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复仇使者的矛盾 彭鼓将部分三期工程款拨到宏明公司以后,心里还是对吴天利不放心,想来想 去他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自从常雨林死后,宏明公司名义上一直还没有头儿,彭鼓 打算派自己信得过的人替上总经理的位置,一来使群龙无首的局面得以缓解,二来 也可以监视吴氏父子的一举一动。这个人选他也已经想好了,让仇众山去。为了这 件事他找吴宝明商量。毕竟吴宝明是工程的总头儿,得他同意了才成。 彭鼓在一个健身娱乐中心找到正在锻炼身体的吴宝明,吴宝明不知彭鼓急着找 自己什么事,他从健身器上下来,一边擦着脸上的细汗,一边向彭鼓走来,皮笑肉 不笑地问:“彭大主任,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彭鼓笑着说:“我问了你的秘书,她说你每周四下午都到这儿来。吴总真是一 身儒雅之风啊,身后那么大个集团,不但指挥若定,而且还有这种闲情逸致,怪不 得有人说呢,领导玩得好,说明企业搞得好哇!” 吴宝明挥着手笑说:“我知道这是句笑话。不趁着还能动弹的时候锻炼锻炼, 老了再想动也不能了。彭主任到这儿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彭鼓认真地说:“是有要紧事要跟你商量。” 吴宝明听彭鼓说有事和自己“商量”,料想不是什么好事,故意客气地说: “不敢当,大小你也是个市里的领导哇,怎么说也得我到你那儿去请示才对呀!” 彭鼓笑道:“这种客气话就不用说了,吴总,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工程的事。” 吴宝明一愣,忙说:“工地不是没停工吗?” “工地是没停工,可工程上的有些事情得赶紧定。” 吴宝明疑惑地看着彭鼓,又朝四周看看,迟疑地问:“那……就在这儿说?” “哪儿说都一样,这儿也没别人。” “好哇,说吧。” 彭鼓靠在一个机器上,表情慎重地说:“过去雨林跟你合作,是我在中间牵的 线,现在雨林不在了,这么一大摊子事交给谁?吴总有过考虑没有?” 吴宝明不知他意欲何为,老实说:“从常雨林出事那天起,我就在考虑这个问 题,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觉得谁合适。算了,我还干得动,再说不过就是个环路工 程,工程完了,宏明公司的班子也就不重要了。所以,我也没着急。” “现在不着急不行啊,工程进度总是上不去。工程上不去,我们将来就脱不了 干系,这可是件大事呀!” 吴宝明疑惑地看着彭鼓,有些心虚地笑着说:“是啊,我那个宝贝儿子不是干 事情的料。彭主任,你不会是追到这来向我兴师问罪的吧?” 彭鼓忙说:“这个时候吴总就别开玩笑了,你我现在是同舟共济,我怎么会兴 师问罪?” 吴宝明听彭鼓这么一说心里早明白了,那三期工程款的钱不是白要的,他这是 要往自己儿子身边安插个眼线。吴宝明无奈,一笑问:“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你说说谁合适?” “我的秘书仇众山。我觉得这小伙子不错,是个干事的料。对了,他跟你们天 利还是好朋友呢,两个人一起工作我想天利一定乐意。” 吴宝明见他连人都早已选好了,说跟自己商量不过就是个过场。于是顺水人情 地说:“行啊,你彭副主任选的人我哪有不放心的。行,那就这么着吧。” “行。”彭鼓见吴宝明没反对,心里一阵高兴。他跟吴宝明两人又假惺惺地客 套了几句,一回到办公室,彭鼓立刻找仇众山告诉他这件事。可是左找右找都找不 着他人,也不知他去哪儿了,彭鼓心急了,叫另一个秘书不停地打仇众山的手机, 可是仇众山的手机老没人接,秘书无奈,打电话告诉彭鼓,彭鼓以为仇众山去哪儿 玩去了,不由得对着电话发起火来:“到哪儿去了?……你给我呼他,不停地呼!” 他生气地放下电话。 正在这时,仇众山一头大汗地进了门,看见彭鼓便说:“主任,您找我?” 彭鼓一看他立刻皱起眉,不高兴地说:“急死我了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满 天飞?!” 仇众山惊讶地提醒他说:“您不是让我经常到工地上去看一下吗?我去工地了。” 彭鼓这才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原来是自己冤枉他了。彭鼓给自己找台阶下地 “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好看了许多。 仇众山不计较地问:“让我办什么事?” 彭鼓缓了缓声音,指着面前的沙发对仇众山说:“来来来,你坐下,一句两句 说不完。” 仇众山疑惑地坐到他对面。彭鼓看着仇众山,慎重地说:“众山啊,我想让你 到宏明去,把总经理这一摊事代理起来,你看怎么样?” “我?”仇众山怀疑地看着彭鼓。 彭鼓看他这种不置可否的态度一下就急了:“你还不愿意?让我求你不成?” 仇众山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想离开你身边……” 彭鼓一挥手,断然说:“别说了!现在工程必须加快进度,宏明公司不能让吴 天利一手遮天!那是我的大本营,无论如何不能落到吴天利手里!这个道理不用我 跟你多说吧?” 