡到越南直接交易也未必没有可能,何迁不是说“事在人为”吗? 王向东又自我激励了一番,起身去拿存折,既然要开始行动了,通讯工具就 成为必要,至少要重新弄个BP机吧。装好存折,锁上门,登登地下楼去了。 先支钱买了个香烟盒大小的“汉显”摩托罗拉传呼机,一下子花去两千多, 四分之一的家当就这么没了,心里也是有些不忍。 把传呼机调试好了,又顺着电信大楼的柜台把昂然挺立的“大哥大”一个个 仔细地看过一遍,眼谗得快要受不了了,才恋恋不舍地走回街上。在路边站了一 会儿,数了数,路上跑的“好车”几乎都是进口车,偶尔跑过去一辆外地牌照的, 王向东就不由得想:是不是走私车套的牌儿啊?有些神经质了。 看看时间,儿子该从幼儿园回来了,家辉已经六岁,生得虎头虎脑,让王向 东爱得心疼。顺路给儿子买了几个耳朵眼炸糕,搭上公共汽车往家赶,几年之间, 车票已经翻了一番,再没有五分钱三站地的行情了。想想飞涨的物价和存折上的 五六千块钱,王向东再一次萌生了火速赚钱的紧迫感。 到了家门口,隐约听见里面有孩子的哭声,肯定是家辉了。王向东赶紧拿钥 匙开门,一进客厅,就见儿子正楼着何迁送来的冲锋枪坐在地板上号啕大哭,奶 奶还气势汹汹地在旁边站着呵斥。王向东刚要问话,林芷惠一转头冲他喊道: “老三你咋没血没汗啊!刚从里面出来就不学好?还想把孩子也带拉坏了咋着!?” 王向东一头雾水地问:“这是咋了?” 林芷惠空手一指电视屏幕,怒火中烧地指责道:“瞧瞧你拿回来的流氓带子! 我说你怎么非要去广东哪,敢情是没憋好屁呀!” 王向东大惊,赶紧看电视下面,他从广州带回来的那包录象带正散乱地扔在 地上,录象机里还吐着半盘。甭问,准是家辉以为老爸从南边给他带回来好东西 了,这才自己去看片子,那里面究竟是什么玩意,王向东自己还没来得及欣赏, 不过肯定少不了“大黄”,这不是惹祸了吗? 林芷惠这边已经哭了起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抹着眼泪说:“我咋这命苦 啊——老头子你说我咋这命苦啊?儿子孙子都要变成流氓啦,我哪辈子缺德啦— —” 那时候看黄色录象还是非常神秘也非常下作丢人的事情,看这种录象的不被 人当做流氓的很少。林芷惠一哭,王向东自己也很尴尬,赶紧一边蹲下去收拾带 子,一边解释道:“妈,您别着急啊,这些东西不是我的,都是秦得利临时放咱 家的,我这就给他送回去。” 不等林芷惠再多说,王向东拎上提包,急匆匆地下了楼。 秦得利已经不住在那个小库房里了,他在离老房子不远的地方新卖了两套两 居室的楼房,一套给了父母和兄嫂,一套自己独居。 秦得利自己的房子装修得很夸张,毫不掩饰爆发户的嚣张。王向东踹了几脚 门,秦得利一露面就笑:“嘿,正愁没人喝酒哪。” 王向东把包往他怀里一塞,丧气地说:“这个给你吧,有人要就帮我卖了, 回头哥儿几个喝一顿儿。” “什么好东西啊?”秦得利掂着提包问。 “小杰给弄的带子,还没容出手呢,先叫我那宝贝儿子给开了眼啦!我妈都 气炸肺了。”王向东向里走了两步,又赶紧缩回脚来,抱怨道:“操,还鸡巴铺 地毯了,弄得跟中南海似的。我不进去了,别叫你腻歪。”说着拉门要走。 秦得利一把拽住他,急噪地说:“进来进来,中南海咱就不能走走了?甭脱 鞋,弹烟灰擤鼻涕您就直给,我皱下眉毛是大姑娘生的。” 王向东果然穿着大皮鞋在几个房间观摩了一遭,不忿地说:“没想到你他妈 还有今天!” 秦得利一边递烟一边得意地嘿嘿笑着,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 你过些天跟山猫他们的车帮我押货回来哪。” “我伺候的着你吗?”王向东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忽悠一下,吓了一跳,秦 得利笑道:“摸摸那皮子,意大利真皮的,五万多一套。” 