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仇(8) 他微微侧头,依旧垂着眼。 他浅浅微笑,似乎心不在焉,“你可知,属于我的东西,从来不容他人染指, 无论对方是谁,对我来说都一样。” 我盯着他的背影,情绪莫名,江欲晚给我的震撼不只是他深不见底的城府, 还有那份野心下令人毛骨悚然的精打细算。他是个令人防不胜防的男人,对于我 来说,足以致命。 “将军与我本来缘浅,既然缘浅,自是各奔东西最好。” 江欲晚闻言,负手翩然而离,连脚步声都轻不可察,只是那道白色影子消失 之前,我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无来由的话,“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情深?岂止可笑。我掀了掀嘴角,带了一丝冷意,站起身,抖碎了袍子上落 下的铜钱般的天光,随手扔下那本薄册,垂眸,头也不回地走掉。 午饭用过,孔裔带着明烟端着东西,送到我房间。 “夫人,这是将军让人挑过的,明日有客来访,将军希望夫人稍有准备。” 我瞥眼看向孔裔,那声夫人叫得他周身不爽,他暗忍,甚至是连身体都跟着僵硬。 “放下吧。”我淡语,移过目光,继续看我的书。 “夫人不看,怎知合适与否?” 我仍旧未曾抬头,淡声道:“若东西不合适,那就不必勉强。如果是,我愿 看,如若不是,看不看又有何区别?” 孔裔噤声,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直直地站在门口,想了半晌,又开口 道:“夫人,将军正在外面厅堂里等着,特地让我来接夫人过去的。” 我抬头,看见孔裔冷清的面容,轻声问:“你们将军是北越王座下的良将?” 孔裔不知我是什么意思,蹙眉点了点头。 “北越王应该是前朝国君的胞弟,这么说来,他的世子也应该年纪不小了, 不知与将军比起来,谁长一些?” 孔裔也是前思后想,硬着头皮答我:“世子长了将军几岁。” 我合上书册,站起身,掸了掸袍子,抬眼看孔裔,“有客要来吗?你们将军 准备让我以何身份登场?” 孔裔见我上前,不露痕迹地往后微微退了退,似乎生怕与我靠近,隐忍答道 :“将军自有打算,您不必担心……” 还没等他说完话,我骤然迈步上前,一把扶住他手臂,孔裔仿佛被烙铁烫过 一般,猛地一甩,眨眼间退后好几步。我趔趄,踉跄几步方才稳住身子,再看孔 裔那惊慌神色,不禁浅笑,“我不过是要看看孔先生手臂的伤口,你无须这般担 惊受怕。” 孔裔面上尴尬,不知所措,也不愿再开口说话。 “原是先生想得太多了,无妨,你若不习惯,以后遣方愈过来就好,先生自 是好好保护将军才是。”我拂袖,从孔裔身边擦身而过,一抹淡淡笑意一直挂在 嘴边。无妨,我不曾在意他人会如何看我,是下贱、卑微抑或水性杨花、无忠无 贞,就算是指着我的鼻子,极尽侮辱,我也可以眉头不皱、眼不眨地略过。也许 怪不得他人,我以色事主,取悦李哲,后又被打入冷宫。所谓失德,国破城陷, 我未死,被叛军所救,还可安然脱身,继续苟活,怕是那些罪名都占尽了。成见 是根深蒂固的念头,是年深日久积累的,好与坏也都是一念之间,不容轻易改变。 于我,无关痛痒的人,无关紧要的事,都不是值得我浪费心思的,于是视而不见, 就像与我无关。