仇众山为难地笑说:“自从常总走了以后,吴天利盯着那个位子已经挺长时间 了,您现在让我当这个代理总经理,我想不会那么顺当……” 彭鼓一瞪眼说:“你还怕这个吴天利不成?” 仇众山说:“我又不跟别人争名争利,说不上怕谁不怕谁,我是说,吴总那边 ……” 彭鼓打断他的话说:“吴宝明那边我已经商量完了,你不用考虑这么多。你去 了就一条,守好这个家,守住这个大本营,明白我的意思吗?” 仇众山想了想,知道自己是推不掉这件事了,他抬起眼睛看着彭鼓问:“那小 丽的事怎么办?” 彭鼓烦躁地说:“你怎么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的!” 仇众山说:“想在前面,总比事后收拾残局要好……” 彭鼓说:“好吧,小丽那边,也由我来处理,这行了吗?” 仇众山这才垂下头,不太情愿地问:“什么时候过去?” “现在!” 仇众山可以说是临危受命。他知道这份差事不好干,但不好于现在也只能硬着 头皮干了。跟彭鼓谈完话以后,仇众山回自己办公室想了半个小时,调整好自己的 思绪,然后来到了宏明公司。 仇众山大模大样走进总经理室,原先常雨林的秘书跟仇众山也是熟人,不知他 进总经理室来干吗,只好跟着他。仇众山在常雨林原来用过的办公桌上抹了一把, 回身对常雨林的秘书说:“真是人一走茶就凉啊,常总在这儿的时候,桌上也这么 多灰尘吗?” 常雨林的秘书马上有些难为情地说:“我马上叫人来打扫。” 仇众山说:“不用了,你把吴经理叫到这儿来。” 秘书答应了一声,出门叫吴天利去了。仇众山在这间常雨林曾经翻云覆雨的屋 里四下看着,冷冷地想着物是人非。这时吴天利进了门,一见仇众山便笑着说: “是众山哪,我当是谁呢!在这间死人的屋里干吗,多晦气!走,到我那儿去!” 他还不知道仇众山已经调到这儿当总经理的事呢。 仇众山看着他说:“不行啊,再晦气我也得在这儿,再说我都不嫌晦气,你怕 什么?” 吴天利听着他的话有些不对,再看他的表情,忍不住疑惑地问:“你来这儿干 什么?” 仇众山似笑非笑地说:“我来这儿跟你共事。” “逗我?” “从现在起,我是宏明公司的代理总经理。” 吴天利一下愣了:“你?” 仇众山看着吴天利脸上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看着吴天利说:“原来我 从你脸上读出过一个词,叫不共戴天,现在,我从你脸上又读出一个词,叫叶公好 龙。” 吴天利忙收起脸上怀疑的表情,看着仇众山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 好歹也是个经理呀,我怎么没听说呀?” 仇众山开玩笑地说:“我说宏明的事不好办呢,原来你这个小的比哪个老的都 大。”他见吴天利眼里仍是疑惑之色,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把电话给吴天利: “来,核实一下吧。” 吴天利问:“谁呀?” 仇众山没回答,只是把电话往他手里一放。吴天利接过电话问:“谁呀!…… 嗅,爸……行,我知道了……”他放下电话,表情不太自然地看了仇众山一会儿, 说:“行,有你的!” 仇众山看着吴天利,申明似地说:“别紧张。我只是在这儿干一段,等工程结 束了,我一天都不会在这儿多呆。” 听仇众山这么说,吴天利这才又笑了,他伸手推了仇众山一下说:“跟我说这 个干嘛?你怕我想不开?我没那么小心眼儿!过去常雨林当我的顶头上司我都认了, 现在换了自己的哥们儿,我有什么可不平衡的?放心吧,仇总!” 仇众山见摆平了他,也笑着说:“既然咱们成了同事,就得像个同事的样儿。 以后私下里的话下班说,工作上的话上班说,这回不分清也得分清了。” 吴天利笑说:“咱就别逗嘴了,我就听你吩咐吧,仇总!” “那好,工程第一,想尽一切办法,也得把工程进度抓上去。” 吴天利看着仇众山:“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头一把你就烧我?” 仇众山推着他往外走着说:“这把火要是不烧,以后咱们就等着引火烧身吧。” 吴天利突然看着仇众山一本正经地说:“我也从你脸上读出一个词,叫如鱼得 水。” 仇众山愣了一下,然后一笑说:“这不是目的,目的是另一个词,叫如愿以偿。” 吴天利表面上说是不计较仇众山来给自己当头儿,可实际上仇众山真来给他当 头儿,他心里却觉得挺不是滋味的。无奈人家是公派来的,老爸又发了话,不准跟 仇众山为难。其实既使吴宝明不发话,吴天利也不至于跟仇众山为难,谁让他们俩 是朋友呢。因此这样一来吴天利是有苦没处诉。心里觉得挺没意思的,这天一下班 他就回家了。 吴宝明一进家门,就发现吴天利正设精打采地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这种情况 倒是少见,往常吴宝明见他的时间多半是上午,很少能在晚上见着吴天利的面的。 吴宝明奇怪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吴天利看了父亲一眼,没好气地说:“怎么了爸,给我派了个新上司还不算, 连家都不想让我回了?” 吴宝明放下手里的皮包,才知道他是为了这事专门等自己回来的,膘了他一眼, 吴宝明训道:“不争气的东西,你心里还不平衡了?” 吴天利委屈地说:“我当然不平衡了,在常雨林手底下受了那么长时间气,好 不容易见着天了,你们又弄个人来压着我。” “那得怪你自己!” 