王向东斜着眼道:“你刺激我?” 秦得利无所谓地说:“这算个屁,以你的本事,好好干上几年,未必能落在 谁后面。怎么样?想好了将来干什么吗?” 王向东没接这个茬,看着空落落的房间说:“我在里面呆几年,你也没啥长 进啊,怎么到现在还耍大枪?自己撸自己喝就那么舒坦?” 秦得利精神一振道:“叫你问着啦!今年十月一就办事儿。” “呵呵,还是毛毛?” “我是那从一而终的人吗?那婊子早叫我卖到非洲去啦!结婚跟搞瞎扒不一 样,现在以咱哥们儿的条件,二五眼的人能要吗?第一得漂亮,第二得规矩,不 是雏儿统统开除!” 最后一句话触及了王向东心底的“彩儿情结”,叫他多少有些别扭。更多的 关于秦得利未来夫人的话题他也没再问,秦得利看他忽然沉默,便随意地笑道: “老三你甭为我这事儿走心思,咱哥儿俩没那么多讲究,到时候你尽管空着手来 喝喜酒就成啦,人到面子就到!” 王向东又把眼一斜,沉了脸道:“秦得利你他妈甭刺激我,到时候我就是卖 血去,也体体面面地来随你个份子。两手空空啊,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哪,该 给你做脸的时候我能掉链子?你小子把老三看得太扁啦,这么多年你算白跟我交 往了。” 秦得利笑道:“操,我体恤你一把还伤了你自尊啦?” “这叫人穷不能穷了气,钱是王八蛋,花了有人赚,面子要丢了上哪找现成 的皮去?你不就国庆节开始领驾照吗?还有四五个月,看三弟给你好好练练。怎 么着——三十好几了才结婚,响应了一通国家号召,你也得好好办办吧?” 秦得利狂傲地说:“当然!到时候不叫他上新闻联播,也得轰动轰动九河。 国家领导咱可能请不来,算个遗憾,不过别的方面要办不到,就是真委屈我自己 啦。”说到这,秦得利忽然问:“哎我说老三,你自己的事儿有啥打算没?不能 这么拉扯个孩子自己过呀,你跟许凤还有戏吧,那么好一块肉要总不叼起来,没 准就让何迁给老牛吃了嫩草了。” 王向东敷衍道:“许凤跟我有嘛关系?我就把她当自己妹妹看呢。如果何迁 对她有意,我还想帮他一把哪。” “操,你这风格我还真比不了。” 王向东懒得深入这个话题,不禁皱起眉道:“你不是说请我喝酒吗?在这胡 聊起没完来了?” 秦得利赶紧起身:“走走!今天哥哥请你玩‘一条龙’的,花天酒地还不好 说?有钱什么日子不能过?要啥有啥,想谁谁来!” 当晚去了东区的一家娱乐厅,喝酒唱卡拉OK,然后美美地泡了个澡。王向东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林芷惠还没有睡,见他回来才把一直揪着的心放下, 免不了又是絮叨,王向东过去看看已经睡着的儿子,笑眯眯抓紧回房躺下。 两天后,王向东正想找何迁落实搞车的儿,秦得利的大哥突然打来电话,要 王向东赶紧找李队长帮忙捞秦得利出来。原来这小子带了几个小青年儿在自己家 里看黄色录象叫邻居给打了110 ,结果人赃俱获,被抓个措手不及。 王向东一边骂街,一边抓紧给李爱国打电话,李爱国听了一半儿,就不耐烦 地说:“老三你省点过好不好?刚回来几天就闲不住了?又不是你自己的事儿, 你乱掺和什么?” 又论了几句,王向东还没表达完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气概,李爱国就明确地说 :“他活该,是打是罚都是活该!”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王向东握着话筒愣了 一下,就开始破口大骂!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