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哼,他也会害怕 音乐声响了起来,王勇哼了几首歌。房间里的小灯很柔和,但我还是睁不开眼, 斜在沙发上迷糊过去了。一会儿,我感到周围突然间安静极了,迷迷糊糊中,一阵 凉意从心底冒了上来,人也一激灵,清醒了,觉得什么东西在我的双腿之间摸索着, 睁眼一看,王勇正坐在我身边,闭着眼,表情陶醉,他的那双手正向我的腿根部游 移着。一阵恶心的感觉翻了上来,一古脑儿往王勇身上吐了去,把他的美梦吵醒了。 我的酒也醒得差不多,铆足了劲推开王勇。我冲他大叫:你不是人。那张往日 里温厚的脸,当时居然是一副恬不知耻的表情。他说,他只是想摸摸我,不会伤害 我的,只要我顺从了他,那副科长的职位绝不会落到别人手里。我冲上去抡圆了胳 膊,扇了他一个巴掌。借着酒劲,我这一巴掌不轻,他一个趔趄,退了几步。没等 他站稳,我就开门跑了出去。我一边跑一边用手梳拢了一下头发。还好是晚饭时间, 客人还不多,走廊里也没碰到服务员。我脸上发烫,又羞又恼,心想,这事可千万 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否则我没脸见人了。那天晚上我也没敢把这事跟姜平说,怕他 去跟王勇闹,大家脸上都无光。姜平的妈妈埋怨了我一通,说女孩子不该在外面喝 酒,即使是工作也要有个度。我是有苦说不出。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王勇像没事人一样,布置了写报告的任务,而且要我当天 就写完。那副嘴脸多么诚恳、朴实啊,可在我眼里已变成了一张面具。有时候我也 怀疑那天发生的事是不是幻觉,我但愿那是幻觉。可那些恶心的动作,那结结实实 的一巴掌,多么清晰的镜头,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你们在一个科室上班,这事之前他就没有对你有过分行为?我疑惑地问余欣。 她摇摇头说,王勇这人在单位里口碑不错。我刚才说他上有老下有小的,他要 支撑的是一个大家庭,家里还有两个没出息的弟弟要靠他提携。我原本还十分敬佩 他的为人,所以对他不设防,也没想过喝醉了会有什么后果。 此后接连半个月,他都没怎么理我,除了交给我一大堆写不完的材料,脸色也 是那般严肃,从未见过他有那副严肃的嘴脸,好可笑。不过,他这样忽冷忽热的状 态也不奇怪呀,吃不到热豆腐,心里不舒坦呗。我才不在乎。我想啊,如果他就此 罢手,那我就会努力地把这件事全忘掉,去他妈肮脏的那双手,就当他是酒后乱性 罢了。 有一次,副县长太太接连三天没来,一打听,原来和一帮官太太们旅行去了, 要十几天才能回来。就这几天,王勇好像更加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也是接连几天都 没和我说一句话,进进出出不知在忙什么名堂。我仿佛一下子被人遗忘了,这种感 觉也是不好受。现在好多人都希望找一份工作量不大,清闲又多金的活儿,可他们 怎么就不想想,清闲有时比忙碌更累,是心累。一整天没活,还得呆在办公室里, 没有同事可以交流,这不是活受罪吗,呆久了心理会有毛病的,大概就是所谓的工 作综合症吧,我也不懂,反正,工作太累或者太空闲,这对人的心理都没什么好处, 自己还得想办法调节调节。 到了那一周的周五,我再也忍不住寂寞了,带了本小说去上班。窗外秋意渐浓, 葡萄的枯藤在风中飘啊飘,一会儿,就有一片黄叶噗一声落下来,在这个安静的院 落里,阳光懒懒的,空气懒懒的,人也懒懒的,打开张爱玲的小说,沉浸在她细密 的心思里,那感觉再好不过。那个时间,我在想,一辈子如果这样度过,也好,没 有纷争,没有干扰,心灵很纯净。 突然,一叠厚厚的稿纸叭一声,压在了面前的小说上,我的心扑腾了好几下。 我定了定神,回头一看,是王勇,一脸坏笑,久违的表情。那是一叠县长助理 写的讲稿,是县长大人在下周欢迎外商来做投资考察的仪式上要用的。王勇说,刚 刚碰到刘助理,他正愁没找到人打字,会打字的小秘书们很多都被派去做别的任务 了,王勇就跟他说余欣这几天正没活干呢,就把这事给我揽下了。 我也不推辞,闲着也是闲着,不就打字嘛,半天的工夫。 等我仔细阅读那叠文稿,才发现这并不是件轻松的活。方格稿纸上,密密麻麻 布满了修改的文字,哪一段加到原稿的什么地方,哪一段该删除,都不是特别清楚, 原稿被线条画得不清不爽的,每打一段文字,都得停下来详细校对。要是全打完了 再回头校对,那要再花上一大段时间,这一点我还是有经验的。到中午吃饭时间, 我只打完三分之一。 王勇进来了,把一份盒饭放在我面前。我也不抬头,冷冷地说了句谢谢。他说, 余欣呐,我这可是给你露脸的机会,一会儿你好好排版,我会在刘助理面前给你多 美言几句,咱们科室的一朵花,比哪个科室的都强,秀外慧中,唉,可不要就此埋 没了自己呀。他一边说着,一边撩起我耳边的一缕头发,我一愣,一阵凉意从背上 传到了头顶。这家伙,贼心不死。我皱了皱眉头,抬头瞥了他一眼。我想,我的目 光应该够犀利,我可以感觉到他的表情僵了一下,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那让我 坚信,只要反抗的态度坚决而又强硬,这种外强中干,想顺手牵羊捞点便宜的家伙, 是不难对付的。哼,他也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