吴天利站起来,把父亲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疑虑地看着吴宝明说:“爸,我觉 着这里边有点儿不对呀!” “怎么不对了,你还想指点指点我?” 吴大利皱着眉头说:“指点您干嘛呀,你想啊,他们干嘛忽然间想抓工程了? 这后边一定跟着事情呢!不会是彭鼓正在背后给您使什么坏呢吧?” 听儿子这么说,吴宝明看了儿子一眼,自信地说:“彭鼓?不会,他没那个胆 量。在银洲这地方,有人想动我,那还差着辈分呢!” 吴天利警告说:“您可不能掉以轻心,耗子养大了一样咬猫。” 吴宝明忍不住笑了,佯嗔地说:“胡说八道,你见过耗子咬猫?” 吴天利笑道:“架不住耗子多呀!到时候咱们寡不敌众,堂堂的猫倒让一群耗 子给咬了,这份人也丢不起呀!怎么说也得想个万全之策,不然的话他们真翻了脸, 当替罪羊的就只剩咱们父子俩了。爸,您得想办法攥住彭鼓的短处,那他就不能不 听您的了。” 吴宝明不屑地说:“彭鼓的短处还用我攥?” 吴天利看着父亲不以为然的表情,认真地说:“我看您就是当大猫当惯了,平 时一群小猫伺候着您,饿了有人给您送小耗子来,可那群小耗子暗地里头叽叽咕咕 的都干什么呢,您都不屑一顾,等到小耗子们全都联合起来,跟您这只大猫谈条件 分利益的时候,您就知道耗子的利害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乱哪,那不都是明的吗?常雨林刚死那会儿,你看彭鼓那样儿,走道的时 候腰都不敢直了,为什么?常雨林弄的这些事情里头他有份,也有短,公安局郑牧 他们盯他盯得也紧,现在风声过去点儿了,他也缓过神来了,想把工程弄红火了, 把那些麻烦给淹了,用工程掩护自己过关。等工程完了您再看,他不知道得怎么神 气呢,等到了那会儿,他眼里还能有您?那时候谁要是再找他的麻烦,他就该往您 头上推了!” 吴宝明不由得正视儿子,觉得有时候还真得对这个儿子刮目相看了,他微笑地 数落着吴天利:“这时候你脑子好使着呢,于正事的时候那脑子于嘛去了?”那神 态已经一点都不生他的气了。 吴天利见父亲的神色和蔼起来了,忍不住得意地说:“这不是最大的正事吗! 干活的事咱干嘛动脑子?有的是愿意干活的,到时候咱们坐享其成就行了。爸,工 程只要一上去,彭鼓就是银洲地面上最大的功臣,便宜他全占了,好处他全捞了, 风头他也全出尽了,您想想您那会儿还能剩下什么?” 虽然儿子的话吴宝明听进去了,但他也看不惯吴天利自鸣得意的样子,他又板 起脸来说:“不用你指挥我,我知道该怎么办。” 见父亲又板起了脸,吴天利也懒得跟他多说了,不满地看了父亲一眼说:“我 哪儿敢指挥您哪?只不过给您出出主意,您爱听不听。”说罢起身出门去了。 吴宝明却坐着没动,他想着儿子刚才的话,觉得自己是得多留个心眼才行。 郑牧怎么也没想到,环路工程的案子刚有了点起色,局里便决定不让他们插手 再管环路工程款一案了。郑牧想不通,要去找局长,还没出门,便看见冯局长进了 重案组的门主动找他来了。郑牧着急地问:“局长,为什么不让我们管那个案子了?” 冯局长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郑牧,现在事情有些变化。市里对 谋杀案和环路工程案的进展情况不大满意。” 郑牧急道:“可是我们的侦查工作得一步步来嘛,现在……” 冯局长伸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些理由只能在咱们内部说说,对市里也这么解 释?” “那市里到底是什么意思?”郑牧不快地问。 冯局长看着郑牧等三人说:“两个案子分开查,我们只查谋杀案,环路工程案 交给市里调查组……” “可这两个案子是根本分不开的呀?” 冯局长不满地膘了郑牧一眼,说:“这还用你教我?有交叉情况出现的话,由 局里出面跟市里调查组协调。” “那我们重案组不是一下就多了两个婆婆吗?局长,这事你得去争啊!” 冯局长看着郑牧问:“争?跟谁争?争什么?怎么争?啊?”郑牧一下语塞了。 冯局长看了看他,耐心地说:“郑牧,我不是让你动动脑子嘛?”说罢转头对鲁梅 说:“你把市里要的材料准备一下,估计很快就会让我们做移交。” 鲁梅不情愿地说了一声“是!”冯局长又着意看了郑牧一眼,然后转身出了门。 王小刚疑惑地问郑牧:“队长,局长让咱们动动脑子,是什么意思?” 郑牧若有所思地说:“是得动动脑子了,不管怎么说,咱们行加快进度,再也 没有时间了。这样吧,我们还是按原计划,今天再去邱各庄打听孟萍的下落。马上 出发。” 三个便衣警察到邱各庄时已经是下午1 点多了。摘了警灯的警车在村口停下来, 郑牧三人下了车。王小刚看见路边来了一位村民,忙指着说:“队长,我找那位老 乡问问。”说罢王小刚迎着村民走了过去,郑牧和鲁梅随后也跟了上来。 “老乡,你好哇?” 这正是遇到过彭鼓的那位村民,他朝王小刚点点头:“好着呢,城里来的?” “对,想跟你打听个人。” 村民得意地笑着问:“你们想打听这村里原来有个叫孟萍的知青?” 王小刚一下愣住了,禁不住回头看了看郑牧和鲁梅。郑牧疑惑地问:“对呀, 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这村民本就是个爱说话的人,这下可逮着机会了,他喋喋不休地向郑牧他们说 起来了:“你们要想打听孟萍那可打听不着了,你们要打听她那个姓邱的亲戚呢, 也打听不着了,你们要想打听邱大爷家呢,那就往北走,出了村再往北,山根底下 有三间土屋,那就是邱大爷家。可是邱大爷家里头已经没有人了,你们去也白去, 他们一家人都在山坡上头呢!”