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好儿女花(8) “大姐,你说清楚。我是先找你找不到。”小姐姐还想说什么,被二姐用眼 神止住。“当面是神,背面是鬼。”大姐拿出手绢抹眼泪。我突然想到母亲的鞋 子来,便对二姐说:“妈妈的鞋子该是 37 码。” “你认为我们给她穿大鞋了,是不是?穿小鞋是错,穿大鞋是大错。告诉你, 六妹儿,不懂就不要装懂。不要怪我们当姐姐的。过世的人,就该穿大鞋,否则 到阴间,迈不开步脱不开身。你以为你是一个作家,大作家,啥都懂,告诉你, 单凭这点不懂,你还得跟姐姐多交点人生学费。”二姐眼里对我充满不屑。 这种时候,我能争辩什么?不能。小时是,长大成人了依然是,尤其是在母 亲的棺材边上,不想有一丝儿姐妹不和之气,我当没听见。 梅惠子和幺舅在聊什么,我朝他们走过去。 第二章 1 这六号院子空坝,算是老院子的一部分。以前的六号院子,也只剩有这个空 坝、一截院墙和大门,其它全坍塌成废墟,在 13 年前修成一幢六层高的小白楼 房。六号院子、七号院子、八号院子,当然包括一些零星搭建的平房,是野猫溪 副巷这条小街最主要的房子。这幢楼房在整个贫民区歪斜破烂尚存的黑糊糊的吊 脚楼、泥砖和木房中间,非常醒目。 那时父亲尚在。修建小白楼房时,原住户都各自想办法搬离。父母说人老了, 去新地方两眼一抹黑,不好。他们不肯离开老地方,就租了七号院子一间房。楼 建好后,为尽孝心,我给他们买了五层楼临江的两室一厅,带厨房和卫生间。内 销房,价格比外销房便宜好多倍。但是原住户凭可怜的工资大都无钱买房,只有 彻底搬走,只有程光头和解放前做过妓女的张妈的儿子两户搬了回来,前者是几 个儿女把积蓄拿出来,凑齐钱,后者是儿子借了银行贷款。其他住户都是新面孔。 不过 13 年住下来,陌生邻居也皆成了老熟人。 我握着幺舅的手,问好。几年没见,他头发几乎全白。他接到电话,就带着 三个孩子过江来。说是就这么一个亲姐姐,他的一家子得给她守灵。他明显哭过, 眼睛还红肿着,神情很哀伤。我说:“幺舅,你是我们的长辈,有不对的地方, 请千万指点!” 他说:“三娃子很懂事,灵堂设得不错。” 这下我才仔细打量:紧靠老院子残墙,扎了四米多长的花牌,底色为深绿色, 配有黄色花朵图案,挂着驾鹤西去横幛,花牌正前方放灵柩,后方正中央墙上是 母亲遗像,扎了黑纱,周围放黄白鲜花。遗像正后方花牌上挂挽联,楼房一边墙 壁上也挂着挽联挽幛,花圈则放在院子大门内两侧。 灵柩周遭扎着白绸带白花,有新鲜马蹄莲满天星衬托的花篮、成打白玫瑰混 合百合和白菊,插在盛水的塑料底座里,以保新鲜。母亲生前最爱鲜花,三哥倒 是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