说着也不顾三个人是否听清楚了,径自从三个人身 边走过,嘴里还嘀咕着:“城里头来的人咋都说一个话呢?” 王小刚莫名其妙地说:“他说了这么半天,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呀?” 鲁梅看着郑牧说:“听他的意思,已经有人来打听过孟萍了。” 郑牧看着那村民离去的背影,肯定地说:“他说的一定是彭鼓。” 三个人按照村民所说的,先去看了看那间早已没人住了的老屋,然后便往屋后 的山坡上走去。上了坡,郑牧和王小刚扫看着四周,鲁梅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不远 处的三个坟墓:“队长,快看!” 三个人快步来到墓前,仔细看着墓碑上的文字。鲁梅一指:“邱男!原来邱男 是孟萍的儿子!” 郑牧恍然大悟地点着头说:“孟萍这么早就去世了,可见彭鼓到这边来,就是 为了找到这个邱男。” 鲁梅兴奋地说:“看来,如果是仇杀,应该说这个邱男有重大嫌疑。” “我们也得尽快找到他。” 王小刚笑道:“这就有意思了,”这看上去挺像敌我双方共同争夺一个制高点。 “ 郑牧仔细观察着坟四周,他发现坟是新上过的,而且周围干净整齐,没有什么 杂草,他肯定地说:“这个邱男离这儿不会很远。” “你是说他就在银洲?” 郑牧摇头说:“我现在还不能肯定,不过从坟墓周围的情况看,他隔不了多久 就会来上一次坟。” 鲁梅被郑牧这么一说,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她说:“对,这坟上连株杂草都 没有,应该在不久前就有人来过。” 王小刚道:“可我们也不能派人天天跟这儿守着呀?” 郑牧说:“不用在这儿守着,有他母亲埋在这儿,我们迟早会在这儿跟他见面 的。” 郑牧这下更加确信了自己的侦破方向。三个人大有收获地回到市里。郑牧认认 真真把这整件案子又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头脑里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起来了。第二天 一大早,王小刚一进门便对郑牧说:“队长,刚才碰到局长,他让我告诉你市里又 来电话催咱们的材料了。” 郑牧点头说:“我已经知道了。你和鲁梅一起把环路工程的材料整理一下,该 留的留个副本,其他的按市里的要求,转给他们。” 王小刚奇怪地问:“哎?队长,你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那依着你呢?顶回去?” 王小刚不解地说:“这是咱们正在查的案子,这不是让咱们临阵交权吗?” 郑牧一脸无奈地说:“你不交,人家就会给你来他个十二道金牌,到时候你不 交也得交。” 王小刚疑惑地看着郑牧,神秘地问:“队长,这事你前一段一直顶着,现在又 这么痛快,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啊?” 鲁梅在一旁担心地说:“队长,我也觉得这里边有点蹊跷,上次要调材料,你 跟市里讲了一下,他们马上就停了,现在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突然间就要把材料 调走,会不会有什么其他问题?” 郑牧转过身去问鲁梅:“你说说看,什么其他问题?” 鲁梅说:“你看吧,咱们现在刚有了孟萍和邱男的新线索,市里的调查组就要 介入到我们前面,我怎么越看越像前门逮虎,后门放狼啊!” 郑牧何尝没有同感,但他只能执行命令,没办法。他看着王小刚和鲁梅,含糊 其词地说:“也许市里有市里的考虑,我们不便多言,可从目前我们的侦破状况来 讲,这未必不是件好事。” “你是怎么想的?”王小刚不解地看着郑牧问。 “常汤二人的谋杀案一直悬而未决,我们的压力越来越大,环路工程款一案由 于汤显龙的死,我们也没有太大的突破,这已经形成了对我们的双重压力,这个时 候我们的战线拉得越长,困难就越大,最后很可能鸡飞蛋打,倒不如先顾一头,既 然有了孟萍和邱男的线索,索性就来个一追到底,解决一个是一个。” 鲁梅担忧地说:“就怕谋杀案破案的时候,工程也不能再往下查了。” 王小刚附合说:“是啊,我们怎么着也不能越过市里呀?” 郑牧说:“不要紧,我坚信谋杀案和工程款案有着紧密的联系,想脱开是不可 能的,到时候这案子还得交回到我们手里。” 鲁梅想了想,郑牧说的有道理,但是她还有些担心,她看着郑牧提醒说:“队 长,有一点现在必须考虑到,有时候,抓起来就等于是保护起来,我们就是找到再 多的线索,到时候万一找不来人核实,最后也是无用功啊!” 郑牧看着她说:“这个我想不要紧,就算有人是想把他们保护起来,直接结果 不是影响我们,而是使他们放松警惕,以为有人插了手,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反而会对我们有利,睡觉的兔子跑不过不停脚的龟,只要我们找到真凭实据,就 不怕他不认账。听我的,快点整理吧。” 鲁梅和王小刚对视了一眼,虽然心中仍有许多疑问,但队长已经下了最后通碟, 只好不得已地应着:“是。” 彭鼓有了个好主意。他想趁环路工程尚未峻工的时候,请市里的领导们来参观 一下,给自己表表功,也想趁机造个好的舆论效果,好挽回一点前一阵赵梦鸽炒股 一事给自己带来的不良影响。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高招,忍不住就想到仇众山那里 去看看工地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他一分钟也不愿多等,立刻从单位开了一辆车来到 宏明公司。 原先常雨林的秘书现在给新上任的宏明公司总经理仇众山当了秘书,他一眼看 见彭鼓,急忙迎上来问:“彭主任,您来了?” 彭鼓好久没来宏明公司了,自从常雨林死后,他一步也没有来过这个过去他常 来的地方。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想想生死难料,世事无常,心中顿时涌出无限感 触。他沉着脸,对秘书说:“不用管我,我随便看看。” 秘书应了一声,却一脸疑惑地站着没动。彭鼓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说:“愣着干 什么?忙你的去,我说过了,随便看看。” 秘书赶快转身走开了,心里嘀咕:“彭主任是来找谁的?要不要通知仇总一声 他来了?” 来到宏明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彭鼓推开门走进去,仇众山不在,屋里空无一人。 彭鼓站在办公室中间,看着这间物是人非的屋子,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彭鼓 走出总经理办公室,从吴天利办公室门口走过,看门是虚掩着的,忍不住推开门走 了进去,屋里居然也是空无一人。彭鼓奇怪地自语问:“人都哪儿去了?” 他刚准备出去,没想到办公桌后的大转椅突然动了一下,椅背后面露出吴天利 睡眼惺忪的脸:“谁?什么人?” 原来有人。彭鼓看着吴天利迷迷瞪瞪的样子,目光中不禁流露出鄙夷之色。一 看是彭鼓,吴天利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点也没为自己上班时间睡大觉觉得难为 情地说:“哟,是彭主任,您怎么大驾光临哪?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我看这秘书 该换换了!”说着他起身冲向门口。 彭鼓忙笑着拦住他说:“不用叫人了,是我没让他叫你。” 吴天利惊讶地站地彭鼓面前问:“找我有什么事呀?” 彭鼓笑说:“没事出来走走,随便看看。” 吴天利有点撑不住了,终于为自己打圆场说:“我这儿刚打了个盹儿,就让你 看见了。” 彭鼓打了一个哈哈说:“我没事出来走走,你没事儿打个吨儿,咱俩差不多。” 吴天利笑说:“您甭拿话捎我,既然来了,坐吧。” “不坐了,仇众山上哪儿去了?” 吴天利故意地说:“代理总经理到哪儿去,我怎么会知道?” “那就不打扰了,再见。”彭鼓说罢转身向门外走去。吴天利在他背后喊了一 声:“去工地找他吧!” 彭鼓果然在环路工程施工现场找到了头戴安全帽,跟现场工作人员一起忙前忙 后的仇众山。把他跟吴天利一比,彭鼓觉得心里真是欣慰极了。仇众山只顾忙,一 点没发现彭鼓来了,直到彭鼓忍不住叫了他一声他才看见,忙跑过来惊讶地说: “主任,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自己开的车?” 彭鼓笑说:“你这不走了吗?只能自己开了。本来是想到宏明公司看看你的。 到了公司,吴天利正在办公室里睡觉,是他告诉我你在这儿。” 仇众山擦了擦脸上的汗,取掉头上的安全帽,说:“有什么事打个电话,我过 去找您,何必跑一趟呢?” 彭鼓微笑着说:“这一趟跑得值得。一个在睡觉,一个在工地,看来我让你干 这个总经理没错。” 仇众山一脸谦虚的神态说:“这事情就该这么办,谁在这个位置上也得这么做, 过去常总不下来吗?” 彭鼓实话实说地摇摇头说:“你说雨林?他只去有酒的地方。” 仇众山笑道:“幸亏我喝酒还没上瘾。” 彭鼓沿着环路的边,慢慢地往前走着说:“众山,我把你安排到这个位置上, 目的只有两个,可以叫做瞻前顾后。” 仇众山跟着他,问:“瞻前顾后?” “是啊,瞻前,就是从你这儿划一道线,在此之前的事情争取能有个了断,不 要让人再拿常总汤总的事情做什么文章;顾后,就是把工程搞好,争取早日完工, 到时候一俊遮百丑,咱们也就算平平安安地过了这道关。” 仇众山看着彭鼓,迟疑地说:“顾后我能做到,瞻前……” “我知道,那些事跟你没什么关系,正因为跟你没关系,你才能够无所顾及地 做这些事情。过去雨林在的时候,我让你密切注意工程操作的情况,尤其是资金使 用的情况,你现在当了这个老总,以前的情况都对得上号吗?” 仇众山低着头说:“我一来就忙工程了,没顾上。” 彭鼓马上回过头来看着他说:“不能只忙一头,瞻前顾后,两头都要顾。” “好吧,我会安排的。” 彭鼓停住脚步说:“好吧,不打扰你了,记住我说的话。”说罢他走到车前, 忽然停住脚,对仇众山说:“抽空常回家来坐坐。”说完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仇 众山没说什么,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彭鼓开车远去了。 晚上,仇众山回到家里,来到母亲的遗相前。他划燃一根火柴,伸向那第三支 蜡烛。火焰凑近蜡烛头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望着母亲神态安然的脸,他又一口 吹灭了火柴。仇众山难过地对着母亲说:“妈,我现在心里很矛盾,彭鼓是小丽的 父亲,应该说他一直对我很好,把我当他们家人看待,每当我一想起他就是我的仇 人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总想到他们一家人看我时那种和善的眼神,他现在已经把 我当成了最亲近的人,对我不仅不加任何防备,而且还把那么重的担子交到我手里, 从为您报仇的角度来说,他是把自己脖子上那根绳索递到了我手里,我只要轻轻一 用力,为您报仇的目的就可以轻而易举达到;可是从做人最起码的原则上说,我这 样做,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了?妈,我真不知道下面的事情该怎么做。我现在该怎么 办?我能不能原谅他们中间的这一个?您能告诉我吗?” 相片上的母亲微笑无言。仇众山拿着火柴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怎么也没有勇气 再点燃那根蜡烛了。正在这时,放在桌上的呼机忽然响了,仇众山不由一楞。他伸 手拿过呼机,惊讶地发现,呼他的人居然是赵肖丽,她约他马上到一个离她家不远 的歌舞厅见面。仇众山犹豫了一下,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穿上外衣出门去了。 仇众山刚来到舞厅门口,门口的一位小姐便上前问:“请问,您是仇先生吗?” “是啊” 小姐立即为他打开门说:“您请进,是赵小姐让我在这儿等您的,请跟我来。” 仇众山跟着那位小姐走过嘈杂昏暗纸醉金迷的大厅,来到一间包房门口,小姐微笑 着说:“请吧。”仇众山推门走了进去,包间内一反歌厅内的嘈杂,竟然异常平静。 赵肖丽一身洁净清爽的打扮,静静地坐在包间的沙发上,看着走进门来的仇众山。 好久不见,仇众山有些不自然地冲她笑了笑,问:“你怎么把我约到这儿来了?” 赵肖丽静静地看着他,说:“坐吧,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跟你谈谈……” 仇众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惊奇地笑问:“安静的地方?这儿算安静地方吗?” “这里只要关上音响,就是最安静的。” “你永远会独出心裁。” 赵肖丽终于淡然一笑,说:“这就叫独出心裁了?电影里不是常有这样的细节 吗?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仇众山看着赵肖丽,发现她瘦了不少,而且神态举止间似乎也成熟了许多,他 的心一下就软了,看着赵肖丽柔声说:“咱俩好长一段时间没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你不约我,我也得约你了。” 赵肖丽看着他,略带嘲讽地一笑说:“这话听起来像外交辞令,你约我要谈什 么?” 仇众山真诚地说:“我想结束我们之间的冷战。” 赵肖丽垂下眼睑,伤感地轻声说:“是啊,我们之间的冷战是要结束了,就是 想冷战,以后也没机会了……” 仇众山听到这话心里一惊,忙问:“你要走了?” 赵尚丽低着头说:“对。我们所里要派我出去学习一段时间,这里面有我父母 的因素。这对你来说,是不是一个能让你心里轻松一下的话题?” 仇众山沉默了一会儿,抱歉地看着她说:“坦白地说是这样。” 赵肖丽凄然一笑,盯着仇众山的眼睛说:“可这对我来说却不是。你现在已经 是宏明公司的总经理了,一个才不到三十岁的人,就坐上了让人仰慕的高位,这说 明你的事业正在飞黄腾达,也说明我父亲对你越来越信任,可是在我心里,被你蒙 上的阴影,却越来越大—…·” 仇众山不能不为自己解释说:“小丽,你父亲信任我,让我担环路工程的担子, 这种信任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可是我想,只有我来做这件事,才是把以往的损失 减到最小,把工程做到最佳的最好选择……” 赵肖丽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她嘲讽地看着他说:“真是自信人生二百年, 会当水击三千里,这么有抱负的仇众山我很长时间没看到了,告诉我,是谁给了你 这么大的勇气?” 仇众山不管赵肖丽用什么样的态度对自己,认真地说:“给我这种勇气的只有 两个人。” 赵肖丽盯着他:“谁?” “我自己,还有你。” 赵肖丽愣了一下,突然她又笑了,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你是为了 我,才想到要给我父亲减罪,为了给我父亲减罪,才接下了这个差使?” “客观上就是这样。小丽……” 赵肖丽抬起手止住他的话:“不必往下说什么了,反正我也要离开这儿了,你 以后有什么宏图大志,跟我关系都不大了,但是在我走以前,我想从你嘴里知道我 父亲以后的命运。” 仇众山看了她一眼,口气凝重地说:“这个问题我实际上已经回答了。” “我想要一个更加明确的答复。” 仇众山看着咄咄逼人的赵肖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小丽,你说过我忘恩 负义,说过我袖手旁观,这些话曾经深深刺痛过我,也使我对眼前的事情难以抉择, 可是,无论怎样我们也不该放弃我们做人的原则,这些原则里包括善良、正直、知 恩图报和坚持正义,我心里实在是大矛盾了……” 赵肖丽沉默了,过了足有三分钟,她才缓缓地说:“看来我从你这儿得不到我 想要的答复了,我只有听天由命,以后,恐怕连给我爸送饭的机会也没有了……” 她说着,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看到她这样,仇众山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和怜惜:“小丽……” 赵肖丽抬起头来,神情凄楚地看着仇众山,轻声说:“我不想改变你的做人原 则,只想恳求你在对我父亲下手的时候,想一想他还有我这么一个无可奈何的女儿。” 说罢,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起身走向门口。 仇众山起身想去拦住她。赵肖丽停住脚步却没回身,低低地说了一句:“别过 来!”说罢开门走了出去。仇众山看着她怆然离去的孤独的身影,刹那间心中塞满 了苦涩和无奈。他怅然若失地想,为什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彭鼓的预想很快便付诸于实施了。对于他的设想,吴宝明也非常支持。这一天, 彭鼓、吴宝明带着市里一大帮相关的领导与仇众山、吴天利等一起,浩浩荡荡地来 到了环路工程的施工现场。工地上机器轰鸣、工人们分外卖力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领导们一边走一边巡视着,不住地点着头。市委书记也来了,他走在彭鼓和吴宝明 中间,彭鼓和吴宝明不停地向他介绍着工地上的情况。仇众山和吴天利默默地跟在 后面。不时有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跑前跑后地拍摄着。 市委书记在现场巡视了一番以后,心情愉快地对彭鼓说:“彭主任,看来工程 进展情况还不错,我心里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前一段议论实在是太多了,有人写 告状信,也有人打匿名电话,搞得市里面很紧张。现在市里面已经决定了,工程上 的事情由市里组织人调查,不要把常雨林的死和工程搅和在一起,我想这样对你们 来说压力也相对会减轻些,这里边的意思你明白吧?” 彭鼓忙说:“明白,我想我们不会辜负市领导的良苦用心的。” 市委书记看了看吴宝明,对彭鼓说:“宝明有个建议,市里对工程的调查,你 们也应该主动配合,我看这个建议很好,你们俩商量一下以谁为主,我看就让宝明 去配合调查组吧,省得老有人说三道四。” 彭鼓想了想,笑说:“好吧,市领导的考虑一定比我们周全。” 市委书记觉得彭鼓不太乐意似的,看着他笑着问:“你不会有什么看法吧?” 彭鼓看了看吴宝明,笑说:“我没什么看法,只要市里支持我们把工程拿下来 就行。” 吴宝明忽然注意到,仇众山一直不即不离地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忙打断 彭鼓的话大声笑着说:“咱们这些不干活的人说了这么半天,倒把真正干活的人给 冷落了,仇总,来,到前边来。” 仇众山见大家都把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忙快走了两步,跟上诸位领导。市委 书记停住脚步,惊奇地打量着仇众山,说:“这么年轻?你就是新上来的总经理?” 仇众山微笑着纠正说:“是代理总经理。” 市委书记听到这句话,不禁打抱不平地转身看着彭鼓和吴宝明,笑着说:“疑 人不用,用人不疑嘛,于嘛还安排个代总经理?” 吴宝明忙说:“这孩子干得不错,总有一天,他会用工作实绩去掉这个代字。” 仇众山诚恳地对市委书记说:“其实把事情做成最重要,别的,对我来说都无 所谓。” 市委书记很注意地看了仇众山,他点着头赞许地对仇众山也是对大家说:“这 话从一个年轻人嘴里说出来就有意思了,还真有点不重虚荣、淡泊名利的风范哪!” 说着,他竟亲热地搭着仇众山的肩膀一起向前走去。 看到这种情形,彭鼓的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他急走两步跟市委书 记和仇众山走成并排,满足之情溢于言表地对市委书记说:“是啊,这么大的工程, 选不准主将,弄不好就前功尽弃了。” 吴天利看到这一切,目光中稍有不满之色。吴宝明被冷落在一边,回头看了一 眼不给自己长脸的儿子,沉着脸也跟了上去。 市领导们视察完毕,心满意足地走了。彭鼓今天心里特别高兴,领导们走了以 后,他跟着仇众山来到工程现场指挥部外。仇众山问了一声:“您不回去吗?” 彭鼓笑着看着仇众山说:“在你这儿坐会儿,回到办公室去没多大意思。” “外面土大,到里面来坐吧。”仇众山说着把彭鼓让到了工程指挥部里。仇众 山从地上的一箱饮料中拿出一罐递给彭鼓,彭鼓喝了一口饮料,欣赏地到处看着说 :“过去常总在的时候我很少来,现在你在这儿,我还真想常来看看,这个地方倒 挺适合我。” “这是个干实事的地方。” 彭鼓扭过来看着仇众山,当面赞扬他说:“众山,咱们俩相差了整整一代人, 可你还别说,我很喜欢你身上这股劲儿。” 仇众山一笑,问:“我身上哪股劲儿?” “有韧性,有骨气,做人做事有目标。” “您过奖了,我倒是朝那个方向努力呢。” 彭鼓鼓励地拍拍仇众山的肩膀,说:“努力吧,你会成功的。” 听到这句话,仇众山淡然一笑说:“不瞒您说,什么成功不成功的,对我来说 根本无所谓。” 彭鼓看着他愉快地批评说:“刚说过朝那个方向努力,怎么这么快就打退堂鼓 了?” “我说的是心里话,真的无所谓。” 彭鼓不解地看着仇众山,不以为然地说:“我虽然很喜欢你身上的那股劲儿, 可你有时候也很让我奇怪,你这个年纪的人,不该有那么多看破红尘的想法。” 仇众山看着彭鼓问:“我跟您说过我的想法吗?” “我是过来人,我看得出来。” 仇众山看彭鼓望着自己的眼神,心里有些感动,也很矛盾,他避开彭鼓的眼光, 沉声说:“其实,您不用在我身上寄予那么多的希望。” 彭鼓奇怪地问:“为什么?” “因为总有一天,我会让您失望的。” 彭鼓原先兴奋的情绪平静下来,他研究地盯着仇众山:“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我肯定会让您失望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没有任何事瞒着您,我想,我的一切您都知道。” 彭鼓看着仇众山让人难以捉摸的表情,想了一想,笑着说:“众山,年轻轻的 不要这么老于事故,你还远没有到写回忆录的时候呢!” 仇众山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不会有那一天的。” 彭鼓皱眉说:“又来了,跟我说说,你哪来的那么重的灰色心理?” 仇众山转过身去说:“与生俱来的东西,是不能改变的。” 彭鼓像父亲对儿子说话那样,关切地看着仇众山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可以改变的。” “是,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可以改变的,有人由穷变富,有人由好变坏,惟独 我,不可能改变。” “变化是永恒的。你上过大学,不会不知道这句哲学上的名言。” “任何名言对我来说都对不上号,我从出生那一天起,就是不可能改变的。” 彭鼓不由得笑起来,连仇众山这倔劲儿,他都很欣赏。彭鼓用指头指着仇众山 说:“那我就跟你打个赌,我一定要改变改变你。” 仇众山也淡淡一笑,看着彭鼓说:“总有一天您会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看着仇众山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彭鼓不解地摇着头说:“你太让我奇怪了!” 两个人话说到这儿,突然没了什么话说,彭鼓说:“行了,你别整天瞎想这么多。 给我好好地干。我回办公室去了。” 仇众山也不挽留,送他到车旁,看着彭鼓开着车离开了工地。仇众山回到工程 指挥部里,心清矛盾地叹了一口气,心里真的如乱麻一般,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好。 他想如果彭鼓和常雨林、汤显龙是一样的人,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可惜他不是。他 对自己那样器重,简直就当亲生儿子一样,这就使事情太难办了! 这么矛盾着,仇众山突然听到指挥部外传来两声清脆的汽车喇叭响。他探头出 来,竟意外地发现刑警队长郑牧站在一辆警车旁看着他。仇众山忙走出工程指挥部, 迎上去笑说:“郑队长,真是个神探,找到这儿来了。” 郑牧大声说:“你现在已经成了重实干、轻名利的代名词了,想找到你不是难 事。” 仇众山向指挥部一伸手说:“里边请吧,看看我的新家。” 郑牧随着仇众山来到工程指挥部内,他看着屋里井井有条的气氛,感慨地对仇 众山说:“看得出来,有点儿凤还巢、虎归山的意思。” 仇众山递给他一听饮料,笑着说:“听你这意思,我下一步该做的就是英雄聚 义,扯旗造反了?” 郑牧叹了一口气,心情并不轻松地看着他说:“再说下去离玩笑就太远了。跟 你通个消息,环路工程款一案,我们准备撤出来。” 仇众山说:“我已经听说了。” “你都听说了?听谁说的?” “上午市里诸位领导来视察工程,顺便提了提。那往后呢,你们还查不查了?” 郑牧无奈地说:“完全由市里的调查组接手。” 仇众山看着郑牧说:“明白了,出这主意的人还真是动了动脑子。” 郑牧说:“可我觉得这倒是个好机会。” 仇众山笑着打断他说:“别往下说了,好像我已经是你们重案组的人了。” 郑牧也笑了,说:“你真是什么都明白。” 仇众山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郑牧认真地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现在的想 法就一个,把工程搞上去,给全银洲的老百姓一个有头有脸的交待。” 郑牧点头说:“好,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打招呼,可我还是想把我的话说完。 我们已经查到了孟萍和邱男是母子关系,这对常雨林、汤显龙谋杀案来说,是一条 极重要的线索,市里既然把两个案子分开了,我们会侧重于谋杀案的侦破。至于环 路工程款一案,我的想法是这样,工程现在在你手里,我知道这条路有希望了,随 着竣工指日可待,这个案件的盖子也会越捂越严。但以前的事你不可能不接触,在 这方面,希望你能帮帮我们的忙。” 仇众山面无表情地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会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